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溜须拍马,不少年
第二日一早, 叶岚枫便去了余商的马车中。
余商的马车比起她和阿兰的那一辆大了许多,里面不仅有碳炉,还有一张小桌, 桌上点着檀香,放着茶水和一些从义扈城带来的糕点。
就连这马车里的坐垫都比她们坐的那辆软和。
叶岚枫的目光一眼便将马车里的一切不动声色的细细扫过。
余商看着她, 指着右边的坐垫道,“呵, 本还想去看看阿兰姑娘的, 没想到你却先来了。来来来, 坐下说。阿兰姑娘可还好?”
叶岚枫坐下之后, 拱手道, “多谢余大人关心,经过昨日一事, 阿兰确实受了些惊吓。”
余商点点头,“等回了京城, 本官一定会禀明王爷, 绝不会委屈了阿兰姑娘。”
“那小人就替阿兰谢过大人了。其实小人今日来是有一事想求大人。”
余商眉头一挑, “哦?求本官?是何事?”
叶岚枫面带笑意, 犹豫着叹了口气。
“这次入京, 婉姐姐说过,那里不比义扈城,做事说话都须谨慎。小人不过一介平民,自然是有许多不懂的地方。”说着,抬头直视着余商, “尤其是去了景轩王府上,就更加不懂那些规矩了。所以,今后还望余大人可以多多提携, 也好让小人可以在景轩王府上安身立命,有个栖身之所。”
余商摸了摸唇下的一缕黑须,暗暗思索。
几年不见,这叶岚枫似乎不像当初第一次见时那般,总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气度。今日这一席话,让他觉得此前的那些顾忌实在有些多余。因为这叶岚枫也学会了溜须拍马那些一套,变得有些俗气了。
一个人失了骨气,也难有大成就。
余商心中估量着,暗暗好笑。
以为是个什么足智多谋的智者,还处处提防着。没想到也沦落成了个溜须拍马的苟且之辈。
看来,本想教训他一下都显得多余。
景轩王一向不喜溜须拍马无实用之人,这叶岚枫若去了京城,说不定哪一日这马屁就拍到了马蹄上。到时候不用他出手,景轩王也不会饶了他。
想当年陇西圣人辅佐先帝,料事如神,谋略万千,却从不会自降身份去求人。这世上到底也只有一个陇西圣人,如今这陇西圣人一死,天底下在没有这般厉害的人物了。就算叶岚枫师承陇西圣人也不可能是陇西圣人。
虽是不将叶岚枫放在眼中,可这一趟是景轩王要见他,自然还是要将他送到景轩王的面前。
余商面上依旧还是带着笑道,“呵呵,叶先生说的哪里话。等你见过景轩王,只怕是我也得在先生面前恭敬听之。”
“大人说笑了,小人又怎么能和大人相比呢!对了,不知道大人为何要停留这几日?可是出了什么事?”叶岚枫故作惊讶的问道。
“呵,没什么,只是这几日天气太冷了些,日夜赶路怕是先生受不住。所以在这儿休整几日,让先生养养精神。进了京便要去王府,到时见了王爷也不至失礼。”
“多谢余大人如此替小人着想,小人真是无以为报。”
“呵呵,先生不必客气。既然阿兰姑娘并无大碍,那一会儿咱们就启程吧!”
叶岚枫忙拱手回道,“小人这就去收拾收拾,一会儿好赶路。”
见余商点了头,叶岚枫这才从他的马车中出来,回到自己的马车上。
阿兰正在给金丝雀喂食,叶岚枫笑着坐下,接过了阿兰手里的竹签,“收拾一下吧,马上就要走了。”
阿兰愣了愣,“他没有为难公子吧?”
“给了他台阶下,又对他一番阿谀奉承,他又怎么会难为我呢!不过婉姐姐说的对,余商这人虽然并不算狡猾之人,却是个阴狠毒辣之人。即便他们的身上都流着余家的血,若是有一点威胁到他的地方,他绝不会顾念亲情。既然他不仁,所以婉姐姐也不会手下留情。现在,他也并没有完全信任我们,只不过是因着我的阿谀奉承松了警惕罢了。去了京城,我们还需事事小心。”
阿兰点点头,面上有一丝失落。
叶岚枫逗着鸟儿,回头看了阿兰一眼,“可是想吉儿了?”
阿兰依旧老实点头。
“我和吉儿从小便认识,后来家没了,亲人都死了。我和吉儿就被羌胡人押到东缙,想找机会卖掉我们。这一路上我们一直相依为命,从未分开过。突然之间分开了,确实不习惯。”
叶岚枫笑了笑,“其实婉姐姐不在,我也很不习惯。我一直很害怕,害怕自己做不好很多事,害怕会因为自己连累大家。婉姐姐在身边,我总觉得很安心,也很安全。可是我也知道,有些时候,我需要一个人去面对。我想吉儿也和我一样,她离不开你。但是,她也需要成长,需要一个人学会去面对危险。再说,留在婉姐姐身边,比和我们去京城总归安全些。”
“公子,阿兰明白。”
叶岚枫皱眉放下竹签,“西北虽艰苦,行军作战,刀枪剑影。可至少还有康君年,他绝不会让婉姐姐她们出事的。而京城里的尔虞我诈,只怕让人抓了把柄,就会丢了脑袋。”
阿兰也依稀听过余婉提及过康君年,知道他和余婉之间有过婚约。而且余婉想要解除婚约却被康君年给拒绝了。
想来是那个康君年见着余婉,不愿放手。
再看叶岚枫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心中顿时有些猜忌。
但这些猜忌毕竟也只是猜忌,她不敢深想。
当下遂道,“也不知小姐和吉儿可否到了西北之地。”
叶岚枫的手微微一顿,心中泛起无限涟漪。
这一次,也不知何时才能再相见!
