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山泉
潘序脑子就是好使，挂了电话，左锐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想着，明天要是尤斯带了败类一起来，他该怎么撇开败类和尤斯单独相处一会儿才好，然后找机会把想说想问的话一次说个明白。
虽然也没打算做点什么，但是他真的好想尤斯啊，这几年积攒得想念，这段时间像涨潮溃堤一样倾洪而出，之前是不知道，现在知道了，他总觉得自己之前就像一个脑残。
翻到半夜睡不着，他干脆打开了网页，搜了一下潘序说的什么性取向是不是天生这个问题。
搜着搜着他又迷茫了。
网络上分享经验的人都说性取向是天生的，喜欢什么人，男人还是女人，几乎是骨子里就注定了，像尤斯这种人，多半是天生就不喜欢女人，性取向后天改变的例子不多见，主要取决于环境和心理状况。
左锐自觉从小到大除了羡慕别人有爸爸和想念爸爸之外，没遇到什么不得了的挫折以致于留下不可磨灭的心理阴影，以前喜欢萧婷婷的时候也是真的很喜欢，和现在喜欢尤斯好像并没有任何区别。
纠结到半夜三点，左锐终于迷迷糊糊的要睡着了，刚一闭眼，电话铃声大作，早上六点，彭可瑞的电话。
“这也太早了吧？”左锐翻身想要继续睡。
潘序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想要有收获就赶紧下楼，送你个好东西。”
左锐瞬间清醒三两下就到了楼下，路边停着一辆摩托车，准确来说是机车，后座高高的翘着，坐着两个人，彭可瑞和潘序带着专业的头盔坐在车上。
潘序摘下头盔朝左锐挑了挑眉，“怎么样，帅吧？”
左锐俩眼放光，“帅啊，哪里搞来的？”
“什么搞来的，潘序自己的车，这车子死贵又不安全，我平时都不让他骑。”彭可瑞已经从车上下来了，把头盔给了左锐。
左锐接过头盔在手里摸着，手感沉质感好，是左锐喜欢的感觉，对于左锐这种从小坐个摩托车都觉得很享受的人来说，有机会开机车也算是圆梦的一种，他两眼放光的盯着机车前前后后的扫描，“你们不会打算今天骑摩托车去婆子山吧？”
“有什么不可以，又不是真的去爬山的，一条大路通上去，摩托多拉风！”有彭可瑞在，潘序永远说不上话，只能点头。
左锐还在发懵，彭可瑞又神神秘秘的凑到左锐耳边说：“我有个计划”
左锐很自觉的赶紧把耳朵凑上去，听完左锐眉头都拧出水来，“能行吗？”
彭可瑞一拍胸脯：“都这样了还不行，咱就换人！”
左锐只好说：“好吧，姑且信你一回。”
彭可瑞身上有种很奇怪的气质，说的话做的事一件赛一件的不靠谱，但凡出点什么馊主意，还总让人扛不住想要乖乖听话实施一下。
左锐上楼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象征性的装了黄思夏非要装的饼干和牛奶，到楼下和彭可瑞和潘序汇合。
尤斯已经到了，照旧开着车，左锐扫视了一眼车里没人，暗自哦耶了一下，没好表现的太高兴。
他按计划冷漠的带好头盔，爬上了潘序的机车后座，然后彭可瑞就一脸不舒服的钻进了尤斯的车，还端端正正的坐在了副驾驶。
“彭可瑞不去演戏真的可惜了，你瞧他那不舒服装的跟真的一样。”左锐坐在后座感觉自己比潘序高出来大半个人，视野相当开阔，把尤斯车里车外的情况看的一清二楚。
不知道彭可瑞和尤斯说了什么，尤斯的车子发动了，潘序立刻发动车子跟了上去。
