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51章 51
洛年年愕然停下脚步, 又仔细打量了一遍,确实不是程誉,一瞬间, 失落涌上心头,是哦,程誉下山去了, 要下旬才能回来。
洛年年连忙和凉亭里的人道歉:“不好意思, 我认错人了, 打扰到您, 实在不好意思。”
歉意地笑笑,洛年年后退两步准备离开。
“站住。”凉亭里的人突然出声, 声音格外沙哑, 似乎声带受损过。
洛年年闻声停下, 转过身看向对方,眼里满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被叫住的疑惑。
男人嗤笑一声,仰头灌了一杯酒,直接报出自己的名字:“殷尔行。”
说完就等着看小姑娘大惊失色的惊恐表情。
可惜, 没有。
放出去能让敌人闻风丧胆,也可止小儿夜啼的名字, 宛如头顶上方的老树叶,随着一阵轻风轻飘飘的打着旋落地, 没有泛起一丝波澜。
洛年年仍然是一副歉意又茫然的表情, 手指在食盒的把手上抓握了两下, 看着独自饮酒的男人, 心里在犹豫是不是该赔偿一个菜。
见男人看过来,她还不好意思的笑笑,眨眨眼, 直接问:“您有什么事吗?”
殷尔行的动作一顿,心头浮上几分荒谬,终于忍不住问出口:“你这丫头的脑子是不是有点问题?”
洛年年大惊失色,连连否认:“没有没有,我很聪明的。”
洛年年后来听说,总是被人说傻乎乎就会真的变傻乎乎,所以从程誉到周围的人,从来不会说她傻,大家都夸她聪明。
虽然知道自己是实心的门,有点呆,但现在也不能接受别人说自己脑子慢了呢。
殷尔行的表情都因为这个答案卡住了,抬手往嘴里送了一杯酒掩盖住脸上的表情,换了个话题,冷冷地问:“你刚才叫的程师兄是你什么人?”
“程师兄?程师兄是很好的人呀。”洛年年想起程誉,笑眯眯地夸赞起来。
殷尔行沙哑的声音阴森森的,“你的表情更像是想起情郎,怎么,他是你的老相好?”
洛年年听懂了,脸上泛起羞涩的绯红,眼神闪烁的连声否定道:“不,不是的,只是程师兄帮过我,是特别好的人。”
对面的人冷哼一声,冷冷的嘲讽道:“好人?我怎么听说他下山查账的时候逼死了一家老小,他那样的都算好人,我岂不是能算普通人?”
洛年年愣住,随即生气了,愤怒地瞪了眼殷尔行,圆圆的眼睛因为愤怒显得更明亮了,不客气地怒斥:“关你什么事?要你多管!”说完哼了一声,转身就走。
殷尔行被吼懵了,他已经记不得多少年没人敢对他说句重话了,回过神的时候,手已经下意识抓住洛年年的胳膊,一用力直接将人拽了回来。
洛年年察觉到不对,看向殷尔行的眼神中满满都是愤怒和警惕,严厉地问:“你是谁?你到底要做什么?”
她另一只手已经握紧拳头,随时准备给这个人一个教训。
殷尔行的大脑都没想到手会自己动,不自在地放开抓着洛年年的手,决定再做一次介绍:
“我乃玄武堂堂主,殷尔行。”
洛年年终于将人对上了号,正是刚才突然去膳堂,让他们后厨紧张了一阵的危险人物,这时她也注意到了石桌角落堆叠的三包眼熟的绿豆糕,和赵总管说的对上了。
想起费小六对这人的恐惧忌惮,洛年年看向殷尔行的眼神不由得更加警惕,搞不明白这人到底要做什么。
殷尔行一直在仔细观察洛年年的表情,见她反应过来后,清亮的眼睛里仍然只有警惕,没有厌恶恐惧,一直压在心口的石头莫名放下一半,彻底放纵了心里的冲动,下一秒抬手直接掐住洛年年脸,将人拽到了怀里。
洛年年完全懵了,因为这种手放在她下巴处从下往上掐住她脸颊的姿势,她实在太熟悉了,上个世界的程誉特别爱这样掐着她的脸,每次都会把她的脸颊肉堆挤在一起,嘴巴嘟成小金鱼嘴。
更重要的是,当两人的距离足够近时,她看不见殷尔行的脸,只能看见他的眼睛,这双眼睛也太熟悉了,特别像程誉。
洛年年呆呆地看着不足十厘米处的眼睛,脑子努力转动思索起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殷尔行则仗着一张冰冷的脸没有表情,大着胆子提出自己的愿望:“听闻你做饭的手艺不错,不如嫁给我。”说完,手下意识将怀里的人抱紧了。
洛年年:……? 丽嘉
洛年年愣住了,满脑袋都是问号,接着奋力挣扎起来,可她虽然最近几天加的都是基础属性点,但是与武林高手还是相差甚远,被拦腰锁在男人怀里,动弹不得。
“唔,不,唔行……”洛年年坚定表示拒绝,话还被堵在嘴里,无法完整吐出来。
殷尔行眸中都是危险的冷光,沙哑的声音饱含恶意,“你拒绝?是因为你那个程师兄吗?他到底有什么好的,一个账房的小算盘罢了,值得你为了他拒绝我?”
