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思念成瘾，军中探
赵德景将手中的鱼食一把撒进了荷花池, 水中的锦鲤蜂拥而至，争先吞食。
余商站在一旁，有些安耐不住道, “王爷，今日叶先生去了福满楼见了汝襄王。此事千真万确。”
“呵, 看来你的人也没少跟着叶先生。”
余商局促一笑，“下官是担心, 担心叶先生心怀不轨, 所以一直提防着。”
“嗯, 本王就喜欢你这般谨小慎微。对了, 本王找了木匠做了张轮椅, 一会儿你叫人给陆文睿送过去。叶先生房中有的都给他备上一份，莫要怠慢了。”
“王爷, 这陆文睿可是与那王家小姐……”
赵德景打住道，“王家小姐什么身份, 怎么会看上本王府上的一个小小代笔先生。”
余商看着赵德景面上的表情, 暗自揣测着他这话的意思。
赵德景伸手指着桌上的罐子, 余商立刻上前端着那罐子又在赵德景手里倒下了一把鱼食。
赵德景坐在了亭子旁, 这回捻着鱼食一颗一颗丢了进去。
“这些年本王真的有些乏了, 你跟着本王这么些年，可乏了？”
余商脸色一变，立刻跪在地上，低头道，“王爷, 都等了这么些年了，难道您要放手了么？”
赵德景笑了笑，“有叶先生在, 本王这些年的等待该不会白费了吧。”
余商的手在宽大的袖笼之下，慢慢握紧了拳头。
……
夜间，阿兰将窗户都关严实之后，又给叶岚枫加了床被子。
叶岚枫从怀中取出锦囊，余婉只说犹豫不决的时候便打开来看。
而这一张纸上写的是：汝襄王和景轩王之间，舍前留后，方为上策。形势不管多严峻，都不可乱了心。我相信，我的枫儿定能成事。
叶岚枫的嘴角不由上扬，然后趁着阿兰没注意时，将这笑意藏在了心底。
在某一刻，她觉得自己和余婉之间像是多了某种默契。
即便她晚了一步，可她和余婉所想的事情，总归还是一样的。
她将那纸丢进了碳炉之中。
这几日的京都春色满城，可她这咳嗽却是越来越严重。
请了府上的大夫看了，说是风寒入体，叶岚枫的身体又十分虚弱，所以迟迟不见好。
阿兰心急如焚，叶岚枫却是一点都不在意。
她起身从床头下面取出西北来的信又反复看了好几遍。
阿兰叹了口气，“公子，这信上的字都让你磨光了。”
“没想到西北之地如此不安稳。”说罢有些奇怪，“你不是一向最紧张吉儿的么，怎么现在这般冷静了？”
“吉儿在小姐身边，有小姐护着，何须我担心了。我如今担心的是公子这身子，小姐说了，让我好生照顾公子的。可公子却不听，这药都要凉了。”
叶岚枫看着桌前一碗黑乎乎的药汤，皱着眉，苦着脸问道，“真的要喝么？”
阿兰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纸包，打开从里面取了块蜜枣。
叶岚枫笑了笑，“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小姐说了，公子怕苦，所以这蜜枣让我常备着。还说保准有用。看来，小姐说的话，从未错过。”
叶岚枫无奈端着碗，一口气喝下汤药，然后从阿兰手中抢过蜜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塞进了嘴巴里。
阿兰摇了摇头，“公子，又不是小孩子了。”
“婉姐姐说的话，我得听。”
说完，又看着那信，颇有些不舍的将信丢进了炭盆里。
“春上了，这炭盆也用不上了。明日别弄了，夜间热的慌。”
阿兰点点头。
“行了，你也早些休息着吧！”
阿兰看着叶岚枫上了床，将桌上的蜡烛吹灭，这才离开。
月色姣姣，微风徐徐，叶岚枫迷迷糊糊听着树叶的沙沙声睡着了。
不知何时，感觉身旁似乎有人。
她摸了摸身旁，一只冰冷的手让她一下惊醒。
她稍稍镇定了片刻，发觉那手一动不动。
她快速下床，摸着火折子，点燃了蜡烛。
等端着烛台走近床边的时候，便看见一个黑衣人躺在床的里侧，身上的血迹将被子都染红了。
叶岚枫小心翼翼的拉下黑衣人的面纱，不免一惊。
“陶芷姑娘？”
这一声没有得到回应。
叶岚枫急忙将烛台放下，将陶芷翻过身。
这才发现她胸前的伤口一直在流血。
叶岚枫从衣柜中找出伤药，刚碰到陶芷的衣服。
陶芷睁开眼，一把抓住叶岚枫的手。
她咬了咬牙，“阿兰呢？”
“这么晚了，阿兰已经睡下。如今王府守卫森严，我若此时出去，定会惊动景轩王。”
陶芷的脸色苍白，从叶岚枫手里拿过了药和纱布，撑着身子坐了起来。
“你，你转过身去。我自己来。”
叶岚枫有些局促，急忙转过身，坐在了桌前。
陶芷勉强将衣服撕开，然后将药粉撒在伤口，痛的她额头立刻渗出细汗。
陶芷咬着牙，还是忍不住轻哼了一声。
叶岚枫的握着手，关心道，“怎么了？”
半响，陶芷才回了一句，“没事。”
叶岚枫起身。
陶芷紧张的抓紧了胸前的衣服，“你做什么？”
叶岚枫指了指旁边的衣柜，“你的衣服都脏了，先穿我的吧！等明日天亮了，让阿兰给你拿一套合身的。”
叶岚枫背对着陶芷，慢慢移动到衣柜边。
她的衣服不多，好在入了王府，赵德景给送了一些。
