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相救立约，局势紧
西北的夜晚大抵只剩下寒冷这一种感觉。
火光将西北一处照的通亮。
齐尔哈顿还在惊于陌水寒抗命下令, 而陌水寒却在看清了替余婉挡下箭雨的人后，渐露喜色。
余婉看着站在身前的康君年，面色暗沉, 语气也显得气愤，“这个时候来作甚？”
康君年看着她, 不由有些好笑，“你生气的样子倒是好看。”
余婉瞪了康君年一眼, 然后侧身躲开飞箭, “将军请自重！”
康君年在她身边小声回道, “自家娘子, 没那么多礼数。”
余婉稍稍后退一步, 懒得理会。
陌水寒下令道，“杀康君年者, 重重有赏。”
那些士兵一听，都觉得封官加爵的机会来了, 个个拔出长刀, 冲了上去。
齐尔哈顿此时脸色铁青, 原是他那位好哥哥, 并不信任他。让他领兵不过就是个幌子, 真正做主的人却是陌水寒。
他稍稍握了握拳，然后又慢慢松开。
“看来陌先生这里已不需要本王了。”
陌水寒也不多言，只俯身道了一句，“恭送王爷。”
齐尔哈顿看了一眼被人围困的余婉，转身回了军帐之中。
贴身的一个护卫, 也跟着进了军帐，愤愤不满的咬牙道，“这个陌水寒越来越不把您放在眼里了。”
齐尔哈顿望着他, 叹了口气。
眼前的护卫叫做洛桑布，是科尔沁最厉害的勇士。
虽年轻气盛，却也是他最得力的下属。
洛桑布见齐尔哈顿不语，更是不甘，“哈顿王难道，您就任由他这般无理？”
齐尔哈顿目光突然变得阴冷，一手握拳，重重砸在了桌上，“你以为他一个小小的军师就敢如此放肆吗？若是没有大汗的支持，本王早就一刀杀了他。”
洛桑布不解，“可大汗是哈顿王您的亲哥哥，难道还比不上一个外人？”
齐尔哈顿冷哼，“亲哥哥？呵，可我这个哥哥，却是千方百计的想要除掉我。若不是我这些年故作孤僻，不争不抢，你觉得本王还能活到今日么？”
洛桑布背后有些发寒，亲兄弟都要处处提防甚至手足相残，这帝王家实在有些骇人。
况且，大汗只有这一个弟弟，怎么会下得了手的呢？
齐尔哈顿细细思索了片刻，“大汗想要攻打如今无主的东缙国，可他却忘了，东缙还有个赵煜東。想要拿下东缙，现在可不是时候。执意挑起战祸，究竟谁吃亏还不一定呢。洛桑布，想办法，放走那二人。陌水寒想要不费一兵一卒占领暮平城，本王就偏不让他得逞。”
“您不想这战得胜？”
“这一战若是赢了，陌水寒自然更加得势。我那好哥哥，可不会就此罢手。两国战事一起，受苦的还是百姓。本王实在不忍心看着天下苍生，生灵涂炭。”
洛桑布点点头，“卑职这就去。”
“记住，告诉那二人，是本王救的他们。去吧！小心一些。”齐尔哈顿嘱咐道。
……
所谓双拳难抵四手，何况眼前可不止四只手。
纵使余婉的功夫再好，也抵不过陌水寒的人海战术。
渐渐的，余婉和康君年愈感吃力。
挥剑的速度一慢，很快就被逼到无路可走。
二人渐打渐退，被逼到了军帐的角落。
那些士兵还在往前不断靠近，余婉和康君年已经无路可走。
陌水寒得意道，“一个活口都不许留！”
余婉紧紧握着剑，沉沉喘息。
冷风从未停止过呼啸，正如眼前的敌人，也从未想过停下来。
她从不惧怕生死，她也从不惧怕孤独，但是这一次，她却有些害怕了。
她害怕，害怕从此再也见不到叶岚枫，无法护她周全。
