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50章 50
如果并没有感觉好起来, 那明天的汤面就可以为别的大夫准备了。
洛婶闻言神色格外复杂，表情扭曲来扭曲去，最后狠狠瞪了洛年年一眼, 命令道：“先吃饭。”
洛婶确实感觉伤处好多了，王一来不愧是飞影教的内门弟子，一出手完全不一样。
但她也是真的不想再见到王一来了, 洛婶在飞影教做活的时间更长, 听到的消息也更多, 听说那位王大夫可不是好相与的, 得罪他的人会被他炼成试药的药人，一想到那些恐怖的传言, 洛婶的心肝都在打颤。
洛婶凶起来的时候, 洛年年和洛小丫都只有乖乖听话的份, 洛年年将今晚带回来的生面条取出来煮熟，面汤是单独盛在桶里的，再加上她提的时候很稳很小心，基本没有洒。
热汤浇在面条上, 炒白菜的浇头也浇在面上，祖孙三人就着三盘小菜, 一人吃了一大碗面，浇头中还夹杂着几颗肉粒, 呼啦呼啦的吃一碗, 让人浑身痛快, 吃得汗都冒出来了。
吃过饭, 洛婶打发洛小丫去洗碗收拾，把洛年年留了下来，表情一肃, 狠狠拍了一下洛年年的胳膊，痛心地骂道：“你个死丫头，怎么突然给我找大夫，还敢去找山上药堂的弟子，还是内门弟子，你的胆子怎么那么大啊？”
洛年年讨好地笑笑：“奶，咱们还是要找大夫看看的，我听说村里刘老头之前干活的时候摔骨折，没找大夫给正骨，后来腿是长好了，但走路一瘸一拐的，而且一到下雨天就腿疼。咱们找个专业的大夫正正骨，以后少受罪。
“我看飞影教那些弟子每天摔来打去，骨折的肯定多，我打听过，他们受伤都找药堂的弟子看，其中王大夫的医术是最好的。我就去请了，王师兄人很好说话的。”
洛婶迟疑了一下，还是决定问清楚：“请人家内门弟子下山，你到底花了多少钱，钱又是从哪里来的？”
“请王师兄就花了1两银子，比我之前打听到的便宜多了，王师兄真是个好人！
“钱是账房的师兄帮我提前预支的工钱，奶，你别担心，我算了算，咱们家花钱的地方不多，我手里还留下不少，足够之后生活的。”
洛年年耐心地解释，说着说着还笑起来，账房的师兄是程誉耶，大不了以后再去申请提前预支工钱。
洛年年说话时，又将自己的荷包翻出来，给洛婶看她的荷包里确实还有不少银子和铜钱。
上个世界，程誉最初就是以医护部卫兵的身份出现的，所以洛年年对于命书记载里明明该当上飞影教教主的程誉为什么以账房弟子的身份出现一点疑惑都没有。
她还想着账房有“自己人”，想预支工钱应该简单得很。再说了，以后说不定就可以花程誉的工钱了。已经刷了两个世界程誉卡的洛年年对此很是习惯。
“好，好，奶奶的大丫已经长大了，比之前聪明还比之前能干，奶奶太高兴了。”
洛婶听洛年年说得有条有理，眼眶都有点热。
这个孩子虽然是她捡来的，但也养了这么多年，一直和小孙女一并当亲生孩子养的，甚至比起洛小丫，洛婶更担心脑子有点呆的洛大丫，现在看大孙女出息了，心里别提多欣慰了。
洛婶粗糙的大手拉过洛年年的手，安抚地拍了拍：
“大丫的工钱自己收着吧，这个家现在是你顶起来的，你手里不能没有钱。
“奶奶知道你是个好孩子，相信你不会大手大脚的乱花钱。就算你真的花了，奶奶这里还给你们姐妹两个存着嫁妆呢，不怕，不管出什么事，奶奶都能给你们兜底。”
洛婶手里也不是完全没钱，这么多年，一文一文的攒，她也攒了快三两银子的。之前一段时间洛婶有时候晚上疼得睡不着觉，也没想着花钱治自己的腿，总想着万一出个什么意外，还是多给孩子们留点钱。
没想到大孙女主动想办法给她找来了大夫，虽然心底还是害怕内门弟子，但说不感动是不可能的。
洛年年笑了笑，继续说：“奶，我还有个好消息呢，今天赵总管又夸我了，而且让我以后多供一个绿豆糕，放在晚食卖，所以，虽然预支了工钱，但以后每个月说不定还能再领一点。”
洛婶在后厨干了这么多年，对后厨的规则最是清楚不过，大厨供应得菜品越多，地位越稳固，越不可替代，当下惊喜不已。
