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48章
等秋收完了，队里几个干部又开了几次会，会计和出纳分别计算了今年的收成，对比去年稍有上涨，但仍然没有达到某些公社亩产二十万斤的记录。
队长吸了口旱烟，然后轻轻吐出来，伴随着浓重的叹息声 “今年才第一年，总归比去年稍好一点，明年一定会更好的。”
“是啊，咱都是种地的老把式了，自然知道得慢慢来的道理。”副队长立马附和道。
“是这样。”队长点点头 “秋收大家都辛苦了，叫食堂多做些好菜给大家补补，之后好筹备过冬的事儿了。”
“我前两天就去食堂看了的，还问了师傅，他说现在的肉菜也就是上半年剩的腊肉，不太够。队长，你看我们要不要杀一头新鲜的猪？”副队长提议道。
“不行，猪也是有指标的，过年得交一部分到社里。现在猪还在长，谁知道够不够指标。”
“那……那也没别的肉菜了。”
“诶，村里不是有两个塘吗，里面的鱼肯定长了，不如打些鱼上来吃。”民兵队长提议道。
“嗯……这个行。这样吧，从队里找几个愿意下水的人，捞鱼上来了还有工分。”队长沉吟半晌道。
“行。”
这事儿就这么敲定了，等开完会，队长就在队里公布了这件事，顿时就有一群人想参加。
废话么不是，下个水抓鱼而已，就有工分，这么热的天，简直是讨了便宜。
“我我，队长，我抓鱼可是一把好手！”
“别听他的，我才是抓鱼的高手！”
“队长，选我，我摸鱼又快又好！”
……
一群人推推搡搡，直往队长跟前挤，边挤边大声喊着，想让队长注意到自己。
周行刚好路过，听见这个，眼咕噜一转，勾了勾唇角，也挤了上去。
仗着身高优势，周行毫不费力地挤了进去，抬起手戳了戳队长的后背 “队长，我去。”
虽然面前推推嚷嚷的人很多，但是队长还是第一时间就感觉到了后背传来的触感，立马朝着侧边地人看过去，本来看见周行站在自己面前他就够惊讶的了，结果他居然主动参加，简直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队长没有说话，而是用怀疑的目光看着周行。
这小子这么积极，是有什么猫腻？
周行的性子他还是了解的，无利不起早的东西，不占便宜他绝不干。
想了一会儿，队长还是答应了。
好不容易主动做点事儿，就别打击他的积极性了。这样，说不定村里另外几个好吃懒做的小伙也跟着干活了呢。
“好好干啊！”
得到了许可，周行转身就走。队长看他这样子，额角抽了抽，立马大声嘱咐了一句。
除去周行，队长还找了三个人，这四人分成两队，分别去村子里的两个塘。周行没等队长分配，直接说道：“我去村尾那个，离家近，完了好回去。”
队长没说什么，默认了。
队长找的记分员还在开会，在赶来的路上，趁着这个时间差，周行立马走去塘里，浑身上下脱得赤条条的，直接下了水，游到塘的另一头。
另一个男人年纪比周行大个两岁，还没结婚，平时人挺老实的，话不多，见周行去另一头了，自己就默默在这头抓鱼。
周行回头悄悄瞄了一眼，见男人低头专心自己的，就偷偷抓了几条大的放到岸边草丛里藏着，刚藏好，就听见了那头传来的脚步声，抬头看去，是记分员来了，周行面色不变，往塘中间移了移，装作努力抓鱼的样子。
整个队里的人不少，又是队长亲口“吩咐”吃点好的补补，所以得多抓点，而不是抓个几条然后熬几盆子汤，捞不着肉末的那种。所以，这几个人都在水里泡了半下午，抓了好几筐鱼上去。
周行这边，另一个男人比他多抓了大半筐，工分自然也多一些，不过周行藏了私，也不在意那点工分。
不得不说，那个男人是真的老实，全程都在认真抓鱼，回去的时候也是空手。看着男人的背影，周行“啧啧”了几声。
那么老实干什么呢，干了一下午活，就那点工分，想想就划不来。
等人都走了，周行这才悄悄将自己藏得鱼包进衣服里，自己就穿着裤子，慢悠悠走回家。
想着队里食堂有肉吃，周行就叫李知安将鱼腌了，这样可以放一段时间，等没吃的了，就拿出来。
“欸，一会儿把我的衣服洗了，一股鱼腥味儿。”
周行提着一桶水，准备在院子里冲一下身子，余光瞥了一眼厨房门口蹲着的周清曼，说道：“去，进去找你娘，别出来。”
“略略略……”
周清曼朝着自己爹做了一个鬼脸，这才笑着跑进厨房。不过步子瞧着还不怎么稳当，像个小老头似的，颤颤巍巍的。
过了一会儿，李知安将腌好的鱼提出来，准备放太阳底下晒一晒。结果一出门就看见周行的果体。
“啊！”
她吓得叫了一声，手里的鱼差点掉下去。
“叫什么叫，见鬼了!”周行被她的尖叫声吓得一哆嗦，转头没好气的说道。
结果他这一转头，李知安就清晰的看见了他的某个部位，立马转过脸，红着脸骂道：“不要脸!”