洛年年眼神一肃,突然狠狠的用脑门撞向殷尔行,颇有些鱼死网破的狠厉。
殷尔行动作极快地放开了洛年年的脸,用手指按住她的额头,不让她真的撞上来,否则撞疼的是她的脸。
“不许你说程师兄,你放开我!你个大坏蛋!”
洛年年愤愤骂道,一副气狠了的模样。她真的气狠了,这个人,怎么能总是说阿誉的坏话,真是太坏了!
殷尔行有些郁闷,他是真的想不通,账房那个姓程的家伙,长相普普通通,性格恶劣散漫,到底哪里得她青眼,被她亲近讨好不说,明明都没见过几次,还被她惦记着护着,实在可恨!
可怀里的人明显气恨了,殷尔行也不敢逼迫太过,连忙将人放开,最后用冰冷的语气警告了一句:
“我只给你几天的考虑时间,你现在是在膳堂做工?那从明天开始就不用去了,你什么时候想清楚,什么时候来找我。”说完,将一块金属腰牌放进洛年年的手心,还趁机摸了一下她的手。
洛年年气得抬手做投掷状,就见殷尔行脚尖一点,人消失在凉亭中,连带着消失的还有石桌上的酒壶酒杯以及三包绿豆糕,只有洛年年的食盒还好好的摆在桌子上。
洛年年并没有真的将手中的腰牌投掷出去,她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表情又愤怒又奇怪。
最后,她一手攥紧腰牌,一手提着食盒,神思不属的走在下山的小路上,中间一个不注意差点被绊倒,好在及时被路边的一根树枝挂住了衣服。
洛年年随意看了眼那根树枝,继续向山下走去。
躲在树后控制着树枝的殷尔行收敛气息,没有被察觉。
他心里想着,众人皆知,殷尔行本就是肆意乖张的性格,从来不懂收敛为何物,想做的就要做,想得到的就要得到,那样放肆的欺负人也是完全合理的。
虽然理智自责不该那么放浪,但狂跳的心脏按压不下去涌上来的激动,甚至想要更过分的对待她。
天色已暗,少有人来往的门派后山小路,他就算将她欺负得更狠一些,也不会有人发现吧。
殷尔行想着想着,激动到差点暴露行迹。
回到家,洛年年表情如常,还去厨房将中午剩下的一小碗肉酱和晚餐的炒饭一起混合炒了一锅,于是,炒饭更香了,香得洛小丫吃撑肚子还不满足,伸着小舌头将盘子舔干净了。
洛婶和洛小丫都没察觉什么异常,还互相开玩笑逗乐。
闲聊了一会儿,洛年年和洛小丫一起将家中快速收拾好,早早的洗漱回房各自休息。
昏暗的房间里,洛年年躺在床上,手里仍然攥着那块腰牌,她的手指顺着腰牌上的痕迹仔细触摸,脑海里则在回想命书的记载。
程誉在这个世界的命运也是一个大写的惨字,出生于江湖上有名望的武林世家程家,出生时是双生子,有路过的僧人批命双生子克父,去一留一对程父乃至程家更好。
程父虽然没有听从,但心里还是留下些许疙瘩。
没想到精心养育双生子五年后,程家运势果然开始衰落,在江湖中的地位大不如前。一番思虑挣扎后,程父将双生子中的弟弟程见玉从族谱上划去,孩子充作奴仆之子周见玉由得力的奴仆养着,对外统一说程家只得一子程云书。
就这样明明是孪生兄弟却待遇差距极大的养了一年,一次节日灯会时,备受忽视无人看管的周见玉被拐子掳走了。
几经辗转,周见玉落在飞影教手中,成为飞影教的预备弟子,那时的飞影教还是纯正的魔教,对内对外手段极为残酷,各处搜刮来的预备弟子宛如养蛊般培养,让他们互相厮杀,决出胜者。
没想到养出一条蛊王,周见玉不知练了从哪里学的神功,武功进境飞速,十几岁便成为一等一的高手,直接干掉飞影教的老教主上位成为教主,对飞影教从上到下大清洗了数次,将罪大恶极的恶人清洗干净,强行将飞影教牢牢控制在手中,约束飞影教上下的行为。
周见玉将自己的名字改为程誉,成为江湖上一方不可忽略的势力。
再后来,飞影教越做越大,武林世界程家新一代的继承人程云书为了积攒功绩,盯上了飞影教。
在一年后召集正派联合围攻飞影教,程誉亲自与孪生兄弟程云书对上。
要命的是,程誉武功飞速进境的代价是根基不稳,对自身有极大的损害,关键时刻后遗症爆发,落败身死。
飞影教上下也因为教主身死而大受打击,在围攻中被攻破,一蹶不振,成为程云书功成名就道路上的垫脚石。
