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夜袭敌营,梦忧心
西北的冬天可以冻死牛。
几年不曾来过西北, 如今来了这里,就连吉儿都有些不习惯。
她哆嗦着给余婉盛了一碗汤,小心翼翼的放在桌上。
“在义扈城待久了, 连你都怕冷了。”余婉看着她眉头轻挑道,端起那碗又递给了吉儿。“喝了吧。”
吉儿抱着端汤来的空盘子, 一个劲的摇头。
余婉含笑叹息,“行了, 这里没有旁人, 不必拘谨了。”
吉儿这才放下盘子搓了搓手。
余婉又道, “喝了, 会暖和些。”
吉儿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然后端起碗慢慢喝了起来。
还别说,这将军府的厨子手艺不错, 这碗羊肉汤去了膻味儿还更香浓。
余婉拿着凤胥剑,轻轻擦拭。
吉儿坐在一旁看着, 不由问了一句, “小姐, 这城能守住吗?”
余婉未曾抬头, 只是面上神色异常凝重。
她将剑擦好, 套进剑鞘之中,望着吉儿,“能不能守住,就看今晚了。如果明日一早我还没回来,你就随城中撤离的百姓一起离开。”
吉儿立马放下汤碗, 眼中带着些惊慌,“肯定不会守不住的,吉儿要等小姐一起走。”
余婉略有些诧异的看了吉儿一眼, “你不怕吗?”
吉儿忙点了点头,“怕,吉儿已是死过一回的人了。”
余婉微微叹息,“既然怕,那明日我若未归,就不必再等了。”
“吉儿不会走的。”
余婉看着她,吉儿和阿兰比叶岚枫大不了多少,在她眼中,这二人其实也还是个孩子。
因为担心叶岚枫,担心人心不古,她才将这二人分开,至少相互是个牵制。
不想刚来西北就已是危机四伏。
余婉没有把握能不能赢,若是不能,至少得让吉儿活下去。
她少有严厉的看着吉儿,“我的话你也不听了么?”
吉儿眼圈通红,“吉儿虽然不如阿兰,可吉儿也不会忘恩负义只顾自己逃命的。”
说着,她扑通一下跪在地上,连连叩头,“小姐,吉儿不走!”
余婉皱眉看着跪在地上的人,她自小就跟在师父身后。一直以来一个人习惯了,她已经不记得家的温暖,也不知道如何与人相处。更不理解人与人之间的那种感情。
从她带着叶岚枫开始,她便一点一点开始,又体会到了人间的情感。
她心中暗自摇头,她不知多了些人情味儿,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她从怀中掏出一袋银钱,塞进吉儿的手中。“吉儿,答应我一件事,可好?”
吉儿连忙点头。
余婉轻轻一笑,“如果我死了,你定要去京城,将这消息告诉枫儿。她一人身处权势危机之中,一定也很害怕。不过我相信,即便没有我,她也能做好。再帮我给枫儿带句话,告诉她,成大事,必不能心软。”
吉儿摇头,“吉儿不要。”
余婉起身,低头看着已经泪眼婆娑的吉儿,“记住我的话,明日若不见我,就先走。还有,若你们真想报答我,就替我好好照顾枫儿。只有枫儿活着,你们才有望复仇。”
说完,余婉沉了口气,拿上剑,开门离开。
此时天色已经慢慢暗了下来。
康君年挑了十几个身手矫捷的士兵站在城楼下。
这些人均都穿着黑衣,蒙着黑纱。
等余婉走来,也与这些人的打扮一样。
余婉在康君年面前摘下面纱看着他,似有不悦。
“将军怎么在这儿?”
康君年挺直了腰背,“呵,自然是要与你们一起夜袭。”
余婉眉头紧锁,“将军可知自己身份?”
