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天涯两端，分道行
一路马不停蹄半月有余, 离着京都也不过再有两三日的路程。
这一路，余商对叶岚枫还算是照顾，只是这快到京都之时, 余商以这半月马不停蹄，众人疲惫为由, 命队伍暂做休息。
这一休息，就停留了三日之久。
叶岚枫坐在马车中, 加了些炭火, 又给笼中的鸟儿添了些水。
然后悠然自得的逗弄着。
这金丝雀是她的婉姐姐送的, 所以她对这鸟儿甚至比自己还细致, 还特意去问了养鸟人, 一年四季，照顾的特别好。
冬天怕它冻着儿, 夏天怕它热着儿，就差天天搂着它睡觉了。
阿兰从外面拿了些干粮, 回到马车。
“公子, 这眼看着就要到京城了, 为何单单停在这里？莫不是要对我们……”
阿兰说着, 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叶岚枫笑了笑, 仍旧逗弄着笼中的金丝雀，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公子！”阿兰见她丝毫不在意的在那儿玩着，不免又喊了一声。
“听到了，你再大点儿声，就不怕惊动了外面的人？”
阿兰急忙压低了声音, “公子，你说，这余商到底在打什么算盘？”
“自然是对他有利的算盘。停在这里他一, 是想要试探我，二，是想要威胁我。”
“试探？威胁？”
叶岚枫点点头，也挑开车帘，看了一眼聚在树下休息的队伍。
余商就在众人之间坐着。
放下车帘，叶岚枫冷笑，“怕是婉姐姐的那一句东缙三分，君者贤臣，让他不安了。不管那信是真是假，只要景轩王信了，他便忌惮着。你想想，倘若景轩王真的得了这东缙天下，那么这句话就算是应验了。受封之时，我必在他之上。所以，他便是在试探我究竟是不是那个人，要真是了，对他就是个威胁。在他看来，如今还有两条路可选。”
“哪两条路？”阿兰急忙问道。
“要么杀了我，要么收买我。”
“那现在他是何意？”
“自然是想要收买我。他在等，等我先开口，又或者是威胁我服从。”
阿兰有些不明白，咬唇想了好一会儿。
“公子，若是他真的想要拉拢收买公子，为什么不直接说呢？”
“呵，若是他先说，那便是他求着我了。若是我先问，那么便是我寄人篱下，低声求他。余商这人，性子傲慢的很，不等到没得办法了，他不会开口。婉姐姐提醒过我，在没有把握杀死他之前，须顺着他些。所以，就先按着他的心意来吧。”
“那公子何时去问？”
“明日。呵，低声下气的求人也得先磨磨他的耐心才行。”
阿兰点点头。
叶岚枫叹了口气，又闭上眼睛。
“阿兰，到了京城之后，想办法去查一个人。”
“什么人？”
“李昌虎的夫人。”
阿兰皱眉，“那日刘大人带人去抄李昌虎的家时，就未曾发现他夫人的踪影。公子怎么肯定她到了京城？阿兰又该去哪里查此人呢？”
“私盐案眼下看来像是解决了，可事实上，私盐案背后的人还没有抓到。李昌虎的死并未牵连妻儿，抄家那日李府的管家下人都在，独独少了他夫人。”
“李府的管家说，李昌虎的夫人是因为李昌虎的死，害怕受了牵连才连夜回了娘家去了。”
“娘家？呵，李昌虎的这位夫人，婉姐姐查过。是李昌虎从京城娶回来的。所以，他这夫人的娘家就在京城，而且还是在督御史大人朱烨的府上。到了京城，在朱烨府外守着，看到她便可。”
阿兰心中疑惑更深，可见叶岚枫似乎十分笃定，想来她是知道一些事情了。
遂应了一声，不再多言。
……
余婉带着吉儿两人一路往西北方向走着。
这些日子，没有阿兰在身边，吉儿很是不习惯。
余婉见她无精打采的模样，便安慰道，“阿兰很聪明，功夫也有所成，不必太过担心的。”
吉儿低着头，还是有些闷闷不乐。
余婉一手按在吉儿的手腕上，“留在京都很危险，而且我也不想长褐族唯一的公主去冒险。”
吉儿一愣，片刻，心中不由大骇。
“小姐的话，吉儿不明白。”
余婉轻笑，“吉儿聪慧的很，定不会不知我说的是什么。”
吉儿心中疑惑，一时不解。只看着余婉的目光也带了些惊恐。
余婉收回手，端正坐好。
外面的马夫吆喝了一声，马儿也极快的开始奔跑着。
马车加快速度，颠簸也越发厉害。
吉儿不敢正面去瞧余婉的表情，只敢偷偷打量着。
余婉闭目轻笑，“阿兰整日练剑，双手都磨出了厚茧，倒是不如吉儿的素手这般细嫩了。”
吉儿未敢说话，只是低着头。
余婉见她这样，似是已经确定了心中那一点疑虑。
可她却只言道，“当初见你与阿兰二人的打扮，我便知道是长褐族人。当年科尔沁想要一统西北各部，四处征战，灭了大半西北沙地的部族。长褐族为阻止科尔沁的铁血□□手段，联合不少部族对抗。可惜，最后很多部族为了族人的安全，避免战祸选择了投降，最后就只剩下长褐族在拼死抵抗。”
余婉说到这里，特意睁开眼，看了看吉儿的反应。
果不其然，吉儿的脸上已经有了一丝慌张。
两手不停交叠，紧闭的唇角，轻微触动。
余婉摇了摇头，“科尔沁极恨长褐族，即便是打败了长褐族，即便长褐族的男子皆被屠杀，那些无辜妇孺也难逃厄运。科尔沁想要赶尽杀绝，所以，长褐族人，大多都死在了科尔沁的残暴之下。