机车的后座真的翘的相当的高，起初在平地上还不觉得，等车子慢慢开进平原路和荒郊，左锐就开始坐不住了，抖一下他都怀疑自己要滚下去，他又实在下不了手像彭可瑞说的那样抱住潘序。
等车子开始爬坡，左锐就彻底没办法离潘序那么远了，拐过一个弯，看见尤斯的车子停在了路边，尤斯和彭可瑞站在车子旁边靠手等。
潘序把车子停了，左锐也跟着赶紧下车。
“车子故障了吗？”潘序看了看彭可瑞，又看了看车子。
尤斯表情微动，摇头，“没有，他说不舒服，要休息。”
彭可瑞脸色有些苍白，眼角含着泪，眼巴巴的看着左锐，左锐莫名其妙的看着潘序，潘序默默的摇头。
尤斯靠在车头，彭可瑞就拉着左锐神神秘秘的躲在车尾灯的地方，潘序不慌不忙的跟了过来。
“左锐你干嘛啊？要不干脆我给你拴根绳子你跟在机车后面跑算了，老远看过去你整个人直挺挺的在空中，我在车里气氛都给你营造好了，一看你们俩，隔着十万八千里，什么气氛都没了！”
九条黑线缓缓滑下，潘序三条，左锐六条。
“你就为这事儿在这哭？”左锐还以为彭可瑞遭了天大的罪了，都不好意思直视潘序心疼的眼神，结果只是因为计划实施不当，没达到他预想的效果。
“那不然呢？麻烦你们敬业点好不好，好不容易出个策划，执行不行可还行！”
“知道了，你说要怎么做。”左锐瞬间没气，说要听从指挥的是他，不配合多少显得不知好歹，还是乖乖配合比较靠谱。
关键是现在已经在路上了，没有别的路子可选了。
“就这样”彭可瑞激情不减，继续出谋划策，让左锐依计划行事。
三人一堆凑头，差不离也就是要营造一种左锐和潘序很亲密，让尤斯注意点别继续装高冷的气氛，听完左锐和潘序眉毛都快拧没了，凝重的很。
“商量好了”尤斯高深莫测的扶了扶眼镜，突然对着彭可瑞来了一句，彭可瑞懒得理他在说什么，上了车。
这次潘序走前面，左锐一上车满脑子都是彭可瑞的馊主意，“你没问题吧？”
“来吧！”潘序抖了抖肩。
“真怕你回去跪搓衣板。”左锐戴好头盔，往前挪了挪，整个人就猛地往前一栽，由于机车的机构问题这一倒他直接紧密的贴在了潘序的背上，两个人又猛的一震。
这种极其不舒服的感觉就像是一个男人不小心闯进了女澡堂子，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然后僵在门口。
已经过了入山口，接下来的一路都是盘山往上，婆子山不高，开车绕起来也要十来分钟才能到顶，这个时候已经上午十点，太阳不猛，秋高气爽的。
左锐本来就喜欢摩托车，加上天气好风景好，远处近处一片黄绿不接，天空澄澈净蓝，低低的压着几大片棉花糖一样的云层。
怡人的风景没多久就让左锐把紧张的心情一扫而光，左锐坐在机车后面，感受着风从手臂上滑过，钻进脖子里，麻麻的，痒痒的。
再往上路更斗了，左锐仰着头，感受阳光铺在脸上又凉又暖，左锐想象自己在奔跑，前面是田，无边无际金黄的麦浪，和无边无际的青山绿水环绕着他，就像在家里，顺着山脉往下俯冲一样刺激。
但是他又觉得自己是躺着的，风灌进领口，仿佛有人在轻轻的按着他的胸口，郁闷，烦躁，长久以来的困惑和不得宣泄的思绪，都在这一刻被风卷跑了，只剩下一片空白。
他已经很久没有一片空白了，脑子里没有装任何东西，铺天盖地的白，万物不复存在。
左锐闭眼了足够久，久到以为自己是不是睡着了在做什么舒适的梦，车子猛地一停，他整个栽到了潘序背上，到了。
婆子山不出名，节假日人多点，这样的周末，别说路上，山顶也没几个人，只有远处似乎两个人在架架子拍摄风景或城市风光。