康君年轻轻点头,“本将军自然知道。”
余婉面色微沉,“既然知道,为何还要去冒险?若是将军有个万一,明日两军对垒,没有主将已输大半。”
康君年当即也沉了脸,“明日有洪峰指挥,今夜本将真要死了,那也是为了暮平城的百姓,也算死得其所了。”
他将一把匕首插进靴中,抬头看着余婉又笑了笑,“况且今日让我未过门的夫人去冒险,我又怎能安心。”
余婉目光清冷,却不想再因这话题继续反驳。
只走到众人面前一一交代着夜袭之事。
她想了一整日,为了确保夜袭成功,第一件便是要烧了科尔沁大军的粮草,引起骚乱。
陌水寒坐镇军中,那么他们的成功几率便减少了一半。
粮草一烧,陌水寒一定就能察觉。
所以他们要赶在陌水寒察觉之前还须分两路,一路去营中放火,一路去割了马绳,放马。
割马绳相对安全一些,所以余婉便将这一任务交给了康君年。
康君年这一次倒是爽快答应了。
去营中放火一事,余婉决定自己前去。
交代清楚之后,一行人悄悄开了城门向着科尔沁的驻营地而去。
为了不打草惊蛇,在接近科尔沁营地之时,余婉命人下马,选择步行,悄悄接近。
夜晚的冷风刮过脸庞刺的生疼。
也好在西北的风够大,余婉康君年带着十几人才能顺利进入科尔沁的军营驻地中。
主将的三个军帐在最中间的地方,四周围着的就是其他士兵的军帐。
马匹在最前面的马棚里,粮草在西侧。
余婉靠在栓马的栅栏前,蹲低了身子对着身后的人小声道,“你们几个绕道粮草囤积处放火,一旦火起,便回来此地。看到火起,立刻割断马绳,不得等到敌人做出应对之策。我会趁乱去烧了敌人的军帐。若顺利,立刻撤回暮平城。”
若不顺利,这话余婉没有说。
康君年不太同意,“你一个人去太危险了,这些人都是我精挑细选出来的,若是有什么万一,他们会以命相护保你出来的。”
余婉摇头,“人多反而容易暴露。我一个人就足够。”
康君年想了想,点了点头,“那好,我割了马绳就去找你。”
余婉也没有反对,当即做了个前进的手势。
她和几人一起从西边悄悄绕向粮草处。
途中险些暴露,好在康君年挑选的这几人还算机灵。
两人一左一右将哨兵解决藏在了雪地里。一人换上哨兵的衣服,对着余婉等人道,“余姑娘,你们快走,这里我守着。”
余婉也不多话,拱手一拜,便带着人继续绕行。
寒风呼啸,余婉的动作极轻,科尔沁大军竟无一人察觉。
余婉收了心神,盯着主将的军帐看了过去,然后吩咐道,“放火烧粮之时,我会趁乱进去。”
几个人毫不犹豫点点头去了西侧,掏出火折子便烧。
科尔沁的巡夜士兵一看粮草着了火,立刻就朝着火源这边跑来。
一阵骚乱令一主将军帐里的帘子一下被挑开,出来的人随手抓了一个士兵问道,“出了什么事?”
那士兵紧张回了一句,“粮草着火了。”说完撒腿就去灭火。
余婉躲在暗处看着这人,一下便收缩了目光,陌水寒!
虽时隔多年,可余婉一眼就认出了他。
身上穿着的已不是长衫袍子,而是科尔沁的服饰。
不过那张脸,还有那双阴狠的眸子,余婉认得。
她按下性子,看着陌水寒的一举一动。
果不其然,陌水寒并不是去着火的地方,而是领着几人往栓马匹的地方去了。
好在康君年马绳割的及时,这粮草烧起的大火又惊了马儿,一下朝着营中四处乱跑,踩塌了好几处军帐。
余婉一看,时机成熟,趁乱到了陌水寒的军帐外。
几个士兵看到余婉,不由喊道,“你是什么人?”
余婉不等他们说第二句话,立刻出手。
等举起火折子时,陌水寒却带着人站在了她身后。
陌水寒一阵冷笑,“哼,东缙也就这点儿本事了?只敢偷袭,不敢正面应敌。呵呵呵……康君年不会就派了你一个人来吧?”
余婉一转身,陌水寒的目光一紧,那张似曾相识的面容,让他微微沉思了片刻。
蓦得像是想起,不由一惊。
他抬手指着余婉道,“你是,陇西圣人的徒弟?”
