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梦魇
尤斯反手扶着墙站稳,情绪顶到这个点上,刚才那样的情况他都已经几乎站不住,愿意配合。
左锐竟然,就这样走了?
是因为一开始的拒绝吗?因为被拒绝过,就不想要了?尤斯不能理解,但是他做不到再去追左锐一次,只能自己安静的站着。
到最后左锐也不知道自己冲了多久的冷水,冲着冲着他突然没那个心情了,困倦的手腕都抬不起来。
进房间的时候浑身冒着冷气,往床上一摸,尤斯却不在被子里,还在墙边站着。
左锐心里犯嘀咕,不会被吓傻了吧?赶紧把尤斯拉到被子里盖严实。
“会着凉的。”左锐心疼道,“我再去套一床被子,我身上冷,咱俩盖两床被子会好一点。”
尤斯缩在被子里,站久了,鼻子有点堵,声音像塞在罐子里,拉着左锐不让他走开,“不用,抱着我。”
“好。”左锐钻进被子了,手上往下摸索着,尤斯以为他还要继续,刚想扭腰说算了别撩了,脚腕被抬起来,睡裤被提到了腰间。
左锐自己也穿上了睡衣,安安静静的躺好抱着尤斯,头抵着尤斯的背,下三路却一点也没挨着,保持着这个奇怪亲昵又疏远的姿势,呼吸平稳起来。
左锐睡着了,花了不到三分钟的时间。
尤斯缓慢的转了个身,其实不缓慢也没关系,这个时候的左锐,估计扒眼皮都喊不醒了。
几乎都不用伸手试探,尤斯都能感觉到左锐身上余热还未消散,但是他就这样睡着了,连一个不满的语气词都没说。
一句模棱两可的推辞而已,就真的选择自己憋着。
左锐的身子还很凉,睡了许久也没见暖和起来,尤斯情绪被顶上来之后睡不着,自己在被窝里缓慢的动着,心疼的把左锐吻了个遍。
吻完还是睡不着,干脆起来给秋木生打电话,算着时间,秋木生要么刚做完检查在回家的路上,要么刚到家。
电话接通,那边是一阵摁密码的声音,还有秋木生那副人间无爱的语气:“小少爷,拜托行行好,你看看几点了,要不明天再说?”
“今天试了,情况比你说的要严重。”尤斯坐着摸着左锐的头顶,声音尽量小,虽然大可不必。
“严重到什么地步?”秋木生问。
“好像是过于听话懂事了,这有什么办法吗?”
“听话懂事不是病,你这人怎么这样?”秋木生没好气的反驳:“还有人不喜欢听话懂事的?”
秋木生反应了一会儿,才懂尤斯这个电话的目的,问道:“还是说你这听话懂事是个贬义词?”
尤斯有点无力,虽然他一直都知道左锐就是这性格,以前也没发现这么严重,难怪左锐也没什么朋友,他肯定懒得应付别人了,而自己对于他来说肯定格外重要,否则也不会这么两次三番的容忍他过分的要求吧。
尤斯叹了一口气,“我就说了一个略表拒绝的句子,竟然被他理解成了不遵循就会天打雷劈那种程度了,是个贬义词吧?”
“你们,吵过架吗?”秋木生问。
“没有,别说吵架了,就是最简单的意见不合都没有过。”尤斯说。
“左锐是个蛮有主见的人吧?”秋木生说。
“他家就他和他妈妈,好像以前家里条件也不是很好,他从小就帮着打理家务挣钱,这算不算有主见?”尤斯问。
“算,你下次可以试着找他吵个架,然后观察一下他和熟悉的人相处的状态,不过我劝你别过分作他,他这个心理状态的人经不起,另外我开了一个暂时的方子,你不是要出国半个月嘛,这个方子他先吃着,等你们什么时候去做正规检查开了新药方再说。”秋木生说。
“你开的方子靠谱嘛,别跟诓我似的开些不起作用的药。”尤斯说。
“你爱要不要,好歹我也是海龟高材生,诊所也开了两三家了怎么到你这儿就像个卖假药的一样?”秋木生不满,听声音叮铃咣啷的,“我要洗澡了,你看看时间啊少爷,明天不上班啊?”
“不上。”尤斯说。
“再见。”秋木生嘟的一声把电话挂了。
左锐睡得沉,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半睡半醒之间觉得自己好像胳膊麻了半边,有点挪不动。
他朝里侧睡着,想要伸手摸一下尤斯是不是还在被子里,努力了半天,也不知道尤斯到底是在还是不在,半晌,好像有人从他背后走过去,尤斯已经起床了吧?
