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越俎代庖，是大忌
叶岚枫面露喜色, 点点头，转身就问着全叔请来的大夫，“可检查出来, 老人家得了什么病？”
大夫如实回道，“老人家的身体健康的很, 未曾有病。只是……”
“只是什么？”叶岚枫问。
“只是这老人家应该是常常饿肚子，所以面黄肌瘦, 缺乏营养。”
叶岚枫的目光在老人身上拂过, 忽的脸色一变。“老人家你为何常常饿肚子？”
这话说的很轻, 却让人感觉到压迫。
老人竟也觉得害怕。
叶岚枫冷笑, “是因为你本就是义扈城的一名乞丐, 饥饱不定，所以才会常常饿肚子对么？老人家, 你可知道故意讹诈是何罪？”
说着，她弯下身子, 凑近那老人又道, “依照东缙律法, 故意讹诈轻则要痛打二十大板, 赔偿银钱十五两, 重则还要坐牢的。衙门大牢阴暗潮湿，不见天日。而且这牢里还关着杀人犯，活人进去，必定是要被狠狠摧残。老人家，不知道, 你可承受得了呢？”
几句话吓的那老人瘫坐在地，然后立刻跪在地上，“叶典簿, 小人知错了，小人再也不敢了。”
“老人家不是吃了余家堡的盐，所以不舒服的么？”
“不是不是，小人哪有钱吃官盐，都是，都是乞讨到了什么就吃什么的。小人一时糊涂，想要讹些银钱，才会，才会出此下策的。叶典簿，小人一时糊涂，您千万别抓我。”
“不抓你也可以，但你必须如实回答我的话。”
老人慌忙点头。
“我且你问，究竟是谁让你这么做的？如若不说实话，我现在便带你回衙门。”
那老人原本还想糊弄可被叶岚枫这一吓，什么都顾不上，全说了出来。
“我说，我说。是余家二爷让我来余家堡的盐铺故意找茬的。他说只要让余家堡的盐铺名誉扫地，事后会，会给我十两银钱做报酬。小人是一时财迷心窍，就，就答应了。”
叶岚枫起身，目光扫了一圈围着看热闹的人，沉声道，“现在你们都清楚了？官盐绝不会有问题，不过是有人嫉妒，故意陷害余家堡罢了。我知道，私盐的价格比官盐的价格底了一半不止。但若是大家杜绝私盐，购买官盐，那么朝廷必定会减免各地赋税。可若是有人敢私买私卖私盐，朝廷也绝不会姑息。轻则上衙门大牢，重则人头落地。”
众人听着脸色骤变，有的人觉得叶岚枫的话有道理，有的人却觉得朝廷何时减免过赋税，毛孩子说出来的话根本不可信。
但叶岚枫并不在意他们怎么想，信不信，她不过是借着这次机会，将官盐的利弊传达出去。
至于他们如何选择，叶岚枫相信，这些人中没有人会想与朝廷作对。即便他们心中愤愤不平，也不敢挑战律法，拿性命去赌。
余家堡的盐铺生意寥寥，义扈城的私盐又没有完全杜绝。甚至还有不少私盐铺子，明目张胆的卖着私盐。
她须得告诫一下那些不要命的人。
而眼前的老人，她也不生气，因为这背后捣鬼的人才是最可恨的。
今儿借由这次机会，正好将那可恨之人，好好惩治惩治。
叶岚枫对着身后的捕快下令道，“拉起来，带去余崇海的府上当面对质。”
而后她看了看余婉，轻轻一笑，一对浅浅的酒窝，煞是可爱。
“婉姐姐放心，这一次我定会彻底将这麻烦解决掉。”
这话说的诚恳，余婉倒是微微一怔。
“枫儿。”
“婉姐姐，对敌人仁慈便是对自己残忍。余家堡上下都还指望着盐铺的生意过活呢！”
余婉又是一怔，觉得眼前的小人儿似乎真的将她所授都牢记于心了。只是余崇海是她二叔，她虽不喜，可也没有到非将他置于死地的地步。
如今看叶岚枫说的云淡风轻的模样，却是知道，她已经动了狠心。
