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三年转瞬，将分离
三年的时间说长不长, 说短不短，又恍如眨眼之间。
这三年，叶岚枫是数着日子在过, 她总害怕三年过的快，可三年终究是到了头。
新年的鞭炮在大街小巷中响起, 每个人都笑容满面，迎接新年。
可从入冬开始, 叶岚枫便整日愁眉苦脸, 很少笑过。
余德全送来余婉为她挑选的新衣, 便出去了。
叶岚枫看着桌上的衣物, 心中越发难受。
换上之后, 对着镜子一看，叶岚枫眉头的犹豫之色更浓。
余婉敲了敲门, 在外喊道，“枫儿, 可换好了？”
叶岚枫急忙应声, “好了。”
余婉推门而入, 看着眼前的少年郎, 个头已经与她一般高, 容貌也从稚嫩渐渐变得成熟。
剑眉星目，仪表堂堂。身穿暗蓝色锦缎长袍，外套一件同色镶毛边的棉马甲，将本就白皙脸，存托的更加清俊。
余婉满意一笑, “这身衣服倒是合身的很。”
余婉走进房中，左右又仔细看了一遍，“嗯, 这大小也是刚好。枫儿可喜欢？”
叶岚枫点头，“婉姐姐送的，枫儿都喜欢。”
“呵呵，枫儿这般模样去了京城，怕是要迷倒不少大家闺秀，芳心暗许了。”余婉打趣道。
叶岚枫却是剑眉一收，面色更加严肃。
“婉姐姐莫要说笑了。”
余婉笑了笑，上前替她将衣服各处的褶皱拉平，每一个动作都极为轻缓。
余家堡外，不知哪家顽皮的孩童在小巷中燃放鞭炮，打破了新年的安静。
大雪已经连续下了三天三夜，今日总算是停了。
太阳若隐若现，被厚厚的云层遮盖。
寒风一阵一阵从打开的房门里灌入，在碳炉旁被炙热的温火烤过，慢慢消失。
叶岚枫低头，腰间的素手将她的衣袍拉扯的不带一点褶皱。
她终是忍不住道，“三年时间，转眼就过了。”
余婉的手一顿，然后站直身子，看着她。
“这三年，枫儿很刻苦。这般去了京都，我也放心了。”
“何时去？”
“前几日，你还在衙门，余商来过。他说等过了年，你便与他一起回京。”
叶岚枫的心突然一酸，“那婉姐姐呢？”
“过了年，我要去趟西北地。”
叶岚枫突然后退一步，眼底有些凄怨的看着余婉。
“西北边地，科尔沁部时常来犯。幸得有康将军镇守，才保了边地太平。婉姐姐此去西北，是要去找康将军么？”
余婉轻轻点头，“三年前我便答应了他。”
“为什么要答应他？是要与他成亲么？”叶岚枫紧张的想也未想就脱口而出。
余婉听着不由噗嗤一下笑出声音，看着叶岚枫眉头紧锁的模样，忍不住伸手在她面颊上轻轻抚了抚。
“枫儿小小年纪，怎么脑中想的竟是儿女家常呢？康君年虽与我定了亲，可他绝不是个儿女情长之人。你的身份能瞒得住天下人，可未必能瞒得住康君年。他始终都在怀疑你。此去，一来是为了稳住他，二来是为了替你争取一些军中将领的支持。日后若是想要夺权，无兵，寸步难行。”
“所以，三年前，婉姐姐就已经想好了要走这一遭？”
余婉坐在桌上，摇头一笑，“三年前，康君年拿你要挟过我。我本想杀了他，永除后患。可我若杀了他，你的身份必定会泄露。不过三年前我受制于他，三年后，我未必就会怕他。”
“三年前，婉姐姐为何不曾说过？”
“现在说也不晚。”
叶岚枫也坐在了余婉对面，思量了半晌。