“你又不是没看过，矫情什么。”周行说道。
李知安又悄悄骂了几句，这才避开某人，往晾衣绳走去。
“你干嘛，傻子吗你，这玩意儿你拿出去晒，所有人不就知道了，知道我是怎么拿回来的吗！”周行放下手里的瓢，叉着腰瞪着李知安。
“哦……我这不是不知道么。”李知安嘀咕道，随后抬头看着面前赤条条站着的人，又赶紧低下了头。
“你快把衣服穿上，别人看见了就不好了。”
“知道了，你赶紧把那拿回屋里去啊!”周行催促道，不自觉往院子外看了一眼。
望着女人离去的背影，周行突然打了个喷嚏，赶紧擦了擦身子，就把衣服穿上了。
……
晚上，干完活的周行和李知安并排躺在床上休息，周清曼在另一张床上睡得正香。
他起身拿开窗前的草帘子，阵阵微风吹进来，带来一些凉爽，也渐渐冲淡了屋里的气味。李知安闭着眼睛，轻轻喘着气，额头、脖子上都是汗。
又休息了一会儿，周行起身出去洗了个澡。李知安也受不了身上的汗，打了盆水擦了擦身子。
再转头看见床上的东西，脸立马红了，悄悄看了一眼院子，最后还是换了一个床单。
等两人再次并排躺在床上时，夜已经深了，隐隐可以听见鸡叫。睡过去之前，李知安撑着精神轻声说道：“曼曼已经长大了，你以后不要在院子里洗澡了，她看见了不好。”
男女什么什么亲亲，还是她娘跟她嘱咐过好多遍的，就是说不能随便看别人洗澡或者什么其他的。
“嗯”周行的嗓音带着些沙哑，听着像是要睡着了。
李知安打了个哈欠，也闭眼睡觉了。
第二天，周行找出之前偷偷砍的几棵树，准备在院子一脚搭个屋子，就用来冲澡。
秋收虽然结束了，但是活是源源不断的，这不，队里又开始准备过冬的东西了，一部分种些时令菜，一部分上山去。这时候山上的东西挺多的，蘑菇、油茶、山楂、柿子还有板栗，多的就送到食堂，少的自己就可以直接吃了。
李知安跟着张桂花一起上山了，本来她怕山上蚊子多，带着女儿不方便，结果周行要忙自己的，她也只好自己带着女儿。
还好张桂花知道的多，直接弄了块布将周清曼裹住缠在李知安怀里，这下就可以解放双手了。
李知安有些新奇的和怀里的女儿对视，一双杏眼笑眯眯的。
“娘、娘!”