左锐喊了一声尤斯的名字,但尤斯径直的路过了他,并没有停下,就好像没有听到左锐喊他一样,左锐以为是自己声音太小了,又尝试着喊了一声。
尤斯的背影模模糊糊的,没有半分停顿,出了房间。
“尤斯这是怎么了?”左锐心想,干脆自己也跟着起来好了。
左锐翻了个身,感觉哪里不对劲,身体好像没翻过来?
于是他尝试着招手,手也抬不起来,他不禁怀疑刚才他喊的话,是不是也根本没出声。
左锐立即意识到又梦魇了,已经很久,有快一年没梦魇了吧?
知道是梦魇之后左锐反而不那么努力挣扎了,他尝试着放松自己,只要在睡着就好了。
一道模模糊糊的人影朝他走过来,好像洗了头,拿着毛巾不停的擦着头发,低头看了看左锐,十分温热真实的呼吸扑到左锐脸上,没有想象中痒痒的感觉,这个人影尤斯大概是左锐梦魇中的幻想。
梦魇中的尤斯“闻了闻”左锐之后转身走向了窗台,双手抱胸不知道在干什么,没过一会儿,人影的手中多了一件衬衫,衬衫滑落到地面上,接着是裤子,大概是要换衣服,但尤斯停顿了许久,转身朝左锐的方向走过来,把裤子全脱了下去。
虽然逆着光加上模模糊糊的意识也根本看不清什么东西,但左锐还是本能得一惊,他再次想抬手拉住尤斯,没能成功。
左锐再次告诉自己,这是梦魇,不要去看,不要去想,睡过去就好了,或者等尤斯醒了动一动自己制造点真实的声响,就会真的醒过来。
这次的心理暗示失去了作用,左锐只能一边清醒的躺着,一边眼睁睁看着眼前真实无比的幻想,一动不能动的任由一切发生。
尤斯站在他床前,身影正对着他,周身笼罩着一层光晕,就像有人在尤斯背后打了一层光一般
左锐意识中自己眯了眯眼,尤斯后面那层光在慢慢撤退,尤斯的身影竟渐渐清晰起来。
如果左锐可以做动作,他此时一定瞪大了眼睛。
尤斯身上在流血。
密密麻麻的伤痕,从上到下,紫红淤青牙印一个不落。
梦魇大部分时间是看不清人脸的,现在尤斯的脸却无比清楚,是失望,尤斯很失望,他哂笑着摇头,血顺着尤斯的嘴角流下来,尤斯嘴里念念有词,听不清说什么。
左锐有点慌,太真实了,他拼命抬头,却不知道到底有没有抬起来,嘶声喊叫,尤斯也不为所动。
左锐喊了几声,尤斯嗡嗡嬉嬉的嘴里终于发出了声音。
“再见。”尤斯说。
这个语气太熟悉了。
“再见。”尤斯失望而诡异的笑着,重复了一遍这个让左锐有些毛骨悚然的词。
之后就再也不见了的意思吗?左锐不喜欢,他不喜欢这个词!别说了!
左锐心痛欲裂,尝试动了动自己的脚趾,这是他之前梦魇的时候让自己醒过来的最快的一个办法了。
没等他醒,尤斯转身朝柜子走了过去,几乎是瞬间就穿好了衣服,地上凭空多出来一个行李箱,尤斯开始往箱子里装衣服,一件一件的叠好放好,然后是裤子,摆的整整齐齐,是尤斯的习惯。
衣服都装好了,尤斯走到床头,拿着手机看了一下,走到窗边,把手机从窗子口扔了出去。
左锐慌了,“手机不能丢!不能丢!”左锐喊着,手打脚踢,可实际上连一根手指头都没动过。
这个尤斯是假的,是像之前无数次梦魇中出现的那样,所有的重复都是一个结果,无论他怎么挣扎这么歇斯底里,尤斯最后都会走掉。
但这次又不一样,尤斯说过爱他的,这是不是意味着尤斯就不会再走了?
尤斯还是要走,拉着行李箱站在门口,嘴角的血都忘记了擦,回头对躺着的左锐道:“都是你逼的。”
尤斯再一次头也不回的,走掉了。
尤斯最终都是要走的,不管是梦魇还是现实,因为自己想要的太多了吗?还是他得到了他原本不配得到的东西?
左锐放弃了挣扎,他的眼睛好痛,痛到睁不开,耳朵也嗡嗡作响,他开始整个人往下沉,这种感觉太熟悉了,既熟悉又难受,逃离不脱的压迫感。
一直往下沉,从床板上跌进了无边的黑暗,左锐不害怕这种黑暗的,他无数次都沉到这种黑暗中来过,只要放弃挣扎,一直沉下去,不管多久,总有一瞬会重新沉到床上。
放弃,只要放弃,什么都不要管。
这次好像不行了。
左锐的心好痛,一紧一紧的缩着,这次他好像不是在黑暗中沉落了,好像在水里?