“无论枫儿如何努力，始终还是不如婉姐姐的心思细腻。婉姐姐这一走，是多久？”
余婉微微沉默。
叶岚枫问的这话，她也不知要如何答。
因为她也不清楚，收买军心，需要多久的时间。
良久，叶岚枫复又自己答了一句，“无论多久，枫儿都会等婉姐姐回来。”
“好，婉姐姐一定会早日回来，去京都找你。”
余婉深深叹了口气，然后捏着叶岚枫的肩头，轻轻用力，“好了，今日是新年第一天，切莫愁眉苦脸，开心一些。”
叶岚枫依言点头，勉强挤出个笑脸。
晚间，吃了饭，余婉和叶岚枫一同出了门。
阿兰和吉儿跟在身后，即便已经在这儿过了几个年，可她们依旧对什么都好奇。
叶岚枫已经不是当初来时的怯懦孩童，不管是高兴还是难过，她也学会了喜怒于心不在形。
街上张灯结彩，热闹非常。
叶岚枫这一刻的表情异常严肃，与这热闹十分不符。
街边卖糖葫芦的大爷扯着嗓子吆喝，将叶岚枫的目光吸引过去。
余婉看着她，问道，“可是又想吃了？”
叶岚枫摇摇头，终是露出一丝浅笑，“婉姐姐，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余婉没有反驳，只是依旧掏出碎银买了两根递给了阿兰和吉儿。
阿兰一脸嫌弃的接过糖葫芦，“我才不吃小孩子的玩意儿呢！”
吉儿推了推她，“你不喜欢那给我，我爱吃。”
吉儿说着就抢过阿兰手中的糖葫芦吃了一颗，“真好吃，你真的不吃？”
阿兰哼了一声，“不吃。”
吉儿却将糖葫芦伸到阿兰的嘴边，“你吃一口，就一口，尝尝看。”
阿兰抵不过吉儿的盛情，只好张嘴咬了一口。
然后默默接过吉儿手中的糖葫芦，一本正经的看着她道，“这东西吃多了对牙不好，你昨天不是还说你牙疼的么！”
“我什么时候牙疼了？”吉儿一脸莫名其妙。
叶岚枫在一旁忍不住也笑了起来，“阿兰的剑术进步飞快，这骗人的话也学了不少。”
吉儿这才反应过来，再想去抢，阿兰早已跑的老远。
余婉和叶岚枫看着二人嬉戏打闹，也觉开心。
路上的百姓见了叶岚枫，都会驻足恭敬的喊一声，“叶典簿！”
叶岚枫也急忙点头回应。
余婉看着她，不觉很是欣慰。
叶岚枫回头看着她，轻轻一笑。“婉姐姐，快些！”
拱桥下的阳关河倒映着灯火通明，缓缓流向城外，流入海水，成了奔腾的波涛，掀起一阵阵风浪。
余婉扶着桥上石柱，望向河水中叶岚枫的面容。
她坚信，总有一日，叶岚枫也会成为那奔腾的波涛，让人敬畏。
……
时间的飞快是数不及的，尤其是在安稳的时光中，不知不觉就到了分别的时候。
余德全很难过，抹着眼角的泪水问道，“小姐，就不能不走么？”
“全叔，余家堡交给你，我很放心。”
余德全一下跪在了地上，“小姐，我一定会好好守着余家堡，等着小姐回来。”
余婉急忙拉着他起身，“全叔，此去我也不知何时能回。不过，我答应你，我一定会回来看你。”
阿兰站在吉儿身边，眼圈也有些泛红。
吉儿抱着她，小声抽泣。
阿兰握着拳头，压着声音关切道，“和小姐去了西北，要好好照顾自己，知道么？”
吉儿拼命点了点头，“你也是。”
叶岚枫看着二人不舍的模样，很是不解。
“婉姐姐，一定要分开她们吗？”
