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开始受欺负
自从和杨锋合伙斗地主,获利66块后,杨鑫原本捉襟见肘的校园生活,总算有了些许零食的味道。
此时第一学期已经过半,班上同学之间,原本只存在的同学关系,随着一些不受老师管教的叛逆分子拉帮结派,各班的顽固势力已悄然形成,剥削与被剥削的关系萌芽诞生。
29班以唐天南为首的势力,自称唐门,因为他哥哥在镇上是出了名的社会人,所以他的势力,自然在四班中排第一。
32班以刘文杰为首的势力,虽然没有称号,但他姐姐是初三的校花,在学校也是妥妥地大姐大。杨鑫有幸见到过两次,无论是身材还是长相,都属于绝佳,所以有姐姐撑腰,他的势力排名第二。
31班以刘满为首,他凭着自己的义薄云天和慷慨解囊在班上收服了一批小弟,同时他也是杨鑫的小学同学,排第三。
而杨鑫所在班级的势力,30班,则是以平起平坐的7人共同组成,当时历史课刚好学到战国时期,所以他们自称“战国七雄”。
由于七个人中没有大靠山,也没有资本家,在初一年级四个班的势力中,排第四。
但是正因为他们平起平坐,没有中心人物的领导和制约,便更容易恣意妄为。哪怕势力排名垫底,但欺负老实人,却无疑是最狠,最毒的。
对于别班的势力,杨鑫自然是从不招惹,对于自己班上的势力,他天真地以为:“好歹我是班长,他们顶多不听我这个班长的话,肯定不至于让我下不了台,更别说欺负我,因为我的后台,可是班主任。”
然而不堪也很快降临到了他的头上。
当时学校吃饭都是学生拿着碗和餐票到食堂窗口打饭菜,虽然经常听到很多学生抱怨学校伙食不好,清汤寡水,甚至有的学生打来没吃几口就全给倒掉了,但对于杨鑫来说,这可比小学爷爷准备的饭食好太多了。
“来,班长,帮我把碗去洗一下。”杨鑫正在操场上吃饭,刘方军突然把碗递到了面前,此人正是班上七雄之一。
这突如其来的驱使,让杨鑫顿时陷入了两难。
杨鑫深知,对着这些加入班级势力的人来说,除了极个别的人不想欺负别人,自己洗碗,其他大部分都是不需要自己洗碗,因为同学当中,根本不缺老实巴交的洗碗工。
之前杨鑫见过最多的就是31班的那位身材矮小的学生,一个人要同时帮班里4个人洗碗。
可杨鑫万万没想到,现在会轮到自己。
他心里也明白,刘方军叫自己洗碗,那并不是请求,而是命令。
于是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后面杨鑫也就沦为了洗碗工。可以这样说,战国七雄的碗,基本每个杨鑫都荣幸地洗到过。
而面对这样的待遇,杨鑫唯一的奢望就是千万不要让隔壁班的彭淑秀看到和知道。因为他希望在彭淑秀心目中,自己永远是勇敢的。
就这样,杨鑫作为班长,此后仅存的一点威严,也仅仅是因为他的同桌,那位比他还穷酸的肖庭训,如今正是七雄的一员。
每当晚自习,同学之间窃窃私语,教室里声音不断,面对这种情况,作为班长的杨鑫自然会起身制止:“都给我安静,大家都好好自习,自习期间不要交头接耳。”
可是往往面对杨鑫的发号施令,教室里的声音反而越来越大。
“说,说,说,上个自习有什么好说的,有什么说的,都下课去说。”同桌肖庭训见杨鑫说了没反应,便装腔作势地帮他补充了一句。
肖庭训的话刚一落音,教室立刻安静了下来,不得不说,他的话远比杨鑫管用,而对于这样的事情,杨鑫早就习以为常了。
可说巧不巧的是,期中考试后再次排座位,杨鑫跟毛雁飞坐到了一起,因为两人既是同床室友,又是小学同学。
肖庭训则被安排在第六排最后一个位置守垃圾堆,从那以后,没有了他的关照,杨鑫这个班长,也算是真正地威严扫地了。