洛年年反复回忆了几遍命书中的剧情,总觉得目前的情况有哪里不太对劲,但是命书毕竟一世只有三千字,只有大致的剧情脉络,没有详细的细节,她没能从命书中得到什么启发,想着想着,沉沉睡了过去。
第二天天空边缘泛出鱼肚白时,洛年年醒来,伸了个懒腰,发了一会儿呆,照旧收拾好自己提着食盒上山去了。
没想到赵总管就在厨房后门处站着,看到洛年年时,表情格外复杂。赵总管伸手拦下洛年年,犹豫一番,才问道:“大丫啊,你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
洛年年抬眼看向赵总管,静静等着他继续说。
赵总管心里很是惋惜,但还是不得不说:“你这段时间先不用来厨房了,我会跟大家说你生病了,至于以后……”
赵总管叹了一口气,最后看了眼洛年年,转身回了厨房。
昨天大晚上的有弟子给他传话,让他暂时停一个大厨的职,这事怎么想怎么诡异,但那封信上的印鉴让他不敢不从,否则下一个被一言定生死的就是他老赵本人了。
赵总管觉得很可惜,洛家这个大丫头在厨事上还是很有天赋的,毕竟厨子嘛,做的饭好吃不好吃,是个人都能有评判,他本来还准备安排自家侄女给洛大丫当帮厨好好学学手艺呢,哎,可惜了。
洛年年抿了抿唇,但她知道事情的关键不在赵总管身上,没有再为自己争取什么,而是转身又去了一趟账房,礼貌地询问一位路过的弟子:“您好,请问您知道程师兄大概几天后回来吗?”
“程师兄?”对方不耐烦地皱了皱眉,直接走开,“不知道。”隐约还丢下一句,“管他去死。”
洛年年莫名有点担心,坚持多等了一会儿,等到稍微熟悉一些的圆脸弟子,对方见洛年年又来问,纳闷地反问:“小厨娘,你到底找程师兄有什么急事啊?”
洛年年咬咬牙,听到急事,想到一个很好借口:“给长辈请大夫的钱还有点不够,程师兄是个好人,我想找程师兄试试能不能借一些。”
“啊?程师兄是个好人?哈哈哈……”
圆脸弟子突然狂笑,似乎听到了最好玩的笑话,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才勉强回道,“我劝你,哈哈,别想太多,大家都知道,程师兄最是冷漠刻薄不过了,哈哈哈,程师兄不会是对你骗身骗心了吧,让你这个小丫头这么死心塌地的等着他?”
圆脸弟子说完上下打量洛年年,程师兄虽然在教内名声不怎么好,但怎么说也是正经的外门弟子,这个缠上来的膳堂小厨娘只是个下人,大概勾勾手指就能勾上手,这丫头看着又瘦又小,也只有脸还行,程师兄可能是随便玩玩?
“程师兄是好人!”洛年年不高兴了,一字一顿地认真说完,转身就走。
她真的很生气,这些人,都在污蔑她的阿誉,她的阿誉明明是再好不过的人了,哼,这些人才是坏人。
隐在暗处的人看着洛年年脸上气愤悲屈的表情,心旌摇拽,几乎要现身将人拦下,但最后还是按捺下来,继续观察,只是冷冷地瞥了圆脸弟子一眼,这人有点多嘴。
圆脸弟子莫名后背一寒,脸色一变,也顾不得管洛年年了,快走几步匆匆跑进账房。
洛年年走着走着,气也散了,开始转动脑子考虑起来。
在那个莫名其妙的殷尔行被解决之前,厨房的差事暂时不能做了,不过洛年年也没有特别心急,一来她手上还有不少存钱,足够一家三口生活许久,二来她还有技能在这个时代拿得出手,是第一个小世界学的刺绣。三嘛,等程誉回来,一定会有办法帮她的。
想着想着,洛年年又放松了。走下山,直接走去镇上。
陈侠镇有两家布庄,一家成衣店,洛年年准备挨个考察一遍。结果第一家布庄不收外来的绣品,那家成衣店还没开门,第二家布庄除了售卖布匹,倒是也售卖一些成衣和绣品。
洛年年仔细观察店里的绣品,一一问了价。
负责招待客人的伙计到是没有不耐烦,只是看出洛年年似乎不是诚心想买,干脆问:“姑娘到底想要什么,不妨直接和我说,我可以给姑娘出出主意。”
“你们家收绣品吗?”洛年年问的时候心里还有点小紧张。
“原来姑娘是想卖自己的绣品啊,”伙计恍然大悟,正要回答,突然停顿了片刻,侧头做倾听状,然后对洛年年说,“收!我们是收的,姑娘的绣品不妨拿出来给我看看?”