……
一辆马车自义扈向西北行路大半月之余,在抵达西北边地守城暮平城必经之地的哨子岭前停了下来。
哨子岭地形复杂,整体如一个哨子,又细又窄。
到暮平城只有这一条进出的路径。
这路的宽度也只够一辆马车勉强通过。
马夫停在路口,在外面喊了一声,“小姐!”
余婉应道,“为何停车?”
马夫有些怯懦道,“前路有人拦着,过,过不去了。”
余婉遂掀开车帘下了马车。
见到面前的一队士兵,稍稍挑眉。在看领兵之人并不是康君年,有些诧异。
她一个人走到那领兵之人的马前,恭敬一拜,“敢问将军为何拦路?”
骑马的男子约莫三十岁的年纪,穿着一身青铜铠甲,一把棕须及胸,手中握着一杆红缨枪。面上是饱经风霜,久经沙场的肃杀之色。这一点竟是与康君年极为相似。
他盯着余婉看了一眼,低声问道,“你是何人?”
“小女子,余婉。”
这男子一听,急忙下了马,单膝跪地对着余婉一拜。
“原是夫人到此,请恕洪峰无礼!”
“将军请起!”余婉急忙将他扶起,也问了一句,“你,是康将军的手下?”。
“回夫人,正是!洪峰乃康将军手下先锋官,因科尔沁在边地滋扰不断,将军不敢离城,特命洪峰在此等候。”
余婉点点头,“我与康将军并未成亲,夫人一词尚且不妥。”
这战场杀敌,洪峰从不手软。遇到女儿家的事情,他便是一问三不知。如今见余婉推辞,就以为是未出阁的大姑娘,娇羞的。
也未多想,起身也就改了口。
“余小姐来的倒是准时的很,三年便真就是三年。末将还以为要在此地等上些时日呢!”洪峰摸着棕须笑道。
“洪将军在此等候多久了?”
“不久,也就三五日吧!”
“军事紧急之下,三五日便能耽误了军机。耽误了洪将军这么久,是余婉的错。”
洪峰听着余婉说话,并不是那种文绉绉的模样,也不似一般大家闺秀的怯懦,长又是如花似玉的模样。这等女子,难怪康将军总会提及了。
“余小姐严重了,这个时候科尔沁倒是来的少,多是为了抢粮过冬来的。有康将军在,那些个蛮子也不敢造次。”
“康将军威名远播,的确令人钦佩。洪将军,我们还是快些回城吧!”
洪峰点头,上马招手,喊了一句,“回城!”
一众士兵都转身往回,余婉也上了马车,对着马夫嘱咐了一句,“跟着他们就行。”
寒风刺骨,西北的雪又开始纷纷扬扬的落下。
两旁的树木只余空空树枝,看着十分孤寂。
马夫扬起马鞭,吆喝一声,马蹄子在雪地哒哒哒的响起。
从哨子岭到暮平城大约半日的路程,傍晚的时候便到了。
洪峰带着一队人护着余婉的马车入了城,到了将军府。
洪峰去了军营,这康君年也不在将军府。
倒是吩咐了人给余婉准备了晚饭。
余婉和吉儿吃完饭后,天早已经黑了。
等到余婉将整个府邸都熟悉了一遍后,康君年才回来。
一进正厅,余婉坐在桌前,康君年不由一笑。
三年不见,余婉的模样没有多大变化,反而又多了几分成熟感。
“吃过饭了么?”
余婉点点头,“吃了。”
康君年扫了一眼余婉身后,“呵,换人了?你身边那个小孩儿呢?”
“去了景轩王府上,不需我再操心了。”
“哦?那可算是平步青云了。”
“将军过奖了,能不能平步青云,都看她自己了。”
康君年坐到余婉对面,“我说了,别叫将军,太生分了。”
“这里是西北,将军镇守之地,那么多人看着,余婉自然不能让将军失了身份。”
“呵呵,还是你考虑的周道。这段日子舟车劳顿也辛苦了,不如早些休息,明日一早,带你去军营看一看。”
当初他们的三年之约,康君年只说让她来西北,却并没有说要做什么。
现在见他依旧没有要说的打算,便也不愿多问。轻轻一笑道,“多谢将军体谅,余婉告退。”
然后起身也不与他多言,领着吉儿匆匆出了正厅,回了康君年替她们安排好的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