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分化综合征
一点点微风吹过谢书辞额前柔软的碎发。他感觉背后的夕阳有些灼热，晒得他后颈那一小片肌肤有些痛痒泛起。
雪白的犄角。
深灰色的龙尾。
还有，银白色闪烁着碎芒，好像月光照耀下一片人迹罕至的雪地。
真好看。
谢书辞嘴角刚泛起一点点的笑，同为omega的老师将他刚刚脱下的外套披回他肩头，说，“书辞，我们走吧。”
“不等他吗。”他脱口而出。
“书辞。”老师有些尴尬地说，“上将会带他回家的。今天你表现得特别好，精神力很稳定。你应该有点饿了吧，成长期的omega对食物很挑剔，你父亲特地嘱咐过要……”
谢书辞侧过身，但是余光还是追着那道雪白的身影。
刚刚明桓往下跌的时候，他甚至都没看清郁寒舟的翅膀是什么模样，好像只在即将落地的时候打开了一瞬间，然后拿龙尾圈住了明桓的腰腹。
原来，白羽恶龙的翅膀这么夺目。
“嗯，好的。”直到耳边再也没有声音，他才礼貌地应承，眼神一点也没有挪过。
明桓飞着飞着。
一下撞上隔离屏障，踉跄着落回地面。
羽毛都掉了两根。
“靠，这里为什么有屏蔽墙！”
谢书辞眼里透出一点笑意，一点也没觉得明桓掉神格了。
他一直知道的。
在别人眼里，明桓是可望而不可及，近乎完美的alpha。
但是他看到的不一样。
明桓啊。
他是个小甜a。
所以那些小o们怀着崇敬的眼光逮住一点机会就往明桓身上贴是没用的，明桓他根本不是真的心疼omega才对他们温柔体贴。
他只是想成为一个优秀的alpha。
在郁寒舟的严苛要求下，明桓不得不成为一个出色的，与战功赫赫的郁寒舟同样优秀的人。否则，向来不苟言笑的郁上将就会对他很不好。
“这是谢家的孩子。”
“是的，上将。”郁上将向来话不多，难得会注意到别的人，老师有些殷勤地解释，“和明桓是同一级的同学。精神力ss级，已经做过分化预测。他未来有67的概率分化成omega。”
“还没做匹配预测。”
精神力越强的龙，总是有更多的概率会分化成alpha或者beta。
ss级的omega。
非常罕见，比任何一颗稀有资源星都珍贵。
老师显然对于郁上将开口问了一句谢书辞的事情开始变得浮想联翩。
联邦三大上将之一，军部至高无上的□□者，守卫联邦战功赫赫血脉纯正的白羽恶龙。
和联邦首富家娇弱文静的小omega。
配的啊。
龙的生育率一直很低，说不定能养育出非常优秀的下一代。
如果郁上将未来的妻子就读于联邦第一军校的话，也许也会对学校带来很多好处，比如申请军用星舰研究的批准也许能更快地通过，如果同时能得到谢家稀有矿星开采权的允许，这对于研究跃迁战舰设计有极大的好处……
从塔上下来后。
郁寒舟沉默着走向明桓，冷声道，“走吧。”
明桓蹲靠在屏蔽墙边上，抱着膝盖坐着，翅膀和尾巴都已经收起来了，就是额头上那两只雪白的犄角还突兀地挂着。
脚边上是两片被撞掉的羽毛。
刚刚已经撕破了脸，把话都说出来了，明桓现在还在气头上，肩膀上被撞得很疼，一片淤青。他揉着肩膀说。
“我不想当指挥官。”
我就只想要在这个世界安安静静地养老。
反正也马上到分化期了。
“是撞疼了吗。”
郁寒舟没有正面回应他的诉求，膝盖微屈，一只手搭放在腿上半蹲下，另一只手摁住明桓的手微微抬起一点，“还是说这楼太高了，你害怕。”
明桓犹如一只被激怒的小兽，“高？就这？你别笑死我。郁寒舟，我不是害怕，不是疼，是我不想，我不愿意！”
“既然不怕，也不疼。那为什么不愿意。”
郁寒舟的声音清清淡淡。
明桓当了十八年的omega。
他知道在一个强大的alpha屋檐下应该怎么和平共处，那就是顺从，满足他们高高在上的自尊心和控制欲，一直以来，他也都是这么做的。
成为一只优秀的alpha，顺从郁寒舟所有安排。
他本来打算就这样隐忍到分化那一天。
但是最近不知道为什么，大概是这个世界龙的成长期好胜心太强的原因。
他真的忍受不了。
心情好像敏感得被羽毛轻轻撩拨一下都很委屈。
眼睛一点点变红。
这个塔这么高。
为什么我非跳不可。
这个屏蔽墙那么硬。
为什么眼看着我要撞了，都不告诉我一声。
郁寒舟没说话，伸出手隔着衣服一点点揉着他的肩膀。
明桓鸦羽似的睫毛掀起一点，余光看到郁寒舟削直的下颚，棱角分明。
那睫毛瞬间抬起，震惊地看向郁寒舟，然后飞快地转过头去用力擦了一把眼睛。
窝草啊我居然哭了。
为什么哭，我怎么就哭了。
好胜心太强居然还会让人流眼泪吗。
他上辈子觉得omega难当。
所以穿书成了一个强大的恶龙alpha的时候真的非常开心。
可是没有谁告诉他，alpha也这么难当。
明桓的眼泪越擦越多，他垂下脑袋，到这一刻才意识到他刚刚的确是害怕，他怕极了，他不想跳。
但是alpha不能害怕。
也不能哭。
明桓有些僵硬地站起来，整理好情绪，“回家。”
“要去医院吗。”
