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输不起
“杨锋，回来睡觉了，明早还要去外婆家！”
此时在杨鑫家二楼的阳台上，借着昏黄的灯光，听到喊声后，正在炸金花的杨鑫和杨锋都是一惊。
杨锋自从上次斗完地主后，知道了杨鑫只要想打牌就可以想办法弄到钱，便经常去找他对战。
但都被杨鑫以没有钱为借口给拒绝了，当然，实际上也不是借口，因为确实没钱。
而昨天，因为快过年了，他舅舅从深圳回来，把他妈妈给他买的一些吃的，和过年的新衣服给带了回来，临走前还给了他50块钱，让他用来买学习用品。
所以有了钱之后，不用杨锋约，他就主动开始约杨锋。
但由于双方大人对小孩赌钱的行为一直以来都是抱着完全禁止的态度，所以他们只能偷偷摸摸地进行。
“反正现在还早啊，多搞几局再回去嘛！”听到杨锋的母亲一遍遍地喊着，杨鑫想极力挽留。
“估计又是怀疑我在你家打牌，今天不搞了，明天再搞。”说完，杨锋把地上的钱收起来，起身离开。
“搞鬼哦！”杨鑫不耐烦地抱怨了一句。
杨鑫心里也很清楚，正常的情况下，杨锋要是输了，就算他妈妈叫破嗓子，他也不可能回去，而今晚偏偏他赢了十多块，所以才走得这么干脆。
就这样输了钱后的不甘，让躺在床上的杨鑫辗转反侧，久久无法入睡。
直到半夜，终于让他想到了一个稳赢不输的好方法，随即之前的不甘转化为了兴奋，此时的他一想到明天就能赢光杨锋所有的钱，更是激动得睡不着觉了。
于是第二天一大早杨鑫就起来了，拉开窗帘，因为寒冷，玻璃上已经凝结了霜花。
“蠢伢子，这么冷的天，怎么起这么早？可以多睡一会儿啊！”
见爷爷正在生火，弄得一屋子的烟，所以杨鑫并没有理会他，直接来到溪边洗漱起来。
溪水冒着热气，汩汩向下游流淌。放眼望去，池塘，田野的水坑都结了一层半透明的薄冰，路边的枯草落叶上，草垛上，池塘边的瓜棚上都涂抹着粒粒白霜。
都说一九二九不出手，三九四九冰上走，临近过年，天气确实冷了不少。
洗漱完毕，杨鑫回到二楼，轻轻把门反锁，拉上窗帘，打开灯，开始用笔有模有样地给扑克牌作标记。
只见他将整副牌中的q，k，a都选了出来，分别用笔在不显眼的地方作了记号。
做好记号后，他开始自己洗牌，发牌，进行模拟演练。只要是一眼不能认出的记号牌，他就会继续加深记号，直到能轻松从背面认出所有的记号牌为止。
这便是他所谓稳赢不输的好方法。
之所以他只给部分的牌做标记，首先是怕暴露，毕竟抬头不见低头见，万一被识破了可就丢脸了，其次他有自信，相信只要能从背面能认出这几张牌，赢肯定是没有问题的。
做好标记后，杨鑫就开始了漫长地等待，他既希望杨锋早点过来给他送钱，又希望杨锋晚点来，因为他担心大白天的，光线太好，自己的标记会被识破。
直到下午四点多，见杨锋从外婆家回来后，正站在门前剥橘子。
杨鑫便在二楼阳台连打了三个喷嚏，引起杨锋注意后，给了他一个“集合”的手势。
“晚上，晚上，妈妈，晚上吃什么？”杨锋先是面朝杨鑫，使了个眼色，随即又把头转向了家里，一连串地暗示，没有一点违和感。
“晚上就晚上吧，哈哈，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看我晚上弄不弄死你。”杨鑫心里嘀咕着，比划个ok的手势，便回了房间。
回到房间后，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他又拿起扑克进行模拟。
晚饭过后杨锋终于来了。
此时的杨鑫，说内心一点都不紧张肯定是假的，但阳台上昏黄的灯光，要不是他反复模拟过，估计连他自己都很难看清记号的存在，所以慢慢地，他也就镇定了下来。
轮到杨鑫发牌时，他故意把三张牌发得很散，这样就能防止，万一出现两张牌重叠，遮挡标记的情况。