恰巧当时的毛雁飞,正在经历着七雄的轮番摧残,当然,肯定不是毫无原因的,个中缘由,杨鑫也很清楚。
那是刚入学不久,毛雁飞经常来找老同学杨鑫聊天,结果手痒,把肖庭训的复读机弄地上去了,电池盖摔碎,电池也给摔了出来。
那时肖庭训还不是七雄之一,但也不想吃哑巴亏,便让毛雁飞二选一,要么拿去修好,要么赔两块钱。
这要求其实真的一点都不过分,也许是觉得肖庭训好欺负,所以毛雁飞只赔了五毛钱,当时肖庭训也没一点办法,只能自认倒霉,事情也就这么过去了。
可到后来肖庭训成为七雄之一,这件事情便被重新搬上了台面,开口就要索赔25块钱,而此时的毛雁飞在压倒性的势力面前,已经没有了谈判的资格。可偏偏他性格很倔强,就是不赔,以至于后来也就成了经常受欺负的对象。
就比如到了晚上,宿舍里谁都没有说话,毛雁飞已经盖好被子睡觉了,氛围无比祥和。肖庭训可能是准备出门上厕所,经过毛雁飞的床,没有任何征兆和前奏,只因为他喜欢,便拿起旁边的扫把,不管扫把上有没有污水,有多脏,一脚踩到杨鑫的床上,左手抓住上铺的扶手,右手拿起扫把就往毛雁飞的头上,被子上,狠狠地打。
毛雁飞猛地起来,准备反击,肖庭训立马从杨鑫的床上下去,随即宿舍里七雄的另外两位成员也加入到肖庭训的阵营,开始轮番踩着杨鑫的床,拿着扫把往毛雁飞的身上打。
整个过程,杨鑫尽收眼底,因为寝室进门左手边的第一张床,上铺是毛雁飞,下铺便是杨鑫。
而作为毛雁飞最好的朋友,他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什么义气,什么血性,在那时的他看来,都不如明哲保身来得重要。
那时候的学生宿舍,可以说是势力者的天堂,也是校园里最黑暗的地方。
光杨鑫所在的寝室,同学的洗脸帕,七雄成员可以随意拿来擦鞋,桶子和杯子,七雄成员可以随意破坏。
当然,七雄成员也有仁慈的时候,比如毛雁飞刷牙用的杯子,他们就没有像对待其他同学一样,一脚踩扁,而只是吐的吐口水,撒的撒尿,用不同的体液,在杯子里留下了被特殊照顾过了的味道。
那些白天在教室里,碍于面子,敢硬钢七雄的老实人,晚上宿舍熄灯后,无不担惊受怕,后悔自己白天太冲动。因为他们心里知道七雄成员的手段,能在白天忍气吞声的,到了晚上,那势必会疯狂地报复。
当然也存在着这么一些老实人,他们外表冷峻,身材魁梧,比如体育委员段旭。他向来正直且勇敢,所以哪怕跟七雄里面的人发生了言语冲突,七雄的人也不敢直接跟他动手,因为欺软怕硬是七雄素来的看家本领。
但像段旭这种能逃过本班势力欺压的人,却依然逃不过其他势力的拳脚相加,甚至还被要求当众脱裤子。
“开门,开门,查寝,”关灯后,叫喊声从门外传来。
离门口最近的杨鑫起身开门,带头进来的是32班的刘文杰,那位学校校花,大姐大的弟弟。
他本不是住校生,此时来到宿舍查寝,不知是哪个老实人又要倒霉了。
“查寝了,查寝了。”进门后,他笑眯眯地重复了一遍,然后站在那里,好像在等什么。
也许在他的印象中,说完查寝,寝室里的人都应该起身,整整齐齐地站成两排,等他来查。
“你今天怎么没回去,来宿舍玩了啊?”说完肖庭训从床上起身,给刘文杰递了根烟。
“他娘的,昨天29班一个叼毛被我打了,结果今天跑去找我班主任告状,所以刚刚去他宿舍给他重新上了一课。”说完他接过烟,夹在耳朵上。
随后他晃着手电筒,在寝室里边走边说:“我喊了几遍查寝了,你们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你们寝室谁是段旭啊?”