余婉颔首一笑,“陌先生好记性。”
陌水寒立刻提高了警惕,“没想到康君年竟会派你来。”
余婉放下火折子,置于身后,“陌先生不去抓那些偷袭的人,却与我在这儿闲聊,就不怕误了大事么?”
“呵,那些人不足为惧,抓了你,他们便成不了事。”
余婉也笑,“陌先生真是高看余婉了。”
“自然不能小看了你。姑娘搞出这些事情,不就是想要让我们断了粮草无功而返么。只是行军作战,粮草固然重要,可如今这天气,衣物却是比粮草更加重要的东西。好一个声东击西,不亏是天机子教出来的人。不过,可惜啊,姑娘是没这机会了。”
他招了招手,身后士兵聚都举起了弓箭对着余婉。
余婉急忙将身后握着的火折子扔向军帐。
陌水寒身后一人抓过士兵手中的弓箭,立刻对余婉扔出的火折子放了一箭。
这一箭恰好将火折子给熄灭。
余婉看着这人,眼中有些不甘。
陌水寒对来人恭敬行了一礼,“哈顿王,您怎么来了。”
余婉也侧头看着。
哈顿王,科尔沁的大汗齐尔古丹的弟弟齐尔哈顿。
传闻这位哈顿王性格孤僻,很少露面。
没想到今日科尔沁的主将会是他。
余婉稍稍退后一步。
齐尔哈顿走到陌水寒身前,打量道,“姑娘是何人?”
余婉未答。
齐尔哈顿倒是没有生气,“姑娘若是无事,还请离开吧。”
陌水寒急忙道,“哈顿王,这女子放不得。如今她烧了我军粮草,放走了行军战马,现在还想要烧了军帐,怎能就此算了?东缙人狡猾,这女子更甚。放虎归山,必是祸端。”
齐尔哈顿看了看他,“那依着陌先生的意思,该当如何呢?”
陌水寒低头拱手,“正如哈顿王所见,东缙人烧了我们的粮草,放了我们的战马。用这样卑鄙的手段,就是怕明日之战。如今剩下的那点儿粮草只够三日,所以我们需速战速决。若将这女人当做人质绑在我军阵前,不仅可振士气,也能另敌人不安。加上这暮平城难守,强攻必能取下。”
齐尔哈顿神情有些不悦,“靠女人取胜算什么本事!”
陌水寒面上的恭敬退去,却是露出一副极淡的阴沉。
“小人是奉了大汗的命,必要赢下此战。若是放了这女人,战况持久而败,恐怕哈顿王也难以向大汗交代。来人,将这女子拿下,不论生死!”
齐尔哈顿冷哼,“我看谁敢?”
话音一落,那些士兵,已经拉开了弓。
齐尔哈顿微微一惊,不想他的话,竟无人在听。
科尔沁的士兵手中的弓箭也是毫不留情的射向余婉。
……
夜间,叶岚枫猛然惊醒,额上渗出细汗。
阿兰正在拨弄着炭炉中的炭火,见叶岚枫坐起,神色紧张,也是一惊。“公子,怎么了?”
叶岚枫摇头,“没事,做了个噩梦罢了。”
躺在床上的陶芷也睁开眼,然后翻了个身面朝里睡下。
这期间,叶岚枫都是在书房中凑合睡上一觉。
刚刚她还未睡,不过是看书有些乏了,不知不觉才睡着的。
结果梦中看到余婉倒在了血泊之中,她甚至都来不及去去救,只能远远看着。
这个梦让她一下惊醒过来。
她捏了捏鼻梁处,坐直身子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阿兰看了看天,“约莫是亥时了。”
叶岚枫点点头,“白日给你的信,送出去了么?”
阿兰也点点头,“送出去了。府中的人检查完,我便亲手交给了信差。这会儿应该出了城。相信小姐看了信,也会替公子高兴。”
叶岚枫擦了擦额上被噩梦惊出的汗,“那就好。不早了,你也回去歇着吧!”
阿兰应道,“是,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