余婉也看着门前依依不舍的二人，“阿兰的剑术已经十分了得，我不在你身边，有她我也就放心了。尽管我救过她的命，但在你身边的人，我需要有足够的把握。吉儿是她的软肋，所以我必须握住她的这根软肋才行。再者，吉儿不会功夫，你们在京都又处处危机，留着只怕会更危险。吉儿在我身边，我也会看顾好她的。”
“婉姐姐处处都替枫儿考虑周到，枫儿却总是让婉姐姐担心。只是长褐族如今就剩下她们二人，分开她们，实在有些残忍。”
余婉面色凝重，摇头叹息。“残忍之事又何止她们二人？”
叶岚枫心头一动，余婉说的不错，这世间的残忍之事多不胜数。科尔沁部族手段残暴，东缙无主，各占一分，若是如此下去，迟早有一天，东缙也会和长褐族一样。
到时，也会有更多人像阿兰和吉儿一样没有了亲人，没有了家。
一队人马从远处行来，马车上下来一个人，正是余商。
余婉一眼看见，遂小声与叶岚枫交代道，“余商此人心胸狭窄，所以初到京都，切记不要与其争论。不必顾忌我，静待时机，将他除去，方才不会吃亏。”
叶岚枫也看着余商在远处就下了车，扶手后背，踱步走来。
“婉姐姐，枫儿定会小心此人的。”
余商走近之后，看了叶岚枫一眼，“收拾好了么？”
余婉忙答，“差不多了，此去京都，就要劳烦余商堂哥多照顾枫儿了。”
“堂妹说的哪里话，我与他今后都是为了景轩王效力，自然是要相互扶持的。日后跟着景轩王，堂妹放心便是。”
“堂哥说的是，枫儿，还不过来见礼。”
叶岚枫拱手一拜，“叶岚枫见过余大人。”
“呵呵，不必客气，以后我还得称你一声叶先生呢。”
说完，他看了下天色，“这时间也不早了，堂妹，我们就先走了。”
叶岚枫看着余婉，有些不舍。“婉姐姐，我走了。”
余婉点头挥手，“去吧！”
吉儿拉着阿兰的手，不舍得放。
叶岚枫无奈提醒道，“阿兰，该走了。”
阿兰狠心抽出手，随着叶岚枫上了余商备下的马车。
余婉也带着吉儿坐上了奔赴西北的马车。
从此两个方向，背道而驰。
马车缓缓而行，余婉不敢探出头去看。
两手按在膝上，想着叶岚枫，想着她一个人孤身去京都，想着那些心怀不轨的人，不免越发担忧。
而叶岚枫也坐在余商准备的马车上，难过的一言不发。
望着身旁放着鸟笼，笼中金丝雀，依旧欢快的叫个不停。
看着看着，她便渐渐失了神……
马车一路颠簸着出了义扈城。
叶岚枫闭目休憩的一会儿，阿兰一直守在身旁。
马车两旁紧紧跟着两人，阿兰挑开窗帘本想看看到了何处，谁知这二人冷冷瞪着她。一手也按在了腰间。
阿兰放下窗帘有些意外。
看着叶岚枫，犹豫着小声喊了一句，“公子？”
叶岚枫并未睡着，嗯了一声睁开眼问道，“怎么了？”
“外面的人，好生奇怪。”
“有什么好奇怪的，不过是监视着我们罢了。”
“为何要监视我们？”阿兰不解。
“呵，婉姐姐说的不错，余商心胸狭窄，没想到，这么早就开始提防着了。不用管，随他去。还未到达京都，还未见到景轩王，至少他不会现在就对我们动手。”
“他难道还想要杀了我们？”
“此去京都，一旦被景轩王重用，他必然不会放过我。”
叶岚枫抬头，拿出竹签，挑动着笼中鸟儿，继续轻声道，“所以，在他动杀机之前，你要找机会，杀了他。”
话音一落，目光一沉，面上再无半点仁慈。
阿兰见她这般模样不由一惊。
看来，这些时日，余婉的教导的确没有白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