叶岚枫秉性善良，让她走出这一步不容易。
因为在她今后的人生之中，要么是活着，要么只有死。
如果她不能早些认清，早些做出改变，早些明白活着的不易，于她，是哀！
如此想来，也是一件好事。
余崇海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拨使坏，也是他咎由自取的。
在余崇海和叶岚枫之间，她会必毫不犹豫选择叶岚枫。
她微微叹了口气，走上前，将叶岚枫的衣襟整理整齐，然后只淡淡说了一句，“早去早回。”
叶岚枫点头，领着人转身而去。
闹事的人一走，围在余家堡盐铺门口的看客们也纷纷散去。唯有一女子，坐在余家堡盐铺对面酒楼的二楼，目光一直落在余婉身上。
直到余婉走进盐铺，女子唇角微微一动，端着酒杯，将里面的酒一饮而尽。
……
晚间的时候，叶岚枫与阿兰一起回了余家堡。
余德全将饭菜端上桌，叶岚枫急忙坐下喊道，“跑了一天，我这肚子早就饿了。”
“慢些吃，别噎着。”余婉在一旁轻声提醒。
晚饭期间，余婉未曾提及一句有关余崇海的事。
叶岚枫也是只字未提。
饭后，众人都去休息，叶岚枫去了书房，余婉也跟着去了书房。
余婉拿着兵书，问了一些行军作战的应对之策，又以当今局势问了些治国之策。
叶岚枫都能对答如流，颇具见解。
余婉十分满意，点头笑了笑，“枫儿近来进步之大，令婉姐姐都很是钦佩了。”
叶岚枫挠了挠头，不好意思道，“和婉姐姐比，我还差的远了。”
余婉摇头，“不可妄自菲薄，尤其是在日后，你须有当仁不让的自信，令众人信服。”
叶岚枫点头，而后悄悄盯着看书的余婉，几番犹豫，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
“婉姐姐，你就不好奇，我是如何处置了余崇海的么？”
余婉抬眼瞧着一脸不解的叶岚枫，又摇头轻笑，“还是沉不住气？”
“我是怕，是怕婉姐姐不高兴。”
“不论你怎么处置二叔都是他咎由自取，我只要你平安就好。”
叶岚枫趴在桌前，望着烛光下的余婉，这世界的美好一词许就是为她而造的。
“我没伤他性命，可也是给了教训。婉姐姐说过，对敌人一定不能心慈手软，所以我想着若是不给他点厉害瞧瞧，他怕是不安生。我不想他找婉姐姐的麻烦，也不想婉姐姐为了盐铺的事情烦恼。今日正好借着这个机会，一来告诫所有人，购买私盐的后果，二来也可彻底解决余崇海这个麻烦。”
“嗯。”
余婉轻轻哼了一声便没有了下文。
叶岚枫又急着解释道，“余崇海雇人讹诈，陷害余家堡盐铺一事，已经上交给了衙门审理。余崇海上了公堂为了自保，供出这一切都是其夫人李氏出的主意。余崇海和李氏现都已被收押在衙门大牢之中。我没有伤其性命，但这衙门大牢定是要蹲些日子了。结果余崇海的那个岳父来求情，朱仇仁收了银子，最后只关押了半天。”
“所以呢？”
叶岚枫直起身子，瞪着一双乌黑明亮的大眼睛，眨了眨。
“朱仇仁还是封了余崇海的盐铺，所以以后都不会有人在找余家堡的麻烦了。”
余婉的眼眸低垂，睫毛一闪一闪，盯着书上的文字，却一个都没有看进去。
“枫儿，这件事情就到此为止了。你要想的，是如何将私盐案彻查清楚。”
“婉姐姐可是生气了？”叶岚枫小心问着。
余婉还是摇了摇头，“我没有生气，但你可知道，今日这事，你做的有些越俎代庖了。”
一句话轻声慢语的说出来让叶岚枫觉得有些难受。
她自以为此事办的尚算漂亮，没想到在余婉眼中，她竟是越俎代庖了。
“婉姐姐，我又做错了？”