仿佛叶岚枫就站在身旁，坐在桌边，朗诵诗文。然后指着书上一处不明的地方，看着她，柔声问道，“婉姐姐，这是何意？”
余婉闭了闭眼，缓了口气。
握剑的手，已经有些麻木。也不知何时，手臂被人划伤，如今这血就顺着胳膊流淌到了手心，然后慢慢滴落。
剑柄也变得滑腻。
康君年也有些疲惫，自嘲道，“看来今生是没机会和你拜堂成亲了。”
“现在将军还有心情说这样的话。今日我们若不成功，明日死的便不止是你我二人。”
康君年淡淡一笑，“本将军当然知道，所以这不就是来助你一臂之力了么！”
说完，他从腰间掏出一瓶酒，咬开瓶塞咕咚喝了一大口，“今日能与你一同赴死，也算是值了。”
说罢，他猛灌了一口烈酒，然后高举着酒壶。
余婉望着他，立刻会意，一个飞跃，一脚推开了面前的三个士兵。
康君年跟着将那壶酒洒向空中。
余婉转身，一剑挑起最近的火盆。
酒一遇火，化成无数火星。
那些科尔沁的士兵见了，个个吓得后退。
风一吹，火星溅落在军帐上，很快成形一道火蛇迅速蔓延开来。
余婉的心稍稍安定。
都说水火无情，而眼前的大火，不仅往前蔓延也在往余婉和康君年的脚下蔓延。
就在二人已经做好赴死的准备时，身后的军帐被人一刀劈成两半。
紧接着一道黑影落在二人脚边，低声吼道，“快走！”
康君年和余婉看着这人虽有些疑惑，可看着火势越来越猛，二人还是跟着这人跑了出去。
一路上，三人都没有回头。
就这样跑了好几里路，才停下脚步。
漫漫荒漠，那一片火光尤为明显。
黑衣人走到一处枯树前，解下了拴在上面的马绳，递给了康君年。
康君年接过马绳问道，“不知阁下是谁？为什么要救我们？”
黑衣人拉下面纱，目光在康君年和余婉面前扫过。
余婉微微一愣，“你是跟在哈顿王身后的那个侍卫？”
康君年也觉面熟，不过天色太暗，未曾分辨的出来。
听余婉这么一说，不由仔细瞧了瞧。
忽的眉头紧紧皱起，语气也显得冰冷，“姑娘好眼力，在下洛桑布！”
康君年冷哼，“洛桑布！”
洛桑布点点头，“怎么？康将军也还记得我。”
康君年的手微微紧握，“自然是记得。你是齐尔哈顿的贴身护卫，也是这次东伐的副将之一。当初抢夺暮平城粮草的也有你。”
洛桑布抱拳道，“各为其主，在下也是迫不得已。这一次让我来救二位的便是哈顿王。”
康君年挥手冷哼，“少在这里假惺惺了。”
“康将军，哈顿王有意与东缙求和，否则在下也不会冒险救你们了。”
康君年转过头，并不领情。
“那便多谢哈顿王救命之恩了。”余婉倒是轻语回了一句，然后又问道，“不知，哈顿王的条件是什么？”
洛桑布有些惊讶，稍稍打量了余婉一眼。
余婉见他不语，却只是打量，轻轻一笑，“难道说哈顿王没有条件？”
洛桑布忙道，“呵呵，哈顿王本就不想和东缙开战。两国开战，受苦的还是两国的百姓。可我们的大汗好战，不顾百姓生死。哈顿王不忍百姓受苦，所以……”
他说到这里，微微停顿。
可康君年和余婉都明白，他话中的意思。
想要两国平息战争，除非科尔沁的大汗首先停战。
而如今这位大汗自然不会，可要是哈顿王做了大汗便不同了。
康君年首先表态，一口拒绝道，“你们科尔沁的事情，我东缙人可不好干预！”
洛桑布也点头道，“他国政事确实不好干预。不过，哈顿王也并非要东缙干预，不过是想要在起事的时候，东缙可以助上一臂之力。大汗处处提防哈顿王，手握兵权，哈顿王已经积极联络各将，只是如今胜算仅有一半。”
