第59章 按捺不住，终被弃
赵德景两手插在袖子间, 坐在了叶岚枫的身边，“来吧，说说看。你究竟是如何想要让叶先生死的。”
“王爷, 臣，臣不敢。”余商跪在地上, 不敢抬头。
赵德景冷笑，“你不敢？你还有什么不敢的？本王说的话看来都是废话, 连身边的人都已经不听了。这日后, 下面人有样学样, 你让本王该当如何？余商啊, 本王不是没有给过你机会, 只是你太让本王失望了。”
赵德景起身蹲在余商面前，盯着他又是一笑。
这一声笑多了些惋惜与无奈。
余商抬头, 见赵德景的脸色丝毫没有要放过他的意思，这一回, 他彻底绝望了。
“王爷, 王爷, 臣知错了, 臣再也不敢了。”
赵德景起身, 抬了抬手。
一个护卫便押着余商从青楼买回来的那个女人进了屋。
“这么多年你对本王的确忠心，所以你做的那些事情，本王都是睁一眼闭一只眼的。可唯独你要杀叶先生这件事，本王容不了。你可知道为什么？”
余商心里其实很清楚，叶岚枫是赵德景的底线。只是他没有想到, 自己在赵德景的心里，竟是真的连叶岚枫都比不上。
他自以为自己为他做了那么多，自以为自己忠心耿耿做了这么多年的狗, 总好过一个看不清心思的外来人。
可事实上，从赵德景一进这宅子，他就知道自己错了。
赵德景从未念及过他的好，也从未念及这么多年的主仆情分。
余商咬了咬牙，“臣，臣做的一切都是为了王爷，决无半点私心。”
赵德景将那女子拉到余商面前，“你来告诉余大人，你究竟是何人。”
余商看着那女子，手心都冒着汗。
那女子看着余商，面上没有了爱慕之情，没有了往日温存，有的只是淡漠。
能睡在他身边这么些日子的女人，他其实不敢大意。
早些时候迷恋的是她这个人，日日就往望月楼跑。
再后来，他也着人调查过这女人的身份，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
伺候过朱烨的事情，他知道。
可统共不过伺候过月余。
余商算是警惕的，开始一段时间，他还是提防着。只是时间一长，这人心都是肉长的。这女人比起家里那个明媒正娶的夫人又待他好的多，温柔体贴不说，还能听他偶尔发发牢骚，懂得讨他欢心。
关键是在她面前，余商还有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
相处下来，这女人是何模样，他一清二楚，
柔弱无骨，也没学过半点儿功夫。
他便又觉得，他们这么些日子的感情，难道还比不过月余吗？
如今这女人还没开口，余商才发现自己又错了。
赵德景摇了摇头，“不说，行，那本王替你说。这女人是朱烨府中养的细作，那日朱烨派人来府中想要偷人，就是这女人告的密。本王怎么也想不通，这朱烨怎么就这么大的胆子敢来本王府上偷人，原来是千防万防家贼难防。
怎么？你以为抓了叶先生去威胁老八，老八就会放过朱烨了么？余商啊，本王对你真的太失望了。”
这个罪名一下来，余商彻底慌了。
“王爷，不是您想的那般，臣不过是想看看这叶岚枫与汝襄王之间可否有猫腻，所以，所以这才试探的。臣在王府这么多年，从没有过二心啊王爷！”
“以前从未有过，不代表现在没有。诶，你呀，什么都好。就是这度量太小，容不下人。你也莫要怪本王不念旧情，本王不会为难你的家人，你且安心去吧。”
赵德景起身，亲自将叶岚枫身上的绳索解开。
对着身旁的护卫使了个眼色，那护卫点点头，将余商押了下去。
任余商如何求饶，赵德景依旧纹丝不动。
叶岚枫活动了下手腕，白皙的皮肤被绳索勒出了红痕。
她顾不上疼，拱手对着赵德景行了一礼，“多谢王爷相救。”
赵德景也笑，“你该谢谢陆文睿，是他给本王报的信。今日也让先生受惊了，先生放心，本王绝不会姑息。”
叶岚枫点头，“小人还有一事相求。”
赵德景挑眉，“先生有何事，但说无妨。”
“小人想要这宅子。”
赵德景不由一笑，“区区一座宅邸，先生若是想要，拿去便是。”
“小人想搬出王府。”
赵德景看了叶岚枫一眼，本想拒绝，可话到嘴边却又成了，“那就随先生。”
叶岚枫见他面色不悦，便解释了一句，“在王府之中多有不便，若是在外，汝襄王的警惕也会松一些。小人亦不愿住到汝襄王的府上。”
这么一说，赵德景算是明白了。脸上的不悦立马也就烟消云散。
“先生考虑的周全，本王明日就安排些人来。”
叶岚枫摇头，“不必麻烦，人多反而会惹人猜忌。这宅子上的下人无错，还请王爷高抬贵手，放了这些人。他们对这宅子熟悉的很，留下来照应一二也就足够了。”
赵德景没有多说，点头而去。