周清曼也是第一次这样呆在娘的怀里，也高兴的不停拍手，一直叫着李知安。
“曼曼和娘一起上山。”说着李知安将领的筐子背在背上，就和张桂花一起往山上走去。
张桂花拉了拉怀里的布，将它盖住儿子的头，然后转头对旁边的李知安说道：“小娃娃的皮肤嫩，蚊子爱咬，注意包着肉，别露出来了。”
李知安点点头，也拉了拉怀里的布。
这些日子一直在砍树，天上也整天飘着黑烟，臭臭的味道充斥在空气中，令人有些不适。李知安皱了皱眉，又掖了掖怀里的布。
山上直接是光秃秃的了，张桂花啧了啧，没说什么。
好在之前也打了好多大点的野物，深一点的林子是没什么危险的了，张桂花想了想，还是带着李知安往深处走了走。
“你家怎么总是洗床单啊，不是我说，曼曼这么大了，也不该总是尿床啊！”边干活，两个人边唠嗑。
而张桂花想起了李知安院子里挂的床单，她每次去，几乎都晒着。
听着她的话，李知安想起了什么，脸色慢慢红了，也不好意思说什么，只好低下头认真干活。
“床单不能总是洗，洗薄洗破了又得换，你那有那么多的布哦！”张桂花对她的脸色一无所知，继续说道。
说着，张桂花又看了一眼周清曼露出来的脚 “也不是我说，她这小姑娘知道什么，你就给她穿鞋子，穿不了多久就小了，你还不如做双草鞋，省点布。再说了，这热天，不讲究那么多，不穿鞋子更好，还凉快。费那个事儿，我倒看看你家的布票够不够。你家周行也不知道说说你，这样下去，日子哪过的起哦！”
李知安不自觉伸手摸了摸女儿的鞋面，又想起了队里别的小孩脏脏的样子，忍不住摇了摇头。
其实张桂花说的没错，现在条件就是这样，一年的布票就那么多，家里人口多的根本不够用，别说鞋子了，就连裤子都是共穿的。大人得干活必须有衣服裤子，小孩子就不讲究那么多了，光脚、光屁股蛋的都有，也没见出了什么事。
在她看来，李知安就是太矫情了，又年轻，啥也不懂，等以后孩子多了，就不会这么过日子的了。
她的话，李知安还是听一些的，她也不是不知道现在日子是怎么样的，可她真的受不了让孩子赤脚在地上跑，然后晚上直接往床上躺。
她娘就是这么照顾她的，她小时候的好多衣服，她娘都给她留着呢，给了几件给张桂兰，剩下的都带给她了。就像女儿脚上的鞋子，就是她小时候穿过的，被她娘好好放着，还像新的一样呢!
所以她就没想那么多，又做了几双鞋子，大不了她学着她娘也罢鞋子好好放着，以后留给曼曼的孩子不就好了。
因此对于布这个事，她是没想太多的。让曼曼整天干干净净的不好么？
就算没有那么多布，她就不给自己做衣服不就好了，反正她有衣服，不用做新的。
说了几句，见李知安没过心的样子，张桂花就没说了。索性自己过自己的，她也管不着别人。
……
进入年关，队里才真是没什么活了，这时候都在准备过年的东西。不过，因为是吃大锅饭，所以自家不用准备吃的，只要买些蜡烛，再准备对联就好了。
这是第一年全村人一起吃年夜饭的，一个个的都有些激动，到了那一天，个个脸上都带着笑。
这天还有难得一见的酒，一桌一瓶，真的是“大手笔”了。
等吃完了饭，男人们几乎个个红着脸，踉踉跄跄的回家。
李知安吃完了饭就和张桂花一起回去了，至于周行，他只是跟李知安说了一声就往外跑，也不知道去哪了。李知安也不管他，回家洗洗就睡了。
周行是去找李大牛了，他悄悄顺了半瓶酒，又拿了些菜，跟李大牛去老地方，两个人边唠嗑边喝酒。
今年收成不错，工分也宣布了，全部换了钱或票给了社员。到处其喜洋洋、欢声笑语，每个人都带着对未来的期盼守夜到凌晨，然后点燃鞭炮，一个个将头扬得高高的，看着火焰点燃漆黑的天幕，每一张笑脸也映照得格外清晰。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定格，此刻所有的美好都被无声记下，在以后几年里都格外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