发完牌，杨鑫看了一眼地上自己的三张牌，其中一张有标记，标记的是两个点。
“一个点是a，两个点是k，三个点是q。”杨鑫心里回忆了一遍，确认手中已经有张k后，没有犹豫就蒙了5毛。
蒙完之后，他立马去确认杨锋的牌里是否有标记的牌，结果一看，杨锋面前的三张牌里有两张标记牌，标记分别是三个点和三个点，很明显，杨锋有一对q。
于是他选择了看牌，见自己果然只是个k大。
“第一局就来了个9大，不要了。”说完杨鑫把牌丢进牌堆，然后洗了下牌，防止被杨锋看到。
因为按照常理，蒙出个k肯定是要开牌的，可是杨鑫弃牌了。
就这样，杨鑫基本上是赢大赔小，因此二十多局下来，他就赢了足足二十多块。
“杨锋，杨锋，你在外面做什么，回来帮我个忙。”果然只要杨锋来杨鑫家里，他妈妈就像设了闹钟似的，超过半小时，就立马会像昨晚一样，在门口喊他回家。
为了不被看见，杨锋立马像老鼠一样，压低着身子，从阳台爬到了房间，然后站着从房间又走回到阳台。
“等一下，我在教杨鑫数学题，把剩下的几题教完我就回来。”他朝家里的方向喊，然后跑回房间，爬回阳台上，低声说：“来来来，继续打。”
就这样十多局下来，杨鑫又赢了十来块。
“今晚你手气是真的好，来，搞20块钱给我先打着，要是输了，明天我还给你。”杨锋说完伸手过去，丝毫不给杨鑫推辞的机会。
“我去，居然才带三十多块钱过来，这孙子是想空手套白狼啊这孙子。”杨鑫心里极为不满，尽管他也只有三十多块本钱，
要是换在平时，他一定不会借，但今天不一样，今天他有稳赢的把握，所以权衡利弊后，他借了，并一再强调：“明天一定要还我啊！”
“等下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发牌吧！”杨锋没好气地表示。
“呵呵，你个傻子，居然敢说等下谁输谁赢不一定，哈哈，你是要笑死我。”杨鑫心里笑话着杨锋。
就这样十来分钟，果不其然，杨锋又输光了。
当杨锋再次开口借30，杨鑫虽然愿意借，但还是装出十分为难的样子，想让杨锋多求一下自己。
结果杨锋误以为是杨鑫真不想借。
“算了，不勉强了，今天不搞了，20块钱明天还你。”说完杨锋头也不回地走了。
知道杨锋的脾气已经上来，杨鑫也就没有挽留，坐在原地开始数钱。
“这种赢钱的感觉，真痛快。呵呵，杨锋，你个傻子。”杨鑫从地上站了起来，伸了个懒腰。
这一夜，注定是杨鑫心满意足的一夜。
次日杨鑫一早起来，爷爷去村里买过年的猪肉去了，他就开始像个幽灵一样在杨锋家门前晃啊晃，旁人可能不明白，但杨锋自然是明白。
直到杨锋妈妈出去后，杨鑫才走了进去。
“杨锋，还没吃饭啊？”
“我吃没吃，你还不清楚啊！一大早就在我家门口转啊转的，不就是20块钱嘛！”说着，杨锋从口袋里掏出二十递给了杨鑫。
“没那回事，这不早上太阳还没出来有点冷，所以我才在路上晃悠。今天我爷爷不在家，所以想着等你妈妈出去了，叫你去我家继续搞起。”杨鑫接过钱解释道。
“上午我妈去邓家村打跑胡子，一时不会回来，我要看家，在我家里打吧，等下打完注意把桌椅放回原位就好。”说完杨锋关上门，便开始搬桌子。
“那也行，我回去拿扑克过来。”说着杨鑫又打开了门，准备出去。
“牌我这有，你钱带了没？带了的话，我们就抓紧时间。”
杨锋这话一出，杨鑫是左右为难，心里嘀咕：“打肯定是想打，但不是用我做了标记的扑克打，那有什么味道呢！”
毕竟用没有做过标记的扑克炸金花，对于杨鑫来说，那是没有灵魂的。
“可既然他都这么说了，我总不能说，我自己家里的扑克旺我，非得回去取过来，才愿意打吧？”杨鑫想了想，无奈地回了一句：“钱带了，那就搞起吧！”
杨锋发完牌，杨鑫的眼睛死死盯着自己面前的三张牌，大概是昨晚习惯了看记号，不自觉地就去找标记了。
当然，也可能是因为他担心杨锋也会像自己一样，在扑克上作标记。