惊喜过后，洛婶又仔细打听了厨房其他人的反应，然后把后厨里大部分人的性格人品仔细的给洛年年分析，洛年年回忆一下，众人的反应跟洛婶说的确实差不多，不满的不满，嫉妒的嫉妒，无视的无视。
洛婶今日谈兴很旺盛，拉着洛年年和偶尔跑进来的洛小丫说个不停，是受伤以来情绪最好的一天。
直到后来洛小丫端上一碗药，喝过药之后，洛婶睡意渐浓，再次昏睡过去。
姐妹两个松了一口气，奶奶状态好她们自然开心，但是洛婶的伤处肯定还是痛的，还是好好休息，争取早日完全康复。
新的一天上午，洛年年在炒饭过程中更多的让费小六参与进来，她自己则偶尔忙两下绿豆糕，动作不紧不慢的，反正绿豆糕晚食才供应，时间足够用。
早食结束后，洛年年用自己的炒饭和负责面食的大厨换了一块面和一些青菜，今天她都没提大大的食盒，只提了个篮子，换好之后，挎着篮子飞快向着家的方向跑去。
结果刚刚跑出厨房不远，就在后山的小路边看到了背着药篓的王一来。
洛年年赶紧跑过去，小脸跑得红扑扑的，热情地打招呼：“王师兄！王师兄久等了，我现在就回去做面。”说完就想继续跑。
“不急，慢点，一起走吧。”王一来直起身，将手里的草药随手扔进背后的背篓里，走在前面，压着小姑娘的速度。
洛年年想着她做饭动作快，回去也就一刻钟就能搞定，干脆不再着急，主动和王一来搭话，好奇地问：“王师兄，你采的是什么药材呀？”
“这个是白花蛇舌草，可治疗肠道湿热腹泻，吃坏肚子用这个煮水喝，效果不错。”
王一来虽然语气硬邦邦的，但洛年年好奇问了，他还是耐心讲解起来，逐渐从白花蛇舌草的功效讲到形状，再讲到另外一种容易混淆的水线草。
讲着讲着，王一来就看到洛年年开始犯迷糊，干脆将几种容易混淆的药草都采摘一遍展示给洛年年看，对着实物讲解，洛年年全部听懂了，兴趣被挑了起来。
两人一起走到家的时候，洛小丫已经提前将院子收拾干净，在院子里支起一张小木桌，王一来也没有不自在，坐在小桌旁整理自己的药草，抬眼就能看到厨房里洛年年忙碌的身影，时不时就抬头看两眼。
直到面快要下锅时，洛小丫怯怯地问姐姐是不是该叫醒奶奶了。
洛年年赶紧带着王一来去看看洛婶，洛年年正准备再次掐醒洛婶，就见王一来拿出一个瓷瓶，同样是在洛婶鼻端晃了晃，洛婶就渐渐醒了。
王一来把了把脉，又按了几处询问痛感，洛婶还迷糊着，茫然的顺着问题作答。交流确认过病情后，王一来就走出去继续整理药材了，洛年年去煮面，洛小丫守在房间里照顾洛婶。
此时，炒好的肉酱浇头已经开始散发出浓郁的香味，除了厨房里的洛年年，家中的其他三人都因为这股香味疯狂吞咽起口水，肚子不停地催促，眼神不时瞥向厨房的方向。
中午吃的拉面是洛年年亲自揉的面，她今天获得的同样是【力量】基础属性点，力气已经不小，不论是揉面还是炒菜，都轻松得很。
又细又劲道的面条出锅后，洛年年拿家里最大的碗给王一来盛，面条上浇好熬了一天的香浓高汤，铺满浓油赤酱的肉酱以及煎炒过的青菜，最后卧了一个荷包蛋，满满一大碗又香又浓的肉酱汤面端到了王一来面前。
准备好客人的，洛年年继续给自家人煮面，每人的碗里都浇了满满的肉酱。
洛家祖孙三人在屋里炕上的矮桌对坐吃面，香得头也顾不上抬。
洛婶有心想说说大孙女给得肉酱太多太实诚了，但是碗里的肉酱实在太香了，这么些年家里过年也吃不到几口肉，她一个老太婆都香得停不下嘴，哪里再好说两个小丫头。
洛家祖孙三人各自吃了一碗面就吃撑了，洛小丫甚至直接往后一躺，揉着小肚皮实在动不了了。
洛年年将碗筷送到厨房，看到坐在院中木桌边的王一来也吃完了，连忙殷勤地问：“王师兄，汤面的味道怎么样？要不要再来一碗？”
王一来放松的靠在矮小的椅子上，对着洛年年摇摇头，表示不想再吃了。洛年年给他盛得实在多，他虽然觉得很好吃，但他胃口其实并不大，现下真的撑到了。
吃饱喝足的王一来现在脑海里只有两个字，舒坦。
热乎乎的汤面，香喷喷的肉酱，劲道的面条，甚至格外香滑的鸡蛋，都比他吃过的最好吃的面还要好吃，怎么会那么香呢？香得人恨不能把舌头一起吞下去。