真的是在水里!
水密密麻麻的围过来,无孔不入的将他包住了,左锐没办法呼吸,头开始痛,无边的麻栗感爬上他的头皮,有人在扯他的衣服,想要拉着他一起沉到更深的水底。
很多的手突然出现,拽着他,在他的后背爬,左锐挣扎的太累了,窒息产生的难受感太真实,他的耳朵很疼,有尖锐的海豚声从各个方向传过来,紧接着是求救声,那声音很熟悉,熟悉到就像是左锐自己的声音。
这次的梦魇特别久,久到左锐以为自己要这样死在梦里,就要这样彻底沉入海底去的时候,耳边却轻轻一声呼唤,将他从水里捞了起来。
左锐麻着半边身子,但好在真实的触感回到了身上,被子盖着头,难怪会窒息。
光线还很暗,左锐抬头看了看闹钟,凌晨四点半。
还很早,他以前梦魇几乎都在早上要起不起六七点的时间,这次变早了。
左锐刚想活动一下麻了的半边身体,一动发现自己臂弯里枕着一个人。
刚刚收拾行李走掉了的尤斯,此刻正安静的蜷缩在他怀里,脸贴着他的肩膀,睡得正憨。
左锐一动,尤斯立刻跟着往里钻了钻,又喃喃了一句梦话。
尤斯在睡梦中喊自己的名字?
而且这语气太软乎了,像一个讨糖吃的孩子,糖没讨着,要哭。
左锐躺回被窝里,手放在尤斯的腰上细细摩挲着,指尖有点凉,依旧能摸出尤斯身上细微的凹凸不平,尤斯身上的那些伤痕并没有好多少,自己却还想着折腾他。
左锐有点自责,亲了亲尤斯的唇,但就一下若有若无的轻舔,挨着大腿的地方迅速有了热感。
左锐看了看怀里的人,却并没有醒,要是尤斯这个时候醒了,估计会以为左锐是个流氓吧。
左锐忏悔了半刻钟,十分缓慢的抽出了自己的手,尤斯一直跟着他的动作往里拱,拱着拱着就把左锐拱下了床。
左锐失笑,睡着了的尤斯可比醒着的时候粘人的多,这个时候要是做点什么
左锐慌忙离开了房间。
早上七点不到,尤斯醒的时候左锐就已经离开了,其实尤斯知道左锐要早起去学校,特意定了个六点半的闹钟,没想到闹钟没响,睡到七点左锐已经去学校了。
而且还提前给他发了消息。
“我先回学校了,锅里煮了鸡蛋,电饭煲里面熬了粥,记得吃。”
现在这个手机尤斯也有点用不惯,但左锐说是潘序推荐的性价比最高的,而且左锐买了两个,说是一对儿,尤斯又觉得没那么不好使。
集中精力忙完了公司的事情,尤斯又查了查办公室的监控,依旧没什么动静,李清那边这几天也没联系过他,看样子公司有他没他确实没什么区别,尤斯突然体会到了什么叫人走茶凉物是人非,三年回来,以前培养的用的顺手的员工如今一个不剩,之前所有建立起来的威信也消耗殆尽。
尤斯把眼镜摘了,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尤其细想想也不能怪谁,就更加头疼了。
打开表格,记录了公司现在所有的员工职位和薪资水准,果然和尤斯预料的一样,之前跟着尤文创业的那几个老股东,都已经不在在职之列了,管理层也提拔了不少新员工,大半尤斯的不认识,但是这些人,和何梁的来往却一个比一个密切,而何梁的职位不过是一个子公司的采购总监。
没人巴结尤斯这个总公司副总,反倒多的是人巴结何梁这个小小的采购。
何梁来公司确实年头不少了,按照公司现在的人员流动速度,这些和何梁几乎同一时期进公司的老员工自然而然的找熟人抱团也是情有可原。
唯一不容忽视的是,这一批抱团的人,几乎或多或少的都和当年的事件有关,如果把知道的一部分供应商也联系上去,这种感觉就更加明显。
想要重新树立威信,清理掉那些存在异心的股东势力,没那么简单。
但是目前除了那艘不知道为了什么原因没有处理的旧船,尤斯还没有找到任何其他实质性的证据。
而且他出于私心想帮左锐,又不能对公司不利,就不能明目张胆查这件事情,如果是三年前,他还尚且有点手段人脉可以用。
现在
看样子要认真计划一下该怎么弄了。
尤斯列了一个关系表,将何梁和萧婷婷圈了起来,即使他觉得何梁有问题,这两个人他也不能直接下手查,那现在最直接的突破口应该是
程鑫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