显示是段旭直接或间接惹到了刘文杰。
没多久,杜旭被叫下了床,却又被刘文杰飞身一脚,踹倒在了床上,他想起身反扑,可还没来得及,就已经被一群人给围了起来,一顿拳打脚踢。平日七雄里不敢欺负他的那三人,也趁机加入到了那一群人当中,直至他当众脱下了裤子,刘文杰才嚣张地走了。
所以很多大人,以及一些自认为的过来人都习惯去说:“学生时代是最美好的,最无忧无虑的,要好好地去珍惜,不要非等出了校门,进入社会,懂得了社会的鱼龙混杂,才明白学校生活原来是多么地美好。”
那是他们没有真正经历过黑暗,他们不知道,相比于社会上那些所谓的霸道者,他们像一头猎犬,懂得轻重以及分寸,他们会去考虑后果,同时也害怕承担严重的责任,所以更多是有底线的。
而学生时代的霸道者,就更像是没有父母束缚的小猛虎,他们不懂什么是责任,也不会考虑后果,所以下起手来,从来不知道轻重,能把人往死里弄,他们全靠暴力和冲动,维护着自认为的体面和尊严。
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早上起床后,由于宿舍的牙刷杯子都被破坏了,杨鑫只能在食堂旁的水龙头吸了一口水,用右手的食指抠了下牙齿,然后把三根手指,伸入到了嘴里,抠了一下舌苔,把口清漱了一下。
随后用双手接了点水,洗了把脸,冬天水管流出来的水,一触碰到脸颊便感觉到了深入骨髓的寒意,如无数的针芒一般刺入皮肤,直达神经。杨鑫用已经蓝得发黑的衣袖,擦拭去脸上的水滴,便开始前往教室开始早自习。
早自习结束,吃完早餐,杨鑫把刘方军的碗洗干净之后,放到了他的课桌里,然后再去洗自己的碗。
对于洗碗,杨鑫始终坚持着自己的原则,那就是从来不会同时拿两个碗一起去洗。
因为他不愿被更多的人知道,自己也是个洗碗工。
在他心里也一直坚持着,自己就算是个洗碗工,也要做个不一样的洗碗工。
第一节课是杨鑫最喜欢的数学课,可是慢慢地,他发现,自己已经开始不那么想上数学课了,因为班主任是数学老师,只要每次跟班主任的眼睛对视上,他就会开始自责,自责身为班长的自己软弱无能,让这个班成为了初一年级纪律最差的班。
他也一直认为,是自己用最懦弱的方式,辜负了班主任最初让自己当班长时的信任。
下课后,杨鑫狠下心,花一块五买了一盒绿箭口香糖,由于是5片装的,吃了一片还剩下4片。此时七雄里的三位成员正在走廊抽烟,杨鑫故意从他们面前走过,然后示好,问他们要不要口香糖,随即给了他们三片,自己把最后一片放进了裤兜。
而当他走进教室。最好的朋友毛雁飞问他要吃口香糖的时候,他却翻了一下自己的上衣口袋说自己已经吃完了。
等到第二节课下课,走廊上的杨鑫把裤兜里最后一片口香糖,神不知鬼不觉地塞进了嘴里。
晚自习的时候,教室里吵吵闹闹,甚至有的同学还交换了座位。杨鑫本想站起来喊一声安静,制止一下,但心里也明白,就算喊了也毫无作用,又埋下了头,继续帮肖庭训抄写作业。
突然一下,教室好像安静了许多,杨鑫抬头一看,原来是班主任站在走廊的窗户外往里看,很多同学也同样发现了班主任,所以立马安静了下来。但是还有一些没有发现的男同学,仍然在跟同桌说着话。杨鑫扫了一眼,随即选了一个好欺负的同学,站起身,喊了出来:“董永贵,晚自习的时候不要总在讲话,影响大家学习了。”
下了晚自习,没见彭淑秀,看来今天是没有回信了,于是杨鑫回到了宿舍。由于没有了桶子提水,他只能在楼上观察,看下面的水龙头已经没什么人排队接水了,便穿着一双拖鞋,前去洗脸洗脚。
洗完脚回到宿舍后,杨鑫便躺在了床上,满屋充斥着从脚上和鞋里散发出来的臭味,就像是提神的醋香一样,让人上头,久久难以睡着。他埋头躲进了被窝,用最简单的方式来隔绝宿舍的灯光,噪音,以及那让人上头的气味,哪怕此时自己几个月没有洗过的被套,也同样散发着一股霉味。
就在杨鑫隐约快要睡着的时候,他能感觉到一双双鞋又踩到了自己的床上,他知道,他们又在欺负毛雁飞了。
关灯后原以为终于可以安心入睡了,结果隔壁班的那位势力小跟班,拎着个水桶又来到杨鑫的宿舍,和七雄的三个人一起吹牛,并用食指在杨鑫身上搓了搓,让杨鑫趁底下的铁门还没关,赶紧帮他去提半桶水上来。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杨鑫明知道对方只是个小跟班,但奈何对方会狐假虎威,于是每次只能照做。
他起身穿好衣服和拖鞋,提着水桶便往楼下去。
走出宿舍,此时的校园在月色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地安静,杨鑫抬头望着那黑暗无垠的天空。
满天繁星犹如一颗颗晶莹的宝石镶嵌在这黑幕上熠熠生辉,相互辉映,让那原本就孤单的一轮圆月更显孤独,也使杨鑫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远在深圳的哥哥姐姐,爸爸妈妈。
突然间,他感觉到有一双看不见的手死死掐住了自己的心脏,让他心里无比压抑和难受。
那些无从诉说的委屈与不堪,反复冲击着他的神经,致使他的眼泪在不受控制的情况下流了下来。在这偌大的校园里面,他感觉自己像是一只淋着雨的流浪狗,承受着暴雨的洗礼,还得摇尾乞怜。
将水提回寝室后,脱下衣服,杨鑫终于可以安心睡觉了。
这充实而又匆忙的一天,便是他初中一年级的今天,也是明天,然后一天又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