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四十六章
第四十六章
天色已暗,东厢房内尚未掌灯。光线已肉眼可见的速度暗了下来。
任秋寒垂着眸,见舒敏精致而昳丽的面庞上满是愕然之色,知道她一时接受不了,便又道,“我是真的想名正言顺的保护你,照顾你和昀姐儿,不过你放心,我不会逼你。这几日你好好想一想,想好了再答复我,可好?”
舒敏终于点头。
她知道她既与任秋寒已坦诚开来,昀姐儿又是任秋寒的骨血,任秋寒自然是要给她和昀姐儿一个名分。
只是,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她还没准备好。
任秋寒见此微微一笑,伸手牵起舒敏的秀手置于唇瓣间轻轻吻着,灼灼视线却始终落在舒敏的面上,眨也不眨,“那今后,你还是如从前一般唤我表兄,可好?”
任秋寒实在不喜欢舒敏之前对她太过生分的称呼,只是当时他心有顾忌,不敢多说。
今时今日却不同了,舒敏只有他,昀姐儿更是他的亲生骨肉。他想与舒敏能有更进一步的关系,就不能让舒敏与他继续生疏下去。
舒敏微微抬眸,见任秋寒双眸紧盯着她,视线灼热,心弦微动,终是轻轻颔首。
“好。”
任秋寒清隽的眉眼微微一动,见窗棂外的天色彻底暗了下来,终于放开了舒敏的秀手,却在舒敏措不及防时在她的樱唇上轻啄一口,“天色已晚,明日我再来看你和昀姐儿。你好好歇息,旁的事不要多想,一切有我。”
舒敏自然明白任秋寒说的是今日在宁王府发生之事,心口微动,轻轻颔首,“好。”
“那,我先走了。”说罢,任秋寒恋恋不舍的看了舒敏一眼,终于打开东厢房门大步而出。
身后,舒敏望着任秋寒逐渐消失在视线之中的身影,轻轻抬手抚上了心口处。
那处,分明有一丝热流汹涌而过,让她的心跳为之加快。
驻足良久,待心绪渐渐平复下来后,舒敏出了东厢,到了西厢房内。
昀姐儿方才回来玩了片刻后便睡着了,此时碧玺正坐在外间小心的看管着。
因出了白日的事,即便昀姐儿已然睡了,碧玺也不敢在贸然离开,留昀姐儿一个人在屋内。
见舒敏进了屋,碧玺连忙从软榻前起身迎上前,“姑娘,秋寒少爷可是走了?”
舒敏轻轻颔首,见碧玺眉眼之间有些倦色,知道她因为昀姐儿的事今日劳累了一天,便道,“碧玺,你先去歇着罢,等到用膳了我让紫婵去唤你。这里有我守着就好。”
碧玺轻轻颔首,“是。”随即转身出了厢房。
舒敏则越过屏风进了内间,见木制的摇床内昀姐儿睡得正憨,一张小脸白里透红,可爱极了,舒敏心口瞬间涨得满满的。
她坐到了木床边,伸手轻轻抚摸着昀姐儿温热的面颊,眸光似水,低声喃喃道,“昀姐儿,你快有爹爹了,你可欢喜?”
与此同时,任秋寒上了马车后,回想着今日在宁王府发生之事,尤其是那定北王看舒敏的眼神,那般幽深而晦暗,隐隐有一丝深不可测。
任秋寒蹙眉,沉吟良久,直到马车停在了府衙大门前,任秋寒下了马车,朝恭候一旁的庆丰附过身去低声嘱咐道:“从今夜起,你派两人守在来仪阁外,暗中保护闵掌柜与昀姐儿。若发现有不轨之人,立即来报!”
庆丰颔首应下,“是,大人——”
吩咐完后任秋寒才似稍稍安了心,抬脚迈进了府衙大门。
是夜,月色苍茫,四野阒寂。
宁王府内却是灯火通明,丝竹之音袅袅不绝。
蓬蒿阁内,舒瑛全无睡意,听着从后院隐约传来的丝竹之音,回想着今日之事,尤其想到萧恪避开她与杨林密谈,只觉越发心烦意乱。
来仪阁的那位闵掌柜,当真是她那已经病逝,名义上是她长姐的安国公府嫡长女舒敏吗?
舒瑛不敢相信,可回想起她的容貌,与萧恪见到她的反应,舒瑛的心微微一沉。
倘若是真的,她该怎么办?
忽然,想起今日挡在闵素面前护住她的那男子,似乎身份也不同寻常,或许,她可由此而入,斩断萧恪与她之间的牵扯。
思及此,舒瑛坐起身披上外衣,套上鞋袜后缓步出了内间。
候在外间的婢女香茹见王妃起了身,连忙揉了揉眼,快步起身上前,“王妃怎么起来了?”
“睡不着,我去看看王爷。王爷何在?”
