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十三章落空之行

    张暗暗独自回到云溪谷。她端坐在沙发上，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冲泡一壶茶。颤抖的手指和茶几上的水渍暗示着一切。她一步步走向卧室，从床头柜里面拿出那把小刀，轻轻一割，她并没有管渗出的血渍，又回到沙发，端起茶杯喝了下去，些许的茶水打湿了裤子也浑然不觉。

    “赵迷出来了。”这颗炸弹投下，当时还能勉强若无其事，此时无人，后遗症出现，她面目全非，溃不成军。她还是太慢了，她以为能在赵迷出来之前，创造出完整的“指路”系统，让他成为无所不知的神。他进去的时候还是诺基亚一统天下之时，他出来的时候智能手机已经遍地开花。想象到他面对新兴事物茫然的样子，心如刀绞。

    这么一个骄傲的少年怎么可以忍受被时代无情的抛弃？

    她为什么忍住了没有去探望他？骄傲如他，怎么会让她看到狼狈的样子？她又怎会忍心看那明晃晃的少年失了自由，被驯化得如木偶一般模样。她可以黑入监控系统，但是她一次次停手了，她不敢看，看了就是天翻地覆的另外一个世界。

    她从车库里选出一辆破旧的桑塔纳，把“指路”系统拆解装上车，还带了一笔钱，连夜出发，去了老家。

    安保系统发现情况，立刻通知了路名，路名要求沿路保护，不要打扰。张暗暗发现跟踪，先绕路甩开，确认无人跟上，才重新回到正路，天不亮就飚到了赵迷家门口。

    赵迷妈妈开门就看到一辆车停在自家门口。还没等她好奇地走近，张暗暗已经走了出来。“伯母好，我是暗暗。”赵迷妈妈端详着亭亭玉立的少女和印象中的小女孩比对，确认是她，才略显惊讶地张口：“暗暗呀，你来找我们家赵迷吗？”张暗暗羞红了脸轻轻嗯了一下。“请进。家里寒酸别嫌弃。”“伯母哪里的话。”张暗暗跟随赵迷妈妈进了屋。家居摆设样式完全旧时模样，没有任何改动。她恭恭敬敬的坐在一把椅子上，局促地手交叠着放在大腿上。赵迷妈妈行动略显老态的给暗暗沏了茶，用的还是记忆中的红花玻璃杯，张暗暗赶紧双手接过。赵迷妈妈才在另外一边椅子上坐下。赵迷妈妈凝视着满面倦容也掩盖不住的高华气质，长叹一口气，开始了她的叙述。

    “赵迷出来后，在家消沉了几天。我劝他日子还是要过的，路还是要走的，大胆走出去，不要怕。他本是个孝顺的孩子，看着我和他爸的样子，实在不忍心，就硬着头皮出去找工作了。咱们小地方，听说他的情况，都婉拒了。他只能零零星星的干点零活。干零活呀，也干不痛快，总是明里暗里欺负他。你知道孩子，这有色眼镜呀，不好摘！”赵迷妈妈抹了一把眼泪又接着说：“后来，他叔叔看着不是个事儿，就找他谈了谈，让他跟着一块搞装修，带他去了b市。大城市没人知道他底儿，他过的还容易些，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张暗暗喏喏的张张嘴没说出一句话。

    “当妈的怎么会不了解自己孩子呢，他是为了你吧，为了你的名声，他什么都没说。可是伯母不怪你，你今天能来，说明我们家赵迷没有看错人。但是啊，你也知道，差距悬殊是走不到一块的呀，白徒增伤心罢了。”

    张暗暗因为得到了赵迷妈妈亲口的谅解更加难过和惭愧，她泪流满面的说：“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赵迷妈妈终于忍不住说出一句捎带责怪的话：“就别再伤害他，已经经不起试试了。”说完掩面痛哭起来。

    “大早起的，哭什么，我还没死呢！”赵迷爸爸说着走了进来。他看到一个女孩子端坐在自家椅子上略显尴尬，继而口气略带生硬的说道：“赵迷不在家，出远门了。”赵迷妈妈忙介绍：“不记得啦，这是赵迷的小伙伴暗暗呀，以前经常来咱家玩呢。”“暗暗呀，你和伯母说说话，我出门了。”赵迷爸爸赶紧又躲出去了。他记得小时候这个小姑娘很怵他，只要他回来，吓得赶紧起身回家。

    暗暗想，如果没有发生那些事，如果她是伯父亲生的，她和赵迷是有可能的吧，赵迷的爸爸妈妈还是和以前那样喜欢她，即使害的他们儿子那样，也没当面苛责她。

    赵迷妈妈看墙上的钟表已经7点了，赶紧起来给张暗暗说：“暗暗，还没吃早饭吧，你在这等会儿，伯母去给你下碗面条。”张暗暗没有拒绝，她贪恋儿时的味道，青春期懵懂后，她其实就没有再踏进过赵迷的家门了。

    张暗暗把自己带的现金趁着刚才赵迷妈妈出去做饭的功夫，偷偷塞到了里屋枕头下面。

    很快赵迷妈妈就端上来一碗挂面。熟悉的囍字碗，没有缺口，崭新的筷子。她没有推托，拿起筷子吃了起来，面条下面还是和儿时一样，藏着两个荷包蛋。她端起碗，连面汤也喝了精光。放下碗筷，再看向赵迷妈妈，泪已满面。

    小时候她名义上的妈妈对她一点也不好，对着她总是污言秽语，她也经常吃不到早饭，饿着肚子去找赵迷玩。赵迷妈妈看着瘦弱的她，总是会专门给她下碗面条，有时候是一个鸡蛋，有时候是两个鸡蛋。看着她狼吞虎咽露出慈爱的笑容。在她幼小的心里，赵迷妈妈是世界上最温柔的人。

    但是那时候的碗呀，总是有一个或几个小豁口，筷子也是随意拿出来一双，有时候还会不成对。这些细微的变化，张暗暗知道一切都变了，再也回不去了。

    她根本张不开口要赵迷的联系方式。临走郑重地向赵迷妈妈磕了一个头。

    出来后，她又径直去了奶奶的坟前，看四周无人，亲吻了墓碑上奶奶的名字，还把心里的话都吐了出来。

    做完一切后，她又回b市。

    这种满怀希望又落空狠狠地打击着张暗暗，让她一个月里一直情绪不佳。然而赵迷也在b市，虽然如此之大，但是她又觉得一切还有希望。值得庆幸的是，至少没有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