余婉想了想问道，“哈顿王能否保证，不会侵犯我东缙国土？”
洛桑布拱手道，“自然可以保证。”
“既然如此，哈顿王起事之日，康将军定会出手相助。”
康君年欲反驳，却被余婉一手按下。
洛桑布笑道，“姑娘深明大义，在下定会将此事告知哈顿王。到时就有劳康将军了。二位回去也小心些，绕开科尔沁的驻营地，安全些。”
余婉也拱手道了声谢。
和康君年一同翻身上马，策马而去。
路上，康君年一直沉默不语。等快到暮平城下时，终究有些憋不住，“你此前答应洛桑布的话，并非本将军本意。”
余婉一早便也察觉，轻笑一声，问道，“莫非将军想毁约？”
康君年拉着马绳，停下步伐，侧头看着余婉。“你可知那齐尔哈顿究竟是何人？”
余婉摇头，也看着他，然后缓缓吐出两个字，“不知。”
康君年眼眸深沉，“齐尔哈顿之所以被他哥哥打压，是因为齐尔哈顿的野心比他还要大。若是齐尔哈顿上了位，他绝不会守信求和。”
余婉点头，“他是什么人，我的确不知。他守不守信我也不知。但将军别忘了，如今东缙无主，科尔沁才有胆攻打东缙。所以，科尔沁内政一乱，我们也能有所喘息的机会。即便到时齐尔哈顿不守信，又何妨与之一战呢！
而现在，康将军以为，和科尔沁敌对的胜算有多少？又有多少人会站在平阳王一边共同御敌呢？”
康君年皱了皱眉。
余婉又道，“我想将军一定比我更清楚。”
“若是平阳王即位，就不会有这么多麻烦。”
余婉侧头看了看他，“呵，平阳王此时即位，麻烦会更多。”
康君年的面色有些慌张，握着马绳的手刻意松了松。
余婉看在眼里也不点破，两腿夹着马肚子，快速往城中飞奔过去。
跟着后面的康君年不知余婉看出了什么，紧皱的眉头片刻后又恢复如常。
含笑看着余婉的背影，也加快了速度跟上去。
……
京城的局势变得越发微妙。
叶岚枫思索着余婉说过的话，开始留意着京城的风向。
如今朱烨腹背受敌，不仅赵德景容不下他，就连汝襄王赵文显也容不下他了。
自从朱仇仁被抓后，朱烨手下的好几个得力官员都被赵文显抓了罪证借以铲除。
赵德景担心赵文显先他一步杀了朱烨，壮大了势力，便也早早开始谋划。
而陶芷的伤势一好也就不辞而别了。
叶岚枫本想规劝她安奈性子，静待时机。
无奈摇头叹息。
阿兰倒是不在意，叶岚枫担心她万一去找朱烨报仇，便是白白送命。不禁有些惋惜。
阿兰给叶岚枫倒了杯热茶，“公子，如今咱们自身难保，哪还能顾及得上别人。”
叶岚枫点点头，端茶问道，“让你查的那人可有线索了？”
“公子要查的那人未曾在太尉府出现过。”
叶岚枫笑了笑，“这事情走到这一步，朱烨倒是谨慎了，可惜太晚了些。”
说完吹了吹茶面上的泡沫，喝了一口，然后眉头微皱，“阿兰，下次茶叶多放些，味儿太淡了。”
阿兰挠了挠头，“公子，这茶叶一直都是按照您说的量放的。”
她悄悄看了看叶岚枫，然后试探的问道，“公子，您这是担心小姐，所以食不觉味了吧？”
叶岚枫眼中的光一下灰暗，整个人看起来也多了些伤感。
两手捧着茶杯，一丝丝暖意从手心蔓延到整个身体，却走不进她的心。
微顿了稍许，叶岚枫不可置否，长长叹了口气。
她其实，时时刻刻都在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