他以前并不是重视口腹之欲的人，可是吃过这个小丫头的炒饭、绿豆糕以后，本以为已经够好吃了，没想到小丫头单独开小灶做的肉酱面更胜一筹，好吃到让人想把人直接抢回去。
王一来手撑着头，半眯着眼看着忙碌中的洛年年，思绪逐渐清晰。
洛年年自觉招待好客人了，笑呵呵地转身回厨房洗碗。只是一次无意识的转头看到半歪在那里的王一来，顿时愣住，有一瞬间，洛年年以为她看到了程誉。
两人对视片刻，王一来率先移开了目光，抬头看了眼晴朗的天空和耀眼的暖阳，站起身，放下三包药，随口提了一句接下来他要去山中采药，三天后才会回来。
洛年年下意识发出邀请：“麻烦王师兄采完药再来给我奶奶看看吧，如果是晚食的话，不知道王师兄想吃什么？”
王一来随意点了点头应下，然后晃晃悠悠地走了，至于下次吃什么，现在吃饱肚子的他实在没什么想法。
洛年年连忙追上去，继续问：“王师兄有什么忌口吗？”
“胡萝卜！”王一来脱口而出，随口不动声色地继续加了几样，“姜，还有黄豆。”
洛年年愣愣地看着王一来的身影越走越远，困惑地歪歪头，转身要回去的时候，还好几次忍不住转头看向王一来消失的方向。
这位王师兄，在某些方面真的和程誉好像哦，可具体是哪方面，洛年年也没办法一下子明确的说出来，明明两个人长得不像，性格也不像，甚至身高年龄都不同，但就是浑身散发出来的感觉，总会在某一刻让洛年年觉得异常熟悉。
想到这里，洛年年又想念程誉了，她现在已经知道程誉在账房，那她带着绿豆糕去感谢一下应该很正常的吧。
说服了自己，洛年年高兴极了，连收拾的动作都轻快起来。
收拾过后，给洛婶喂了药让她继续睡下，洛年年和洛小丫也各自睡下，享受闲暇的午后时光。
下午上工前，洛年年按捺不住，先去账房附近绕了一圈，她有点忍不住想见见程誉了。
可惜没看到想见的人，只看到了昨天同去厨房分发工钱的另一位账房弟子，是位圆脸的外门弟子，对方也认出了洛年年，主动打招呼道：“这不是膳堂的小厨娘吗？你来账房有什么事？”
洛年年笑着回：“师兄好，我是想来和昨天那位程师兄道个谢，我请了大夫给家里的长辈看病，情况好了许多。”
“程师兄啊，他领了外出去查账的任务，要下旬才会回来。”圆脸弟子随意回道，然后好奇地问洛年年，“小厨娘，你昨天那个绿豆糕真的不错，什么时候会再做？”
“今天晚食膳堂就会有了。”洛年年认真地说，想着大概昨天的绿豆糕真的很好吃了，从赵总管到王一来到洛婶和洛小丫，都跟她提起过。
可惜不知道程誉会不会喜欢，程誉似乎不喜欢太甜的点心，她的绿豆糕并不会很甜腻，程誉应该也会喜欢的吧。
听说程誉不在，洛年年失望地离开，下旬才回来，还有好多天见不到人呢，哎。
回到厨房后，洛年年开始认真地制作绿豆糕，费小六在不远处认真地切菜备菜。
没过多久，赵总管走进厨房，在厨房晃悠了一圈检查众人的准备情况，晃到洛年年这里时，驻足多看了一会儿，然后问洛年年：“大丫啊，用不用再给你配个帮厨？”
洛年年连忙点头，“好呀。”然后期待地看着赵总管，结果赵总管晃晃悠悠的又走了。
并没有直接给她安排新的帮厨嘛，洛年年只好回头继续自己的准备工作，一旁的费小六似乎有些急了，切菜的动作更快了，心里怕新来的人跟自己争抢上手做菜的机会。
在费小六效率极高的辅助下，当晚需要用到的配菜早早的就准备好了。
于是，从炒第一锅炒饭开始，洛年年就招呼费小六上手尝试，并且让费小六掌勺的时间更长了，她自己则在一旁慢条斯理地精心捏制绿豆糕的形状，再时不时盯盯费小六锅里的情况。
晚食开始供应前，洛年年做好了两大板绿豆糕，费小六利索地分装成十包，还多出来几个，洛年年往自己食盒里放了一包，还给费小六塞了一颗。
费小六将精致小巧的绿豆糕偷偷塞进嘴里，珍惜的尝着难得吃到的甜味，嘴里又香又甜的绿豆糕让他好长时间都不想开口说话，再想到自己跟在大方的洛大厨身边说不定哪天就能把这等手艺学到手，费小六激动不已。