洛年年指指柜台上一条绣着花的手帕,“这样的绣品多少钱收?”
伙计笑得格外和气,劝道:“姑娘若是诚心合作,不妨直接和我们家老板谈价,我们老板就在楼上,我给姑娘带路。”
洛年年犹豫的抓了抓手里的食盒提把,她今天其实只是心血来潮想了解一下市场行情,她还没绣好样品,这样直接谈价,人家能收她吗?
可是前面的伙计已经开始走了,洛年年只得跟上。
二楼是一个个小间,是布庄留给大客尝试布料和成衣的,伙计带着洛年年走到最里侧一间停住,打开门,躬身示意洛年年走进去。
洛年年下意识探头看了眼,里面是一间装饰雅致的房间,房间的窗大开着,隐约传来街上热闹的声响,窗边摆了一张软塌,一位富态闲适的男人正半躺在软塌的一侧查看手头的账本,另一只手里盘着一串白玉串珠。
“姑娘,这是咱们吉祥布庄的许老板,请。”伙计站在洛年年背后,再次示意。
悠闲惬意的许老板抬眼看过来,笑容和善,“客人什么事?”
“我想问问你们家收绣品的价。”洛年年迈步走进房间,诚恳地问。
“姑娘准备的绣品给我先看看,我定个价。”许老板将翻账本的手伸向洛年年,轻轻晃了晃。
洛年年不好意思的垂下头,低声说:“还没准备好,能先了解一下价格吗?”
许老板瞥了伙计一眼,笑呵呵的对洛年年说:“不妨事,不妨事,不急,姑娘如果愿意的话,可以坐下来,现场展示一下。”
伙计听懂了,面不改色的躬身退出去,去准备针线和布料了,虽然不知道他们布庄明明养着一楼的绣娘,为什么偶尔才来查账的老板还要示意他将找上门来的绣娘带上去,但伙计早就学会了不该问的绝不多问,动作麻利,很快就找来大大小小七八种布料,以及一大盒各色针线。
伙计抱着大堆东西再回来的时候,看到老板正笑着和绣娘说话,老板一个眼神递过来,伙计就很有眼色的将手里的东西放在软塌上的矮桌上,这样,新来的绣娘要想展示手艺,就得坐在软塌另一侧。
洛年年没发现这些小算计,在笑容和善态度真诚的许老板的邀请下,坐在软塌另一边,在伙计端来的水盆里仔细净了手,然后从大大小小的布料里挑选手感合适的,再挑选颜色合适的绣线。
“洛姑娘想做个什么物件?什么图案?”
许老板是个气质格外温和的人,说话也和和气气的,更重要的是,洛年年直觉能察觉到他确实在释放善意,让昨晚刚被臭男人强行搂抱而对男人生出警惕的洛年年不知不觉都放下了戒备,不仅告知对方自己的姓,还配合的闲聊起来。
“做个手帕吧,角落里绣片竹林呢?”洛年年说着,脑海里已经生成了相应的图案,摸不准是否可行,目光征询地看向许老板。
许老板笑笑,声音温和:“自然可以,洛姑娘想绣什么都可以,我只提醒一点,万万不要着急,慢工出细活,慢慢绣,咱们追求的是更好的品质,绣品才能卖出更高的价格。”
洛年年点点头,果然放慢了动作速度,耐心地剪裁、勾边,然后分线,分出了深深浅浅的绿色绣线,准备用来展现竹林的光影变幻,最后一针一线地耐心绣起来。
许久没有动针,再次有机会捡起这项爱好,洛年年兴趣渐浓,越绣越认真,完全沉浸其中。
许老板坐在对面翻看账本,一页一页,手指缓慢的翻动着。
他的视线看似停留在账本上,实则大部分余光都落在对面的人身上。
小姑娘神情格外投入认真,眼睛炯炯有神,饱含愉悦的兴味,让人想将最好的东西都摆在她面前,只为了看到她更愉悦的神情。
只是小姑娘身上还穿着飞影教仆从的黄色衣衫,粗糙的布料看着很是刺眼,脸上也没有几两肉,明显过得不是很好,让人愤怒之前的人到底是如何养的。若是他来养,定会精心照顾,不如就让他抢回家藏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