“朱仇仁本就对你起疑，你还明目张胆的将余崇海捉拿定罪，送到衙门。人证物证俱全，朱仇仁自然是要如实审判。可这样一来，朱仇仁会以为，你已经完全不将他放在眼中了。他对你也越来越顾忌，也许此时，他也有了决定了。”
“什么决定？”
“除掉你！”
叶岚枫的脸色煞白，原以为是办了件好事情，不想还是办砸了。
“婉姐姐既然早就知道，那为何竟不阻止我？”
“因为你终于明白了一句话，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余崇海就是你面对的第一个敌人，即便他是我二叔，你也不能有一丝怜悯。所以此事，做的很好。”
余婉睫毛上挑，一双美眸望向叶岚枫，嘴角微微上扬。
她放下书，一手拍着叶岚枫的手背，“真的做的很好了。”
叶岚枫低着头，却越发觉得难过。
“婉姐姐，是我不好，是我太过心急，没有考虑周全。”
余婉见她眼眶一下就湿润，女儿家的姿态一下就出来了。
可这一次余婉也不舍得说她。
她起身走到叶岚枫面前弯下身子，替她擦了擦眼角的泪。
“枫儿乖，枫儿能想到这些已经很好了。若是我像你这般大小，都未必能做到这样。”
余婉这一安慰，叶岚枫的眼泪就更加难以控制的往下掉。
原本隐忍着的小声抽泣渐渐就成了嚎啕大哭。
余婉看着很是心疼。
若是寻常人家的半大姑娘，何须想这么多。
也许是自己给她的压力太大了，自从回了余家堡，这小人儿一日都不敢松懈。
因为说过，不许她哭，这小人儿也就没敢再像现在这般哭过。今日这一哭，倒是把这些日子的委屈无奈和难过都统统发泄出来了。
余婉自小离了父母，跟着师父之后，事事都是一个人。
她其实也不知道要如何照顾眼前的小人儿。
遂只得将这小人儿搂进怀中，轻声宽慰，“枫儿，莫哭了。乖！”
这一夜，叶岚枫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眠，她自知自己的渺小，自知自己还不够强大，也自知自己还有很多东西需要和余婉学习。她害怕自己再做错决定，因为她想要给自己的父皇母妃报仇，她也想要保护余婉照顾余婉。
她暗暗捏紧拳头，小小的身子蜷缩在余婉的怀中。
月如钩，挂在高空，安安静静……
余家堡的屋顶，一个黑影快步从上面走过。瓦片轻轻发出声响，余婉猛然睁开眼。
但是很快，声响就消失不见。
余婉再次闭上眼睛。
……
余崇海闹事的几天之后，叶岚枫依旧早早去了衙门，可晚饭时间都没有回来。
余婉正担忧，阿兰就匆匆跑进门，“小姐，公子，公子被朱仇仁请去了府中饮酒。公子推脱不掉，特意让我回来知会一声。”
阿兰喘着气，将话传达完后，口干舌燥的盯着桌上的茶水。
余婉给她倒了一杯，她一饮而尽后，又自己倒了杯喝下。
“何时走的？”
“刚走，我立刻就回来了。”
“朱仇仁这么快就忍不住了么。阿兰，你速去往京城方向的官道去迎个人。”而后她对着阿兰招了招手，在她耳边耳语几句后又道，“我这便去朱府拖着，你要尽快。”
阿兰面色凝重，点了点头，然后去马厩牵了一匹马儿，策马向着官道奔去。
余婉则立刻回了房中，取了剑。
正待要走，一个黑衣女子忽的就挡在了门前。
余婉看着她，眉头渐渐聚拢，“昨晚的人，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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