有费小六的全力帮忙，晚食供应到一半的时候，洛年年已经轻松下来，开始收拾灶台，准备要带回家的晚饭。
就在这时，前面突然传来一阵躁动，接着就见赵总管胖乎乎的身子跑着冲进后厨，一眼就看到洛年年，大声吩咐道：“大丫，快，再炒一锅，你亲自炒，要最好的！”叮嘱完洛年年还不忘指挥周围的帮厨帮着洗菜切菜。
洛年年奇怪地看了眼浑身紧张的赵总管，赵总管已经去催其他大厨了。
旁边灶台的陈大厨用小小声的声音说：“这种情况，不知道是教里的哪位大人物来膳堂了，得伺ci候好，不然小命难保。”
洛年年听了一耳朵，耐心地炒了一锅新的炒饭，粒粒分明的米饭包裹着蛋丝，看上去一片金灿灿的，点缀着红色绿色黑色的配菜，不仅特别香还特别好看。
赵总管在厨房里来回转悠，显得格外忙碌，督促几位大厨都新做了一份新菜后，亲自用最漂亮的瓷碗装了一碗炒饭，一碗汤面，还有五盘小菜，放在大大的托盘上，小心地端了出去。
赵总管走后，整个厨房也蔓延开紧张的气氛，大家都不怎么说话，只是聚集在后厨门口，隔着前面的小院看向前方供应晚食的膳堂。
角落的灶台前，洛年年没去凑热闹，陈大厨也没去门口凑，用自己炒的小菜和洛年年换了一大碗炒饭，换的时候，小小声的提醒说：
“教里上层的大佬们平时由另一个小厨房专门供应膳食，咱们膳堂主要是给弟子们以及仆从供应的，一般没什么大问题，不过偶尔有时候，大佬们也会想来咱们膳堂尝尝新鲜，这种时候总管就会紧张了。”
陈大厨手下的一位帮厨这时凑过来低声说：“我刚才去外面听到路过的弟子提到，是殷堂主回来了。”
这话一出，洛年年敏锐地察觉到周围几人纷纷打了一个抖，仿佛听到什么很恐怖的东西。
陈大厨和帮厨连忙走开，各自安静着耐心等待。
看洛年年的神情似乎仍然摸不着头脑，费小六咬咬牙，小声地说：
“洛厨，教里有几个人是万万不能惹甚至不能碰的，这位玄武堂的殷堂主便是其一，听闻他每次外出任务，都要杀得血流成河，是个心似坚冰心狠手辣的人物。
“而且玄武堂不仅对外，还负责对内，三年前教里的一次大清洗就是这位殷堂主主持的，那次大清洗之后，教里足足少了一半人！”
费小六自己说着说着抖起来。
费小六虽然名字里有小字，但其实已经小二十岁了，在厨房做了许多年，比刚来的还一知半解的洛年年知道的东西更多，经他这么一解释，洛年年总算明白了为何从赵总管到其他大厨，都是小心惶恐的模样。
洛年年点点头表示她懂了，然后也老老实实的坐在旁边的小椅子上坐等，担忧今天下工的时间可能要推迟了。
没想到，也就过了十多分钟的时间，围在后厨门口的人群散开，赵总管端着大大的托盘又走了进来，放下托盘，擦了擦脸上的虚汗，终于露出点笑模样。
气氛一直有点紧张的后厨顿时放松下来，有人大着胆子打听了两句情况。
赵总管安抚了周围的人几句，然后看向洛年年，笑呵呵地走过来，夸赞道：
“今日是玄武堂的殷堂主刚从山下完成任务回来，随便来吃了口饭。你做的炒饭殷堂主很爱吃，吃了不少，大丫干得不错，要继续努力啊。哦，对了，绿豆糕殷堂主也带走三包，很不错，很不错。”
夸完，赵总管大方地说：“行了，可以下工了，你快早点回家吧。”
洛年年就爱听这句话，当下收拾好东西，和赵总管道别，从后门离开了。
只是路过那个托盘的时候，洛年年扫到上面的菜品，只有她的炒饭被吃完了，汤面没动两口，其他小菜也基本没怎么动，那位殷堂主似乎吃得不怎么多啊。
脑海里的想法一闪而逝，洛年年小心挎着食盒走在小路上，快到风雨亭的时候，下意识看了一眼，没想到里面有人，看背影正是程誉。
洛年年惊喜极了，挎着食盒快走了几步，雀跃地招呼道：“程师兄！”
天色渐暗，直到洛年年走近，对方转过身来，洛年年才看清，凉亭里的竟然不是程誉，而是一个脸上有一道伤疤的男人，男人的气质格外阴冷，眼神更是冰冷无人气，看过来的视线宛如锋利的兵器，似乎下一秒就能直接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