傍晚的时候，叶岚枫回了景轩王府的偏院中。
阿兰见到她，眼中竟还含着几分眼泪。
叶岚枫只得笑着抬手给阿兰看了看，“喏，没少胳膊腿，完完整整的呢。”
阿兰哽咽道，“公子还有心情说笑。若是公子有事，阿兰怎么与小姐交代？”
“放心吧，如今做事，我已是有分寸的。”
陶芷坐在一旁看着叶岚枫，悬着的心也放回了肚中。
“看来你早就计划好了，余商不过是踩在了你的全套中。”
叶岚枫坐到她对面，“也不算是计划好了，不过是防备着些。谁知他这般着急的想寻死，只得成全了。”
陶芷哼了一声，“没想到你也有这般心思。”
“如今这京都太乱了些，若是不多些心思，只怕我亦活不久。”
比起当初在义扈城，如今的叶岚枫好像变的更加沉稳了。
陶芷的目光从她面色扫过，心慌的低头端着茶水掩饰着那一点点的异样不安。
阿兰还惊魂未定，叶岚枫自顾倒了杯茶，喝了一口，立刻皱眉，“没有热水么？”
阿兰上前拿着壶，“我去倒些热水来。”
“算了，也不是很渴。”叶岚枫打断道。
末了想起来，又道，“哦，对了。将东西收拾一下，明日咱们去城郊的宅院。”
阿兰一脸疑惑，“城郊的宅院？小姐何时在城郊买了宅院了？”
“王爷赐的。余商的府邸，如今他怕是活不成了，这宅子我见着挺好，便向王爷要来了。”
说到这里，阿兰也凑近了些，“公子，你是怎么知道余商会在这个时候出手的？又是怎么知道王爷一定会去相救的？但凡有任何万一……”
“不会有万一的。早些时候，婉姐姐便与我说过余商郊外宅子的女人，之前她来京都的时候已经查清楚了这女人的底细。只是原以为景轩王不知这其中隐情，可上一次我去试探之时才发觉，这个景轩王其实什么都知道。不过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不想动手罢了。
试探之后，我便与陆文睿说了此事。”
阿兰有些埋怨的看着叶岚枫，“可公子没有与我说过。”
“呵，本来是要与你说的，但是没想到余商这么沉不住气。我想着至少也要等到月末，朱烨的事情了了，他才会动手，没想到今日就动了手。”
“那你和那个陆文睿说了什么？”陶芷也好奇的放下茶杯问道。
“我与他说了，一旦我出了事，就直接与景轩王说。陆文睿这回掐的时间赶巧了，余商绑着我，没有立刻动手，还妄想着要以我威胁汝襄王。与我说了半天，恰好让景轩王听见了。单是这一点，景轩王就不会再容得下余商了。”
阿兰还是不解，“为何？余商不是帮着景轩王的么？威胁汝襄王，也是为了景轩王，怎么就惹来了杀身之祸了？”
叶岚枫叹了口气，“余商想杀我，是背着景轩王的。所以威胁汝襄王自然也是要背着景轩王。一个事事都瞒着主人的人，你觉得景轩王还容得下吗？”
陶芷眼中尽是鄙夷，“位高权重的人，心思都要比旁人更加阴狠。”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将那女子底细说了，让陆文睿在景轩王面前又提了。这个节骨眼上，景轩王也不会再保他了。只是余商到底在王府待了这么些年，我本来还担心景轩王不会那么痛快下手，没想到，说弃也就弃了。”
三人此时皆都心知肚明，京都的凶险远不止表面看的平静。
叶岚枫摇了摇头，又看向陶芷，“你的伤怎么样了？”
陶芷摸着胸口的一处，稍稍用力就还是隐隐作痛。
她却是咬牙道，“无碍了。”
“你在京城可有着落？”
这话一问，陶芷面色微沉，“放心，我不会打扰你太久的。”
“陶芷姑娘误会了，我是想说，如果你没有落脚的地方，明日就随我一同去新宅院。等朱烨的事情查清楚之后，我替你打听你们教主之事。若有消息，你也能早日知晓。”
陶芷听着，忽然心头又觉得温暖，一时愣住，忘记回应。
叶岚枫却是笑了笑，“那便这样说定了。”
夜间，西北的风声呼啸如野兽。
这些天冰雪尽数融化，但这风沙却是大了起来。
整个暮平城都像是裹着一层风沙。
太阳完全照不进来，夜里也无月光。
余婉坐在桌前，看着康君年送来的边防地形图直到半夜。
她起身揉了揉鼻梁处，吉儿早就已经趴在桌前打起了瞌睡。
余婉推了推她，“睡去吧。”
吉儿迷迷糊糊的揉了揉眼睛，去了偏房的床上躺下。
余婉盯着窗外的一片漆黑，脑中浮现的是叶岚枫树下读书的模样。
小小的人儿，学着大人的模样，让人忍俊不禁。
余婉微微叹了口气，也不知何时，这个小小模样，就印在了心里。
末了，她自嘲一笑。
忽然像是领悟了牵肠挂肚这四字成语的真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