潘序挑了个角落把车锁了，彭可瑞没几分钟就也从坡下跑了上来，上气不接下气的就来揪潘序的耳朵，“你可以啊你！”
“哟哟，松手可瑞，疼~~”
左锐好不容易攒起来的愉快被潘序这一通壮汉撒娇撒的没了影，只想赶紧远离这个是非之地，看见尤斯从下面慢慢的走，赶紧朝尤斯跑了过去。
“尤斯你看他们俩！”左锐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脑子抽抽了，用这种方式吸引尤斯的注意力。
尤斯只是笑笑没说话，不过眼看着那两人就要亲在一起了，还是一紧张拉着左锐往另一条小路上坡。
左锐也没来得及问一下彭可瑞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就被尤斯拉上了偏路，偏路比较窄，过两个人有点勉强，左锐只好和尤斯错开一前一后的上。
他们离山顶还有一段不远的距离，爬上去大概还要半个小时，只是这个时候山顶除了及膝的深草和风，也没什么好欣赏的，但谁也没有说穿，只是走的很慢，一步一停的往上晃悠，等着谁先开口打破谜一样的尴尬。
左锐最耐不住这样的沉默，先喊了声：“尤斯，要不你先松手，这样拉着我感觉我要裂开了。”
尤斯从刚才就一直拉着左锐的手没松开，两人稍稍错开之后左锐半边身子侧着，有点不太好走路。
尤斯没松手，往旁边靠了靠。
左锐能感觉到尤斯情绪不太对，可是尤斯大部分时候情绪都不太对，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尤斯是敏感的，动不动就能把别人的善意和情绪放大，他也是直截了当的，想要什么通常都会直接说。
自从知道自己喜欢尤斯，左锐就根本没办法像以前那样大大咧咧的和尤斯说话，生怕哪句话没说对，尤斯又愁着脸一呆就是半天。
往山上走了一段路，听见了泉水叮咚的声音，左锐四处找了一下，看见一段枯木下面有水光，他走过去拨开枯木，冷冽的清泉水面还冒着冷冽的水汽。
左锐渴了想喝点水，挣开了尤斯的手。
山上的泉水没有任何杂质的味道，带着花草的清香，一路从嘴唇凉到喉咙，沁人心脾。
“要不要喝点？”左锐捧着一捧水，转头问尤斯。
尤斯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左锐让开了一个位子，给尤斯蹲下。
左锐退到下面一点点，将上游干净的水源让给尤斯，自己又喝了两口，喝到肚子胀胀的才停下，转头看尤斯却还是半蹲着没有动。
“我教你，你个城里人是不是从来没有这样喝过水。”
看尤斯一动不动的左锐自然以为他不会这样喝水，重新蹲下，双手合十然后做捧碗状，弯身捧了一捧水，象征性喝了一点，“喏，像这样。”
左锐把手往前伸了伸，本意是示范的，不料尤斯直接勾头在左锐的手心舔了点水喝。
左锐怔愣了两秒随即笑开，看着尤斯的头顶说：“你这样子好像阿黄哦！”
左锐一动，手里的水就流的没剩多少，所以尤斯伸出舌尖在左锐的掌心舔了一下。
湿软的触感让左锐后背一麻，吓的他站了起来，慌乱的擦了擦手，抢在前面和尤斯拉开了一点距离。
尤斯也是渴了，正意犹未尽，左锐却跑了，他在自己蹲下捧点水喝还是转身走掉之间犹豫了两秒选择了后者，和左锐保持着三步之差继续慢慢的往山顶的方向走。
上山的路不好走，特别是这偏路还不同寻常的斗，左锐没走几步就走不动了，奇怪的感觉也下去了一大半。
尤斯很快赶上了他，一前一后沉默的向上继续爬着。