不过几局看下来，确实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扑克并没有任何标记，显然，这会是一场公平的牌局。
“今天没有昨晚那么猛了呀，你这是赢了点就不敢搞了？”杨锋见杨鑫今天打得很保守，往往蒙一圈就直接看牌，于是就开始挖苦。
“猛你妹，猛猛猛，要是你刚刚同意我回家拿扑克，用老子的扑克来打，你看老子猛不猛，你个傻子。”杨鑫心里反击，嘴上却说：“这不运气还没来呢，肯定是先多看几手牌，等运气来了，再和你蒙。”
炸金花素来讲究的是运气，底气，和胆气。
运气是天注定，底气是钱决定，而胆气比的是性格和经验。
很明显，杨锋除了运气外，无论哪方面都比杨鑫强。
由于杨鑫稳，赢的局数可能多一些，但每局赢的都是小钱。
而杨锋爱蒙，看上去是在发福利，给杨鑫送钱，可往往只要一局，就能反败为胜。
就像有一局，杨鑫手里jqk，看牌跟，结果最后杨锋锋蒙出了个同花，反手就是30封顶，一把就让杨鑫回到了解放前。
就这样短短一个多小时，杨鑫把昨晚上赢的全部输了回去，手里只剩下了30多。
眼看炸金花玩不过，杨鑫表示要玩斗牛，20封顶。
杨锋赢了钱，现在正旺得很，所以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两人一人选了张牌，杨鑫是个6，杨锋是个j，所以杨锋当庄。
结果第一局，杨鑫就下注20，杨锋这才反应过来。
显然杨鑫是因为输急了，想快点赢回本。
但杨锋却觉得这对自己不公平，因为刚刚自己赢的时候，是慢慢赢的，结果现在杨鑫直接下注20，要是来个牛牛一局就是60，那么自己辛辛苦苦一个小时赢来的，说不定一局就要输回去，所以这让他心里很不舒服。
结果经过短暂地辩论，他见杨鑫是铁了心要搞大的，便不再反对
接下来第一局杨鑫牛二，杨锋牛六。
此时杨鑫手里只剩13块钱，但他第二局还是下注了20。
接着第二局，杨鑫没牛，杨锋牛四。
这让杨鑫始料未及，本来是为了快点赢回来，却没想到最后成了早点输出去。
“我去，这今天都是什么狗手气，来，只有13了，差你七块，你先借50给我，我家里还有100。”说完杨鑫便把手里的牌狠狠地丢在桌上，可能是用力过猛，有一张牌甚至直接从桌面上飞了出去，掉到了地上。
“你都20的搞我，我哪里还能借给你，你既然家里有一百，那就拿来再玩。”
杨锋轻蔑的语气让杨鑫看不到一丝的希望。
但杨鑫家里根本没钱，可为了把输的赢回来，最后他硬着头皮从爷爷那里偷了一百过来。
上次拿爷爷的钱，还是跟杨锋一起合伙斗地主时拿的，因为知道一定会赢，所以称之为拿。
而今天之所以又叫“偷”，是因为，这一次杨鑫没有必胜的信心，纯粹是拿着这一百去赌。
不管是算偷还是算拿，此时杨鑫已经是输上头了，之前坚持的那些所谓原则和底线，对现在的他来说，都没有回本重要。
有了一百之后，杨鑫也冷静了下来，显然打20封顶的牛牛，只适合手里剩下三十多块的他，如今手里有了一百，他反而不敢了。
“还是打斗地主吧，像之前一样打5块的，一炸加五块。”杨鑫镇定地说。
没错，两个人斗地主，这是杨锋以前为了找杨鑫斗地主而发明的。
同样跟正常斗地主一样发三家牌，只是其中一方作废，由于废弃了17张牌，所以唯一的好处就是彼此都猜不到对方手中的牌。
而弊端是不管手里牌好牌坏，都会选择叫地主，因为地主多3张牌，肯定更有胜算。
同时为了防止地主牌发到废弃的那家，他们用谁手里有最小的牌来决定地主，方块三最小。
看到杨鑫手里拿着张一百的红牛，杨锋自然是对他言听计从。
第一局，杨鑫最小的是梅花三，杨锋则是黑桃三，所以杨鑫的地主。双方都没有炸弹，没有什么悬念，杨鑫赢了5块。
接着短短一个多小时，杨鑫手里的105又输完了，然后向杨锋借了20，还是输完了。
“再借30给我，一起57，等下回去我一起还给你。”杨鑫已经完全输得没脾气了，明明是借，却更像是求，就差哭出眼泪来了。
