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赶尸
我老家在湘西的一个小山村里,又穷又落后。
尽管现在发达了,住上了小别墅,可有的时候还是会缅怀那段往事。
打我记事起,家里就很穷,九六年又正好赶上饥荒,揭不开锅,饿的都成皮包骨了。
后来父母决定把我送到山上的破道观里,跟着老道士学本事,混口饭吃。
当时也没抱着其他心思,饿不死就行。
老道士看了我一眼,说着孩子根骨正,就送给我父母一袋米面。
要知道当时大米和黄金差不多了,只有过年的时候才能吃上一小碗米汤,我看的眼睛都直了。
父母走后,我就跟着老道士开始苦修,才开始练得是腿脚功夫,每天从山下挑担打水,累的我差点没死过去。
但吃的也好,大米白面馒头,有的时候还能见到点荤腥。
直到有一天,我在破道观里看到一具站着的尸体,才终于明白怎么回事。
没记错的话,那年我应该是十四岁,老道士一改平日的老不正经,忽然变得严肃。
“薛城,你来试试,看看能不能让他动起来。”
饥荒那年死了很多人,横尸遍野,所以见到尸体我并不惧怕。
老道士让我去,我就去试了下。
那尸体的琵琶骨上穿着一根手指粗的麻绳,绳上系着牛眼大的铃铛,上面也不知道染着什么东西,黏糊糊的,还带着一股子腥臭味。
我也不知道怎么让尸体动,就随手一拉。
惊悚的是,尸体竟然向前迈了一步,距离不远不近,正是我迈步走出的距离。
“哎,赶尸一脉后继有人了。”
老道士仰天感叹一句,忽然让我跪下,说拜见祖师爷。
我还想着祖师爷在哪呢,就被老道士一脚踢屁股上了,感情祖师爷就是眼前的这具尸体?
后来我才知道,什么狗屁的赶尸一脉,这就是一个局,尸体能不能动也不是我说的算的。
原来是老道士的父亲不知道从哪偷来的一份孤本,从里面学了赶尸的一些术法,简单点说,有点类似于现在的魔术,全是障眼法。
这一脉算上我,也才三个人而已。
让我学赶尸,理由也简单的很,两个人赶比一个人轻松的多,也能避免一些意外发生。
当日,他见到我时只因为我肩膀宽,骨架大,又不挑食,能出力,好养活。
现在回想起来,我心里只有一个字。
“靠!”
话题扯远了,从那之后,老道士就没日没夜的操练我,终于在我十八岁那年,走了第一趟脚。
走脚,是行话,意思是赶着尸体走。
那个时候有车的人家还很少,都很忌讳,克死异乡后连家都回不去。
老道士就专门接这种活,用染了黑猫血的麻绳穿过尸体的琵琶骨,再用竹棍支撑起尸体的四肢。
新砍下来的竹子有弹性,技术全在那根绳子上,只要用力得当,尸体就好像跟着走一样。
当然,这一行也有不少秘密存在,就单单说路上遇到的诡异事件,现在回想起来还有些毛骨悚然。
具体日子记不清了,零二年的夏天,破道观的大门忽然被人敲响了。
我迷迷糊糊的爬起来,见到一个女人和老道士在门口说话。
第二天早上,女人命人抬了个棺材来,堵在道观门口。
老道士告诉我不用锻炼了,准备一下,今晚带我去走一趟。
那时我才明白,原来那女人就是生意。
不知道为什么,走脚的时候尸体以男性居多。这次是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身子骨看起来硬朗的很,但脑袋上破了个大洞,像是被什么东西啃食过一样。
老道士说,要把这老爷子送回贵阳的花溪去,到时候会有人来接。
一整天我都在忐忑不安,兴奋,紧张,各种各样的情绪中度过。
下午,老道士拿出一张很老的古卷,摊开后竟然是,是湖南周边的地图。
和寻常地图不同,这张地图上面标注着山川河流,阴阳风水,五行八卦,以及各种我看不懂的字符。
许多地方都用特别的符号标准,我看的头昏眼花,不明觉厉。
昏昏欲睡到傍晚,老道士在地图上用铅笔画出了一副路线图,然后小心翼翼的地图收起来,告诉我可以动身了。
从湘西到贵阳,全程四百多公里,如果按照老道士画出来的路线走,恐怕还要翻上一倍。
他说这路线也有讲究,有些地方有些尸不能去,走脚之前要了解死者的生辰八字和死去时辰,然后对照地图,避开一些与命相相冲的地方。
我听的似懂非懂,茫然点头,反正只要跟着他屁股后面走就行。
老道士见我不上心,叹了口气,让我收拾东西抓紧时间,在午夜十点前准时出山门。
走脚,必须得晚上走,一是怕被人撞见,惊吓到路人。二十白天阳气重,身体很容易腐烂,可能没到地方,就烂成一堆骨头肉泥了。
走脚前,要在尸体上涂上特制的尸粉,起到防腐的作用。带上备用的竹片,计算路程和所用的时间,准备好足够的干粮和水。
因为很有可能,一走几天都见不到人烟,干粮和水可都是救命的东西。
一切准备妥当后,老道士背上竹篓,穿上蓑衣,头戴斗笠,高喊了一声起。
牵着染血的麻绳,土黄色的铜铃叮叮当的响,尸体跟着迈步。
赶着一具尸体在走,那一幕对我的冲击特别大,快步走到老道士身前,拿出临摹出来的路线图,在前面带路。
不得不说这是个要命的活计,哪怕平时苦练腿脚,一晚上走下来也是小腿酸麻胀痛,动也不想动了。
凌晨三点多钟,我们大约走出了三十多公里,老道士说尸体见不得光,要找个地方休整,等天黑了再走。
这荒山野岭的,去哪休整?