“王爷应在书房。”香茹回道。
“我去看看。”舒瑛说罢就要出门,香茹连忙取过披风紧跟上去。
彼时,萧恪正坐于书房内的书案前,脑子里不时闪过舒敏那张天姿国色的脸,眉宇却是一片冷厉之色。
他已然确信那女子就是舒敏,就是三年前算计了她而又悄然离京的舒敏。
想不到,她身为堂堂国公府嫡女,却不知自爱,无视身份,抛却前程过往,躲到这苏州城来与人成婚生子。
而他堂堂定北王,杀伐决断,战功赫赫,竟被她一介小女子玩弄于股掌之间,这叫他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这时,书房外忽然传来一阵轻缓的脚步声。萧恪双耳一动,看向房门处,就听一道轻柔的嗓音翛然传来,“王爷,您睡了吗?”
萧恪眸色一闪,将面上的冷厉之色尽皆收敛,沉声道,“进来罢。”
舒瑛推门而入,左手拎着一盏茶壶,进门后见萧恪正坐于书案前,她缓步上前,笑意盈盈道,“这是宁王让人送来的安神茶,妾身猜到王爷还未歇息,便想着用些安神茶,可静气凝神,让王爷睡个好觉。”
说罢,舒瑛倒了一盏温热的安神茶,送到了萧恪面前。
萧恪却并未伸手接过,而是抬眸直视着舒瑛,“来仪阁的那位掌柜,你说她叫什么名字?”
舒瑛心下一沉,将白瓷茶盏搁在了萧恪面前的案几之上,面上不动声色道,“闵素。王爷问起她,可是因为我向王爷提起的与来仪阁合作一事?”
萧恪眸色一动,沉凝道,“你此意甚好,我确有此心。”
“可是——”舒瑛迟疑着道,“我原先以为,她若只是平民女子,与我们合作自然一切会听从我们吩咐。即便有何不妥之处,我们也可随意处置。可今日这位闵掌柜的夫君冒出头来,似是这苏州城的官吏,我们若想再与其合作,只怕不甚妥当。”
萧恪闻言却是冷嗤一声,“不过一小小的苏州知府,你怕什么?”
舒瑛却是心下一惊,想不到那为闵素出面的男子竟是苏州知府?
“妾身知道王爷自然不会将一介小小知府放在眼里,可咱们的生意终究不便被牵扯进政治利益,王爷又岂知这位苏州知府的背后,不会有其他人?倘若被有心之人传入京城圣上的耳朵,岂非得不偿失?”
萧恪忽而意味深长的扫了舒瑛一眼,正欲开口,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匆忙的脚步声,紧接着,房门被敲响,杨林的声音随之而起。
“王爷,属下有要事禀告——”
萧恪听杨林语声急切,只怕是有要事,便朝舒瑛道,“你先去歇息罢。”
舒瑛颔首,“王爷记得用些安神茶。”说罢,她转身打开门出了书房,朝杨林颔首示意后,转身往东厢而去。
杨林则大步入内,越过书案快步行至萧恪身后,随即从怀里摸出一封叠成小小一片的书信,双手奉上,一边道,“这是从京城传过来的飞鹰传书,半个时辰前到的。”
萧恪眸色一凝。
飞鹰传书复杂而隐秘,不到关键时刻不会动用,看来是出了急事。
萧恪立即接过杨林奉上的书信,将其展开,看清信上寥寥数语后,眸色瞬间沉了下来。
“父皇察觉到我私自来了苏州城,正派秘史前往幽州。”
杨林同样面色一变,“怎么会?王爷此行小心谨慎,绝不可能透露了行踪,难道是——宁王?”
萧恪一时也不明白。
难道当真是宁王一面与他附和周旋,一面背地里让人去京城报信?
以宁王曾经的赫赫威名,萧恪不相信宁王会是这种虚与委蛇之人,那又会是谁?
思及此,萧恪眼中闪过阴戾之色,沉声道,“传信回去,探明圣上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另外,明日一早,我先行启程赶往幽州。你留些人手在此保护王妃,她在苏州城里另有要事,暂不随我离开。另外——”
萧恪话音一顿,朝杨林招手,示意杨林近身而来,在他耳边嘱咐一番。
杨林听罢面色瞬变,隐有迟疑之色,“这……若要属下行动,只怕会让王妃有所察觉。”
萧恪眸色一凝,沉吟片刻,又道,“那你就让你的人手单独行动,无论如何,此事不必让王妃知晓。事成之后,将人先送往幽州,记住,一定要小心谨慎,切不能让她逃脱,送到幽州后等我处置。”
杨林仍有所迟疑,但萧恪下了命令,他不能不从,便拱手应下,“属下谨遵王爷之命——”
萧恪随即摆手。
杨林领命退下。
待屋内只有萧恪一人后,他垂眸望着书案前的信纸,眸中一片冷凝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