找了一件长衫，退到床边递过去。
“你先凑合一下吧！”
陶芷接过衣服，然后轻声道了一声，“谢谢。”
叶岚枫笑了笑，“你没的伤没事吧？”
陶芷低头看了一下肩头的伤，比起上一次要好的多。没伤及要害，也幸好她跑的快。才侥幸又捡回了一条命。
她艰难的将衣服套上。
“你可以转过来了。”
叶岚枫回头看着她，“被何人伤的？”
“朱烨。”
“那你还能活着真是个奇迹。”
“朱烨打算三天后动手，杀了李昌虎的夫人。”
叶岚枫将床上被染了血的被子取下，想了想，将墨汁倒了上去。
又拿了床新被子给陶芷盖上。
扶着她躺下，将被角掖好。
“别想那么多，你还是先好好养伤。朱烨的事情不是你一个人能查的，我会帮你。”
叶岚枫这句话说的轻描淡写，陶芷却听的极为认真。
她看着叶岚枫那一双眼睛，突然脸颊就有些发烫起来。
片刻，她猛然抓着叶岚枫的手腕，“我出来的时候，被人看见了。我不能留在这里。”
叶岚枫按着她的手，“放心，朱烨不敢进王府要人，知道便知道了。倒是正好让他以为是景轩王的人做的。”
“可你不是景轩王府上的人么？”
叶岚枫笑了笑，却没有回答。
陶芷见他不愿多说，也就识趣的不再多问。
叶岚枫给她倒了杯热水，“喝点儿水，早些休息。明日一早让阿兰给你换药。”
陶芷点点头。
叶岚枫又拿了一床薄被，去了书房。
后半夜一直发冷，也没有怎么睡着了。
索性掏出余婉送她的木簪子，想着明日要如何与赵德景交代。
墨汁染到了被子上，别人不会怀疑，可赵德景未必会信。
她有些犯愁，但是为了不让赵德景起疑，看来眼下唯有……
叶岚枫暗暗叹了口气，侧了个身子，闭上了双眼。
西北的暮平城内
总算是迎来了一些安稳日子。
男子耕种，那些离乡的女子陆续又带着孩子回来。
听说康君年这一战打胜，百姓无不敬重这位年轻将军。
余婉整日与康君年同进同出，除了看他操练士兵，也会出门走走。
看似无事可做，但背地里，余婉已经将军中的派系分了个清楚。
其实平阳王的这支旧部之中，多数都是效忠昭帝的。
不过为首的几名副将都是平阳王的心腹。
而洪峰则是三代武将，只是这官职从未越过先锋一职。
洪峰性子刚烈，眼中容不下沙子。为人耿直，毫无心眼。做事虽说莽撞了些，却是极为重情重义的。
康君年对洪峰也算是信任，军中大小事，他不在的时候，几乎都是交由洪峰处理。
甚至比起那些个副将，洪峰反而更受重用。
除了洪峰，她还看重了一个人，就是洪峰身边的那个半大的孩子。
大名叫做王桩，军中同伴都爱唤他栓子。
这孩子机灵的很，而且颇有领兵作战的潜质。
这一次能击退科尔沁大军，他的功劳很大。
一人冲入敌人阵营，屠了敌人的弓箭手。然后带领小队人马，从侧面偷袭。此一战，功不可没。
有勇有谋，余婉对这孩子很是重视。
不过孩子到底还是个孩子，尤其是小男孩儿。
皮了些。
这一犯错，洪峰罚的重。
余婉替他求过情，这孩子倒是记住了。
所以余婉在的时候，也就变得安分了。
康君年注重身体锻炼，日常的操练看的乏味的很。
操练完了，余婉叫来了王桩问道，“你可识字？”
王桩挠了挠头不好意思道，“家中贫寒，所以才来了军中，混口饭吃。小时候偷着和村中的先生学了些，字认得不多。”
余婉从怀中掏出一本诗经递给了他，“多学些字日后，我会教你兵法。”
王桩激动的接过诗经，一时口快的道了一声，“多谢夫人。”
余婉的手微微一顿，“我与你们将军尚未成亲，莫要妄言。”
王桩急忙点头，“是，余姑娘。”
康君年从远处走来，王桩立刻就识趣的跑开了。
“怎么？看中他了？”
“将军何意？”
“没什么，这孩子确实是个领兵的好料子。如果得你指点，日后必成大器。”
余婉转身，“将军不也看重他么。否则违反军纪，又岂是二十军仗可以了事的。”
康君年笑了笑，“我像他这么大的时候，却是没有他这般英勇。这孩子才十五岁，与你家那小子差不多。虽然顽皮了些，可他却也见惯了战场上的生死。”
“战场之上，只有敌人。军人已经没有生死的概念了。”
“婉儿。”康君年突然叫道。
余婉愣住，看着他，“将军有何吩咐？”
“多年不见，你我之间生疏了。”
余婉轻笑，“我与将军本就生疏。”
“呵，还是怪我当年咬你的那一口？”
“儿时的事，早已记不大清了。”
余婉欠身告退，不想多言。
康君年的目光追着余婉的身影从校场消失，眼中的光也慢慢熄灭。
原以为这世间女人不过尔尔，可在义扈城再见余婉之时，他对自己当年的这门亲事越发感兴趣了。
余婉。
他的嘴角微微扬起，将手中的马鞭递给了身后的一名士兵。
“京城来信了吗？”
那士兵在康君年耳边低声回道，“来了。”
“怎么说？”
“朱烨保不住了。”
“意料之中的事。王爷怎么说？”
“王爷说，此事，汝襄王怕是要得利了。王爷还说……”
“说什么？”
“王爷让将军守好边疆国土，切莫妄生不该有的念头。”
康君年的瞳孔稍稍收缩，鼻间轻声哼道，“告诉王爷，末将，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