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妫宏彦
“秀才科只有一个考试项目,就是“方略策”五条。所谓的方略策,主要是论述圣贤治道、古今理体之类。要做好方略策,既要有博精的学识,又要有明晰的思辨;既要文采可观,又要理义精当,对于学子们而言,这是很难做到的。秀才科取人稍峻,每年考中秀才科的不过四、五个人,可见秀才科之难考。”
放眼山野,玲珑剔透,好似无边无际白色的锦缎鬼思神工般织就的仙境;虚无缥缈、找不到一丝人间的浮华和一丝杂念,莽原玉带缠绕,蜡象奔驰,又好似万千白花花的水流在阳光中一泻而下,无遮无拦。天淡淡的迷蒙了些许,雪花一片片、一片片你挨着我我挤着你;像鹅毛、像梨花,眉目传情、窃窃私语在梦境中轻盈的炫舞;极其唯美、极其婉约、极其不忍飘落。身边的树木草藤冰雕玉釹,长长的冰挂含露欲滴,雾气缭绕升腾,像仙乐于琼楼玉宇之间回旋。眼前逐渐模糊,我沉浸在这单一的色彩中。试想,有谁能描绘和临摹这般无瑕的晶莹呢!就算再精美绝伦的文字,在此景中也显得是那么多余和苍白。
妫宏彦和五个月前一般,白衣墨发,衣袂飘飘,配合这缭绕雾气,把他的气质显得愈□□缈仙气,仿若神仙中人。
相比之下,鱼鹏云就狼狈的多了,五个月的时间下来,他又长高了一寸,可肤色却明显黑了不止一个度,他步履蹒跚跌撞撞地走着,汗一滴从脸颊下,打在干涸,有白的嘴唇上衣服也了跟头的,显得有些破烂但他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他只感觉自己的意识渐渐模糊,似乎,这一次,他一定要休息很长时间,他太累了。
妫宏彦,五个月前从竹舍里走出来的俊美男子,佟宵进让他拜师的老师,因为他表现的太好,认为按步就班的教他太过浪费,决定带他走遍山河万里,情景化教学。虽然说妫宏彦本人没有情景化教学这个概念,可这的确是货真价实的情景化教学。把他框出去的理由就是秀才科难考,会死,读书是没有任何作用的,必须要读万卷书行万里路。
这三个月里,鱼鹏云跟着妫宏彦走遍了西亳四周的山川河流,拜访了十数个村落,其间鱼鹏云看到了在田地里尽情挥洒汗水的农夫,看到了双手双脚磨破也要继续维修河道的河道工,看到了以纤绳帮人拉船为生的纤夫,看到了无钱治病的贫民,看到了卖身葬父的孤女。
可同样的,鱼鹏云也见识何谓决眦斜阳里,品江山,西亳第一。五个月里,两人就进过一回客栈,他那个时候幸福的都快要晕过去了,等他缓过劲来,妫宏彦把他带到靠窗的桌子上,他那时凝望着窗外的`群山,细品那悠悠的茶香,青烟升腾,梦入佳境。古都西亳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地方,陌生在于今生还未到过,熟悉在于人世轮转,仿佛他在西亳生活过两辈子,曾把最美的年华,揉碎在流淌的洛水之中,借着古韵悠悠,浮华一世情长。
那一生,马蹄莲开,雅韵悠然,我生于古都洛阳,青烟佛号,顿悟涅?身在金佛脚下,宁静致远:佛生我未生,我生佛未老,化蝶去寻花,夜夜栖芳草。
又一世,牡丹花开,富丽堂皇,我生于古都中原,琉璃琼浆,举酒豪迈,背倚古都西亳,高声赋诗:杜康清酒解千愁,牡丹花开琴声响,一朝展志雄鹰起,策马中原美名扬。
古都西亳,保得住你的宁静,容得下你的狂妄。