他居然从郁寒舟冷静的询问里竟然听出一点温柔的感觉。明桓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他闻到郁寒舟信息素的味道，若隐若现的，有点像雪山冰原似的冷冽。
“不用。”
“你化原身吧，那样就不疼了。”郁寒舟说，“我带你回去。”
明桓听话地变回一只小龙，郁寒舟单手捧着他，脱下军装外套将他稍微盖住后上了一架小型封闭式飞行器。
郁寒舟开了自动驾驶。
明桓躺在他大腿上，化成一只小龙后的确胳膊上的疼痛就减轻很多。
身上不疼了，情绪好像又恢复正常。
忽然感到无比的尴尬。
他刚刚是在郁寒舟面前哭了吗，抽抽噎噎的是不是。
天哪。
明桓拿着小尾巴盖住自己脑袋，盘成一个圈。
郁寒舟的手轻轻搭放在他身上，隔着一层军用外套的厚度，暖着他一侧的小肚皮。
那手掌温度刚好，就像一床温暖的小辈子。明桓很快就忘记疼痛，昏昏欲睡。
飞行器很快驶入上将府邸，首都医院的院长已经在门外等候。郁寒舟脸色有些凝重，军靴在干净的地面上踩出规律又清脆的脚步声：“我怀疑他有严重的间歇性分化期综合征。”
“他今天哭了。”
“只是因为撞上了一面屏蔽墙。”
“他最近性格也变得比以前暴躁很多。”
“而且更奇怪的是，他今天和我说他不想当指挥官。”
郁寒舟将怀中已经熟睡的小家伙抱出来，被军装外套包裹着只露出一点点龙角的明桓稍微翻了个身，继续在他手肘里睡觉，脸埋着里侧，好像要避开屋子里刺眼的灯光似的，还把脑袋往他胸口处拱了拱。
小尾巴缠着他的手腕。
他在害怕掉下去。
睡梦中尾巴缠得很紧，这是没有安全感的表现。
“他今天遇到了omega了吗。如果是间歇性分化期综合征的话，异性的信息素会对他造成一定的影响。”院长问。
“有。”郁寒舟冷声道，“今天的老师是omega。”
“明桓作为一只alpha，如果受omega信息素影响，间歇性分化综合征发作的话应该会对omega展现出一定的占有欲和破坏欲，变得更加暴戾一些。而不会怯懦易哭。”
从症状上来说，不太像。
院长又问了一下今天发生的事情的细节，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框眼镜，说，“有可能只是因为另一只omega飞行很顺利，而他却不太顺利。所以激发了强烈的好胜心。至于他说他不想成为指挥官，就更好理解了，我想，这只是初入成长期的一些叛逆心理。”
“没有任何一位精神力被开发的alpha不梦想着成为指挥官，成为联邦的英雄。”
“alpha都是争强好胜的。”
“至于眼泪，也许，这位alpha格外怕疼。”
“他的神经系统感受也许有些不同，疼痛阈值可能非常高。虽然只是一次小小的撞击，但是对他而言可能是骨头被碾碎一样的九级疼痛——我们之前有过这种病例，但我并不十分确定。否则我想不出别的理由，会让一个alpha居然只是因为撞上一面屏蔽墙就开始抹眼泪。”
“如果他真的是一只有基因缺陷，对疼痛异常敏感的龙。那我们建议尽快去医院做一次详细神经系统检查，早治疗早痊愈。”
似乎也有些道理。
郁寒舟听从医生的建议，给他预约了一次全面检查，时间就定在就在初级指挥官考试后。
“但是不排除他有间歇性分化期综合征的可能。一会儿他醒来后郁上将可以问问他是否能闻得到信息素的味道——这是重要判定标准。如果是他的间歇性成长期分化综合征的症状异于常人，会让一个alpha变得情绪脆弱，畏惧爱哭。那么初级指挥官考试期间，建议给他分配到已分化的alpha的宿舍。”
医生诚恳地建议道，“这样应该会比较有利。”
送走医生后，明桓刚刚醒过来，一直缠在郁寒舟手腕上的尾巴解开。小龙伸出爪子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扇动着小翅膀往上飞。
郁寒舟跟着他上去，就看到他拿尾巴勾着一点被子，整个人卷在了里面。
滚了一圈后把脑袋又埋进了被子里。
闻到了被褥里熟悉的味道。
那龙尾巴渐渐缩短，被子里鼓包越来越大，最后包不住了，一只白皙细嫩的脚踝从被子一端伸出来。
滑到了床边。
小龙又变成了少年模样。
这是精神极度放松的表现。
刚刚还能盖住脑袋的被子，现在搭在肩头。郁寒舟能看到他肩膀上露出一小点淤青。
拿了涂抹式的药挤在手掌上，轻轻揉按着那一片青色。
他并没有完全醒来，但是眉头紧皱，身子往下缩，好像是一只蜗牛一样下意识想要把自己埋进安全的硬壳里。
明桓好像自从到了成长期就变得格外娇气。
动不动就要红眼睛。
郁寒舟记得他今天睫毛沾着一点眼泪的，低垂着望向地面的模样。像极了夏天荷叶上托着一点莹白的露珠，颤颤巍巍在风中摇曳的柔弱姿态。
过了一会儿，泛着浅红的眼皮掀开一点。
“嘶——”
眼睛睁开的时候都红彤彤了，很快光芒汇聚成锐色。
“郁寒舟，你他妈脱我衣服，你是不是脑壳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