最后就剩下了你和阿兰。在交易所的时候，阿兰不顾一切的保护你，的确令人钦佩。
买你们的时候，那羌胡人说了，他压的是长褐族的贵人。想来，一定是长褐族的公主了。”
吉儿心慌意乱的抬头看着余婉。
余婉冲着她笑了笑。
“起初，还真以为是阿兰。可她太想保护你，反而露馅了。”
吉儿辩驳道，“为什么不会是阿兰？”
“这个说起来倒也很简单。在危机的时候，为什么阿兰要拼死保护你呢？她若是公主，你应该拼死护着她才是。面对李昌虎，阿兰动手也是为了引起他的注意。你们生的也没有一点相似之处，定不会是姐妹。有什么理由让她这么拼命的保护你呢？我便想起，长褐族人对他们王室极为恭敬，长褐王吉格烈只有一个独女，根本不会拳脚功夫。多年来养尊处优，我想公主也曾无忧无虑过。。
公主一直备受宠爱的，自然也不会做那些粗重活儿。所以这手，白皙稚嫩。阿兰就不一样了，身为奴仆，常年握剑，那手也生了老茧。
这些原本只是我的猜测，不过从你刚刚的反应，我想，我猜的不错了。”
吉儿的手心已经沁出细汗，她看不透眼前的人。不是因为她年轻，也不是因为她笨，而是因为眼前人给她一种无形的压迫。她不敢猜，甚至都不怎么敢直视这人的眼睛。
同样身为女子，吉儿这才想起，阿兰曾与她说过的话。
比起余婉，叶岚枫与她们不过一般大小，即便再有心思，也不及余婉的一半。如果她们敢背叛，那么就只有死路一条，别无其他选择了。
以前她本不信，现在她信了。
这样的人杀了她们，易如反掌。
吉儿害怕的低着头，两手在膝前有些不知所措。
余婉却始终是微笑着，那手缓缓抬起按在她肩头，不轻不重，却又十分有力道。
“不必担心，我既救了你与阿兰，自然不会再伤了你们。至于科尔沁，呵，迟早会败在东缙手中，我保证。”
吉儿听着这话，猛一抬头。
见她说的轻松，嘴角那一丝淡然笑意，仿佛这世间在她眼里，从没有什么是解决不了的事。
吉儿因她的这份淡然，不知不觉间，就重重点了下头。
似乎，她说的话，一定会实现。
余婉端坐好，心中也暗暗盘算。
此时的叶岚枫，想必是快要到京城了。
……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温度比起白日也降低了几分。
叶岚枫身上穿着的是余婉替她选的暗红色短袄，说是这颜色让她看着既年轻又沉稳。
叶岚枫不免还笑她自相矛盾，哪有年轻又沉稳一说。
年轻必然是心浮气躁的，这沉稳也必然是经历了风雨而沉淀积累。
在她这般年纪，又如何能做到既年轻又沉稳呢！
可如今，离开了余婉，独自要去面对未知的危险。叶岚枫猛然惊觉，余婉说的那些话，是对她的期望。余婉期望她能够做到。即便是年纪轻轻也该事事三思而行，不能有一点点的大意。任何事，都要学会先在心中估量。
叶岚枫心头有些酸涩，盯着那笼中的金丝雀发呆。
阿兰在外面准备取些水，却是用完了。
便想着去附近的水塘取一些。
谁知这水刚刚取完，正准备离开，就忽的被一人拦住。
那人是余商队伍里的一个护卫，名叫马龙。负责照顾叶岚枫和阿兰在这路上的起居，所以平日里与叶岚枫和阿兰接触的尚算较多。
这人一副贼眉鼠眼的模样，每次阿兰与他拿个什么吃食，这人便要趁机占些便宜，故意靠近，有意无意的偷摸下阿兰的手。
阿兰本想忍一忍，谁知今日这人见她去了附近的水塘取水，竟与人换了值守，不知廉耻的跟着她出来。
这美其名曰照顾，实为监视的行为，本没什么。但马龙跟着来，却有些变味儿了。
阿兰冷眼瞪着他，没好气的问道，“你看着我要做什么？”
马龙奸笑一声，“没什么，这天太黑了，我怕姑娘有危险。这不是，哥哥就来保护你了。”
说完就要上前抱住阿兰。
阿兰躲开他的怀抱，眼底冷色明显，“多谢好意，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马龙立刻喊道，“这么急着走干嘛！别急嘛！”
说着就上前又想去抓阿兰的手腕。
阿兰再次躲开，怒道，“你要是敢无理，别怪我不客气了。”
马龙摸了摸下巴，“哟，小丫头脾气还挺大啊！就你这小身板儿，还想对我不客气。哈哈哈，你来啊！我倒要看看，你是怎么对哥哥不客气的。”
马龙边说边悄悄靠近阿兰，在离着几步不被阿兰警觉的地方停下。话一说完，趁着这个空档，一个猛扑，将阿兰扑倒搂在了怀中。
“小丫头，你家公子进了京，能不能爬上去还不一定呢！但你要是跟着我，就算你家公子得不到重用，你也不用担心的。”马龙抱着阿兰，一阵兴奋道。
这义扈城虽不比京城，可这儿的姑娘不仅漂亮，还单纯的很。
跟着余商来这小地方，别的没有见着，这姑娘的温柔乡却是用这样的说辞骗了不少。
离开之时，他心中又失落，又不舍。
好在跟着叶岚枫的还有个贴身的小丫头。
阿兰虽不算大，可也出落的十分秀美。
这只能看，不能吃，别提多心痒难耐了。
幸亏余商命人停下，在这荒山之地滞留了几日，让他得了这机会。
他心中不由一阵暗笑，今晚，他可一定不能错过这个好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