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四十章
第四十章
夕阳西斜,暮色四野。
这一次,舒敏没有带上碧玺。同任秋寒坐于马车内,由庆丰驾着马车缓缓前往三五轩。
马车内,任秋寒目不转睛的盯着与她相对而坐的舒敏,见舒敏敛着眸,便轻声道,“这段时日忙与公务,一直没有时间过来,许久未见昀姐儿了,她可还好?”
“挺好的,庆丰不是每日都过来看她了吗?昀姐儿的事,他应当都同你说了吧。”
任秋寒眸色一闪,面不改色道,“他是说了,可总归比不上我亲眼瞧见的好。”
舒敏微微抬眸,轻声道,“那等你忙过了这阵,不妨亲自过来瞧一瞧?”
任秋寒轻轻颔首,“好。”
舒敏见任秋寒说这番话时盯着她的眼神灼然而又带着一丝克制,不至于太过强烈,却又让她无法忽视,舒敏无奈轻叹一声,“今日请你吃酒,是有要事。”
任秋寒早已猜到,只是他想让舒敏自己主动说出来,便道,“哦,何事?”
想起今日遇见定北王妃舒瑛之事,舒敏的面色变得慎重了些,“今日,有一位贵客来到我来仪阁,说是想与我来仪阁合作,将来仪阁做大,挣大钱。这位贵客,是定北王妃。”
任秋寒面色骤然一凝,“你说是定北王妃?”
舒敏颔首,“是。她衣饰华美,又有贴身卫兵护佑,身份不会有假。可我觉得此事有些奇怪,她堂堂定北王妃,皇亲国戚,何以要与我一个商户女子合作挣钱?”
任秋寒眉眼一片沉凝,低声道,“你是如何回的?”
“我觉得此事有些不对劲,回绝了她。”
“你做得对。”
任秋寒低声道,“无论你说的这人究竟是不是定北王妃,与底细不知,来历不明之人是万万不能有牵扯的。”
舒敏轻轻颔首,见任秋寒面色凝重,舒敏心下倒是微微一松。
其实,她之前已想了许久,突然明白堂堂定北王妃舒瑛为何要与她一介商户弱女子合作,自然是为了挣钱,为了相助她那位手握军权,野心勃勃的夫君定北王。
而今,她不过一商户女子,倘若舒瑛不死心,一定要与她来仪阁合作,舒敏没有把握对上舒瑛,更不愿对上定北王萧恪。
如今,只有任秋寒尚有一丝能力帮她。
虽然任秋寒如今只是四品知府,可他日后是能当首辅的人。更何况他为官不过区区三载,已从一介书生成了四品知府,舒敏相信任秋寒自有他的能力与本事。
想着,舒敏微微垂眸,在任秋寒面前可以自如的松懈一些。
任秋寒此刻的心绪却是骤然绷紧,他凝神片刻,回想起他来苏州前,首辅杨焕之曾叮嘱过他的一番话:定北王军权赫赫,权势滔天,隐有不臣之心,却非正统。皇上心有忌惮,欲削权而无万全之策,只得蛰伏隐忍。
而今,定北王妃却突然出现在这苏州城内,只怕定北王也在这苏州城里,那么,他此番前来苏州城又是所为何事?
任秋寒记挂着此事,全然没有了吃酒的心思,他回想着舒敏所言,又问,“你可有办法证明他是定北王妃?”
舒敏见此事引起了任秋寒的警惕性,轻轻颔首,“她说过,我若想通了,就去宁王府寻她,她暂住宁王府。我与安宁郡主私交尚可,此事是真是假,一问便知。我想她绝不会冒用宁王府的名义。”
“宁王?”任秋寒凝声道,“她说她暂住宁王府?”
舒敏颔首,“是。”
任秋寒的面色愈发凝重,他盯着舒敏缓声道,“今夜我不能陪你吃酒了,你方才所说之事事关重大,我必须即刻去证实此事。还有,倘若如今日之事还有发生,你要全部回绝。来仪阁如今在苏州城里风头日盛,但也仅限于苏州城,一旦跨过了苏州城迈向其它府城,就不是你我能控制的了,你可明白?”
舒敏自然明白任秋寒的意思,她从一开始也只是想挣些小钱安稳度日,从未想过与那些皇亲国戚攀扯上丝毫关系。
“你放心,我明白的。从我离开京城,来到这苏州城后,便只打算做一个普通人。”
任秋寒闻言,深深看了舒敏一眼,眸底深处有一丝复杂。
他明白舒敏的心思,可以舒敏的出身,她的容色,生来就不是普通人,如今又有这样一番会挣钱的巧手,又怎么可能泯于众人?
而他,也只能勉励护住她,让她能在自己的羽翼下自如的生活罢了。
思及此,任秋寒回神,朝舒敏轻声道,“吃酒之事,下次我在陪你,今日我先送你回来仪阁,可好?”
舒敏已然明白此事事关重大,便轻轻颔首,“好。”
任秋寒便让庆丰调转马车,送舒敏回来仪阁。好在他们走得不远,片刻后,马车便回到了来仪阁前。
舒敏临下马车前,任秋寒骤然想起一事,忙道,“过几日宁王府安宁郡主的生辰宴,你可会去?”
舒敏道,“自然要去,安宁郡主日前早已叮嘱过。”
“那昀姐儿呢?”
“昀姐儿会留在来仪阁,我会让碧玺留下照顾她。”
任秋寒颔首,又道,“那一日宁王府宾客众多,你既去的话,最好只在后院,万万莫要与定北王妃碰面。”
舒敏便道,“我明白,贺过寿后,我便先行离开。”
任秋寒这才放了心。
待舒敏下了马车,任秋寒亲眼看她进了来仪阁大门后,任秋寒便让庆丰加快速度,尽快赶回府衙。
任秋寒的车驾赶回府衙时,夜幕降临,满天的黑幕将苏州城笼罩其中,仿佛一张织得细密的巨网,令人窒息的压抑扑面而来。
任秋寒回了内院,直奔书房,与此同时,他让庆丰去唤来几名府兵。
经过这大半个月的管教,府衙内的府兵皆已震服与任秋寒,唯任秋寒之命是从。
府兵到来后,任秋寒已完成书信一封,交给其中一人,沉声道:“六百里加急,送往京城城中杨焕之大人的府邸。记住,更换行装,万不可引起旁人注意。”
“是,大人!”那府兵拱手领命,接过书信便转身匆匆而去。
任秋寒又指着其中两人道,“你二人小心管理户籍文册,不得让任何人进出库房。但有人进,速速来报。”
“是,大人——”
“你等几人,加强城中夜间巡视,尤其是宁王府宁王府附近的巷口,但凡察觉有不同寻常之事,不得惊动宁王府,速速来报!”
“是,大人——”
颁布所有命令后,所有人皆遵令而退,屋内只有任秋寒与庆丰两人。
任秋寒抬手揉了揉眉心,抬眼间瞥见庆丰静候一旁,任秋寒沉凝片刻,低声道,“庆丰,这段时日你带人小心暗访,我要你着重注意几件事。第一,有无人打探来仪阁的消息。第二,与宁王府的商贸不同于以往之事,这两件事,不必惊动同知大人,但凡有异常,即刻来报!”
“是,大人——”庆丰拱手应下,又见天色已晚,便道,“已经戌时了,大人可要安歇了?”
“无妨,”任秋寒摆了摆手,“你自去忙罢。”
庆丰拱手退下。
书案前,任秋寒静望桌上烛火,视线幽幽,眸底一片沉凝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