我犯了难。
“小子,跟我来,这一行里的门道多着呢。”
老道士呵呵一笑,领着我往旁边的山崖方向走。我跟在尸体后面,耳边全是铜铃的声音,莫名的感觉眼前有些晕。
茫然的走了一会儿,耳边的铜铃声忽然不见了。
等我回过神来,自己已经站在了一片坟地里,眼前是一道断崖,正好把初生的太阳给遮住了。
坟地里带着一股腐烂的味道,湿气很重,地上的泥又软又滑,一会儿工夫就陷进去了半米深。
站在一座坟头前,我顿时愣住了,这里是哪?
回过头,身后的路我根本不记得,也不知道自己是从哪个方向走来的。地面上的脚印杂乱无章,像是很多人走过。
几只老乌鸦落在身后的枯树上,一对黑红色的眼睛死死的盯着我,扑闪着翅膀。
莫名的,这一幕让我感觉有些惊悚,老道士去哪了,我在哪?
“小兔崽子,你又到处跑!”
忽然,冷不丁的被拍了一巴掌,我吓了一跳,回头见到老道士气的扭曲的脸。
“我一回头你小子就不见了,荒山野岭的,你让我去哪找?”
老道士一边骂我一边用不知道从哪捡来的木棍打,力道不大,我心里暖暖的。
“走,这个地方煞气太重,待得久了要尸变。”
老道士说完,一回头,尸体不见了,麻绳也断成了两截,像是被什么东西扯断的一样。
“尸变了!”
我感觉到一阵头皮发麻。
“别胡说!”
老道士把麻绳收起来,面色凝重,然后朝着周围环视了一圈。
“三面环山,一面断崖,内有凶坟,葬其骨身,尸气入土……”
他一边捏着法印,嘴里一边念着法诀。
忽然,老道士眼睛瞪大,盯着那面断崖,惊呼了一声:“这里该不会是葫芦口吧!”
“快,把地图给我!”
我从没见过老道士这么惊慌过,连忙把地图拿出来。
他接过去,对照了一会儿,面如死灰。
“完了,我们出不去了。”
我看了眼地图,老道士手指的位置距离我们出发的位置并不远,不过却画了一个葫芦的形状,用红色的墨水特别标注。
我忙询问老道士,葫芦口到底是什么,为什么说出不去了。
老道士深吸了一口气,盘坐在地上,和我讲起他的一段往事。
他说以前他跟着祖师爷走脚的时候,也误入过这里。当时煞气还没这么重,地势也没这么险,坟头也没这么多。
老道士指了指断崖,说原来那里,有一株长青的老松树,活了几百年。
祖师爷告诉老道士,这里是一处化尸地,埋葬着数不清的冤魂。但因为那棵常青树在,所以逢凶化吉,成了化解怨气的一处福地。
结果就在他们歇脚的当天晚上,一道闪电从天而降,直接把山崖都劈断了。
当时祖师爷只说了八个字,天降横祸,大凶之兆。
从那以后,葫芦口就成了禁地,走脚的时候都绕着走。
坟冢越来越多,尸气也越来越重,活物都很少见到,成了一处绝地。
说到这,老道士叹了口气,说时也命也,当年种下的因,如今因为我,这个果他不得不吞下。
我一听,这是还有隐情,连忙追问。
起初老道士还不说,后来被我问的不耐烦了,才吐露出来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