“刚刚都已经借了你20，今天就算了吧，我妈也快回来了，刚刚那20就不用你还了，你今天也输了那么多，就算了。”杨锋神情平静地说道。
“不是20，是27，开始还欠了7块，你放心，这27我会还你的，你再借我30，要是再输了，我立马回去拿钱来还你，最后一次，就借最后一次。”杨鑫再次央求，显然此时区区27块的小便宜已经是拦不住他继续赌下去的心了，更何况这27他本来也没打算还。
可最后还是被杨锋回绝了。
“你先回去吧，下次有钱了随时都可以约我。”杨锋把桌椅归位后，见杨鑫还坐着不动，便再次劝说。
“你叫我走，我就要走啊！老子凭什么听你的，你个孙子，有本事你把赢我的钱还给我，我就听你的。”杨鑫心里在怒吼，但还是识趣地走了出来，回去的路上，他的心里，就像是打翻了一个调味盒一样，五味杂陈。
杨鑫到家的时候，爷爷已经回来了。
“蠢伢子，你来看，这坨肉好好啊，你来看，等下做饭的时候，我搞一坨瘦肉，用纸包着，打湿丢柴火里，搞熟给你吃。”杨秋贵在厨房，看到杨鑫回来，向他招手示意。
但杨鑫现在哪有心情看肉吃肉，他心里想着的只有怎么把钱搞回来。
杨鑫躺在床上，越想越不甘，突然灵机一动，他又想到了一个好主意，随即便立马跑去找杨锋。
此时杨锋的妈妈已经回来了，杨鑫就把他叫到巷子里面，带着焦急，恐慌的哭腔说道：“我爷爷回来了，刚刚输给你那张一百的，是我爷爷今天准备用来买过年肉的钱，你赶紧先借给我，他现在已经在问我要了，你快点先借给我，不然我们就完蛋了。”
杨鑫之所以强调是“我们”就完蛋了，是为了让杨锋尽早地意识到，他们俩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因为就凭杨秋贵那爱钱如寿命的性格，要是知道孙子把自己的一百输给了杨锋，就算杨锋妈妈再怎么想护短，杨秋贵肯定也会搬把椅子，坐在屋檐下，从中午自言自语地大声骂到天黑。
想当初杨秋贵有次养的鸭子不知道在哪里吃到了不该吃的东西，死了两只，他坐在屋檐下，时而朝东，时而朝西，时而朝南，时而朝北地骂了整整三天。
全村的人都听得到他在骂人，但就是不知道他在骂谁。
此时杨锋的脸一下沉了下去，虽然还在反复念叨着：“你怎么能这样，这一百你都输给我了啊，你怎么这样啊！”但是心里已经意识到，这一百不借是不行了。
随着杨鑫又说了一大堆，更是让杨锋来不及思考。
因为是个明白人都能听出来，杨鑫的这番操作，很明显已经不是在请求借钱，而更像是在威胁。
之后杨锋便回去拿钱，看来已经是把钱藏起来了，没放在身上。
杨鑫也跟到了门口，心里不禁鄙视道：“杨锋，你个孙子，老子的钱，你居然有脸藏起来，还真当是你自己的啊！”
随后杨锋出来把一百递给了杨鑫，并且强调道：“那你就欠我127了，要快点还我，我现在也没钱用。”
很显然，原本那不要杨鑫还的27，他现在又要了，想必是对杨鑫生气到了极点，毕竟一直以来，杨锋从来不会出尔反尔。
杨鑫自然满口答应，心里却想：“至于以后怎么还，还多少，呵呵，孙子，你就慢慢等吧。”
拿回一百后，杨鑫趁着爷爷做饭，把钱放回原位。
不过多少还是有点失落，尽管这120他不准备还，但是今天他除了这120，仍然还输90多。
其次如果120不还，那势必以后不能再跟杨锋打牌了。
因此杨鑫心里不禁感叹：“看来再想赢那孙子的钱，估计是难了哦。”
此时已是正午时分，杨鑫倚在门口，暖暖的阳光照射过来，均匀地晒在他阴沉的脸上，突然他猛地向前走了一步，两步，虽然一两步的距离，跟他与太阳的距离相比，渺小得简直微不足道，但他却还是奋不顾身地想再靠近一点。
因为他渴求着更多的阳光，希望多到能够让温暖蔓延到心田，照亮自己那“连打牌都输不起”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