也许是情到意浓,也许是灵感迸发,这一路上,鱼鹏云有感而发,作了不少诗,一开始被妫宏彦批评匠气太重,可是这五个月下来,随着鱼鹏云参与农桑、河堤帮工、治病救人,又体验过名山大川之美后,他的诗基本上看不出什么匠气了。鱼鹏云亦没有特意避免与前世名诗撞题,文章本天成,妙手偶得之。鱼鹏云的作法是他诗化已用,抄袭是不能抄袭的,但是他可以将他人的好句子经过提炼加工,用自己的想法写出来。
比如张继的《洛阳作》中有四句五言绝句:洛阳天子县,金谷石崇乡。草色侵官道,花枝出苑墙。
鱼鹏云化用了一番,变成西亳开皇辟,金谷启虔德。官道沾草色,菀墙满花枝。
如此练习下来,鱼鹏云的作诗水平稳步上升,有时候他完全原创的诗作也能得到妫宏彦的肯定。至于方略,对于鱼鹏云这个经历过信息大爆炸的人来说,那就更不是问题了。因此,妫宏彦对鱼鹏云这个徒弟,他亦是更加满意了,师徒二人渐渐的开始交心,妫宏彦不经意间透露出来的信息,也让鱼鹏云的猜想得到了证实,他的师公果然是那位和他八竿子都打不着的本家。
鱼鹏云那位八竿子打不着的本家师公姓鱼名世庸字伯施,一生经历了南朝的陈、奉和初庆三个时代,一生仕途并不平坦。在南陈时,他当过参军。参军者,参谋军事也,属幕僚性职务。入奉后,七品小官十年不变;奉灭,他被燕康平所获,在燕康平手下当了一阵子黄门侍郎。他最终能一展平生抱负,则是到了虔德帝妘世黎手下之后的事。
妘世黎文韬武略,帮助母亲和兄长荡平八方,一手开启虔德之治,是一位有道明君。对于虔德帝而言,他唯一让人垢病的一点就是弑杀兄长并屠尽先太子满族。就是这样一个十全九美的帝王,对鱼世庸的评价是“德行、忠直、博学、文词、书翰”五绝。绝,即登峰造极之意。虔德帝自己就曾说过,一个人只要有其中一绝,就足可称为名臣。作为一个皇帝,对自己的臣子给予如此高度的评价,在历史上,也是不多见的。
而在五绝之中,鱼世庸的书翰可谓是当世一绝,他的师父德永和尚是书圣的第七世孙,擅长书法,尤其是草书,三十多年闭门勤练书法,研习家传书法的精妙。
这书法亦是技法,素来是父传子、师传徒,有时候这师传徒还得打点水份,因为鱼世庸是德永和尚的外甥,而妫宏彦亦是鱼世庸的外甥,这书法技艺才传到妫宏彦这个妫姓之人手里。
鱼鹏云很庆幸自己能拜妫宏彦为师,不然的话,他不知道在那里能学到如此技法。
在确定妫宏彦的身份之后,鱼鹏云便央着妫宏彦教他书法,妫宏彦也不藏私,一个肯学一个肯教,鱼鹏云的理解能力又妖孽异常,他的字很快就一日千里,如今虽然说和书法大家还有一丝差距,可他的字中已经有了一些意境,只要勤加练习,假以时日,说不得又是一个书法大家。
当然,鱼鹏云的书法之所以能进步得这么快,也少不了妫宏彦对他的寓教于乐,以势起笔,要求他写山观山,写水看水。
总而言之,五个月下来,鱼鹏云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此时的他那怕就是站在卖掉他的父母面前,只怕他们也很难想像眼前这个如玉如琢的少年会是他们的懒蛋儿子。
能学到东西,鱼鹏云并不反感爬山涉水,只是不知道妫宏彦这人到底练的什么功夫,一路上风餐露宿,不见半点萎靡。反观他这个半修仙之人,累了个半死不活。
“翻过这座山,我们就到了朱家村,你再坚持一下,到了朱家村,我们就有住的地方了。”
看着累得半死不活的傻徒弟,妫宏彦嘴角勾起,飘然而下,很快就只留下了一个影子,鱼鹏云气的牙痒痒,但还是认命的背起两人的行李,疾步向他老师的方向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