左锐一边后悔自己没有好好保持锻炼，一边已经透过树杈的缝隙看到了左手边的山头，除了彭可瑞和潘序，没看到其他人。
婆子山离市区近，山不高但是视野开阔，不怎么出名，彭可瑞偶然来过一次之后很喜欢，好几次都邀请左锐来着搭帐篷野炊，左锐为了不做电灯泡愣是一次都没来。
“左锐！这里！”彭可瑞看见左锐的小人头，开心的在山顶摆手。
左锐又抓紧爬了一段，从一个长得像猴脸的巨石后面翻过去，爬过最后一段斗坡就到了。
“一点了，先吃点东西吧？”潘序变法戏一样掏出一块大方布，找了个背风坡的阴影铺开。
因为是临时起意来的匆忙，左锐根本没想到要带吃的，包里只有黄思夏给的几包噎嗓子的饼干，还好彭可瑞跟个百宝箱似的，该带的不该带的，基本上都带齐了。
也许是累到了，也许是喝山泉水喝饱了，左锐吃了个饼干喝了牛奶就吃不下了，反而有点犯困。
几个人在背风坡下面找了片还算平软的草地，就着阴影算是午睡了一会儿。
山风习习，卷着杜鹃花的甜味漫山遍野的跑，四周又很安静，草和枯叶翻滚的极其细微声响就跟催眠曲一样让人睁不开眼。
左锐闭上眼睛想琢磨琢磨接下来要怎么办，刚起个头，就睡着了。
感觉到有东西在脸上蹭来蹭去，左锐才稍稍醒过来，侧头一看，尤斯和彭可瑞他们都没在边上。
左锐在山顶转了一圈，没找到人，便扯着嗓子嚎了一句。
“尤斯！”
“别喊了，尤斯下去了。”彭可瑞的声音从一棵树后面传出来，左锐走过去一看，彭可瑞靠着潘序的膝盖在打游戏，潘序支着头在后面眯着眼睛摇头晃脑，耳朵里插着一副黑线耳机。
“尤斯先回去了吗？”左锐问。
“没有，说是在草地里睡不着，要去车里睡，顺便拿点吃的上来，他带了很多吃的忘记拿了。”彭可瑞的俄罗斯方块要堆死了，推了推潘序，潘序一秒接过去狂摁，没到半分钟又还给了彭可瑞。
左锐看了看山下，“下去多久了？”
“你睡着他就下去了，应该有一个半小时了吧。”
俄罗斯方块又要堆死了，潘序又接过去一通摁。
“我下去找找他，太阳快落山了，别错过了看夕阳。”左锐一看时间，已经四点了。
彭可瑞也看看时间，“我们要走了，晚上潘序家里约了长辈吃饭，给他相亲，听说是什么大家闺秀，我要回去看看。”
\"相亲？”左锐惊，“你还这么淡定啊？”
彭可瑞无奈，“是啊，潘序本来就比我大几岁，这下毕业了，家里总急着给他找对象，愁人的很。”
“哦~”左锐不知道该这么安慰，看彭可瑞倒是很想得开的样子。
俄罗斯方块救回来了，彭可瑞又埋头摁手机，说：“相都相了好几次了，他妈都怀疑他是不是喜欢我了，哎，麻烦，你呢？”
“什么？”左锐回神。
彭可瑞恨铁不成钢，“你就是缺根筋，尤斯说他根本没有发表任何意见，你就这样了。”
“啊？”涉及到尤斯左锐突然回神，“什么意思？”
“我刚才打听了一下，尤斯说他现在也搞不清楚自己是怎么回事，好像对男的不敢兴趣了，但是对你说不清是什么感觉，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说不上来，这是他的原话啊，我可只能帮你到这了。”
彭可瑞思考的太认真，手里的俄罗斯方块终于堆死了，他转回头看着左锐道：“其实尤斯的问题很明显，他以为他对男人不感兴趣了，其实只是对你之外的男人不感兴趣了，你这下懂了吧？”
左锐努力的消化了一下，“他还喜欢我？”
“废话！不喜欢你，今天还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