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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结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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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订阅50以上,就可以刷新出最新章啦=w=一通闲谈,几盏茶喝下去,秦念月东拉西扯说得尽兴,阿嫣念她是将门遗孤,便也耐心陪着,又取京城带来的蜜饯给她尝。

    秦念月自是夸赞,似极喜欢这表嫂。

    末了,又甜甜笑道:“表嫂既嫁过来,往后就是一家人了。表哥待我都能那样好,想必这两日新婚燕尔,待表嫂也极体贴周到,用不着旁人操心。我也是怕表嫂身边没个人说话,会想家,才过来这一趟。若是叨扰了,表嫂可别见怪。”

    “怎么会,多谢表妹还来不及。”

    “那我就放心了,表嫂忙吧,不打扰了。往后若想找人说话,只管叫我就好。”秦念月热情说着,领了随身的两个丫鬟动身告辞。

    阿嫣承她大老远来探望,亲自相送。

    春波苑里游廊交错,廊下皆由青砖铺地,平整洁净。两人各由丫鬟簇拥着徐徐往外走,到一处台阶时,秦念月忽然“唉哟”一声,身子打了个趔趄,险些摔倒,慌得丫鬟仆妇赶紧去扶。

    阿嫣也心头微紧,道:“没伤着吧?”

    “只是崴了下,无妨。”

    “还是到旁边屋子歇歇,我请个郎中过来瞧瞧。”阿嫣不放心。

    秦念月却挤出个笑,道:“不必兴师动众,伤得不重。出来大半天,外祖母该寻我了,不如表嫂找个肩舆或是春凳,我坐着回去,缓缓就好。”说话间,轻瘸着走到旁边,坐在鹅颈靠椅上歇息,还有心思整理裙摆。

    阿嫣瞧她行动无碍,稍稍放心,遂命人去取小肩舆将她送回,卢嬷嬷亲自相陪。

    卢嬷嬷知道她的意思,将人安稳送到老太妃跟前,禀明经过请了罪,才告退而回。

    秦念月一路沉默,看似无恙。

    直到卢嬷嬷出了屋子,她的眼圈立时泛起了红,攥着老太妃的手,“嘶”的吸了口凉气,轻声呼痛。

    郑氏心疼极了,“怎么样,痛吗?”

    “有点痛。”秦念月轻声,眼睛里几乎浮起泪花,“外祖母帮我请个郎中瞧瞧吧,怕是得敷点药才好。”

    郑氏连忙让人去请,又嗔道:“既是伤着了,你就该在春波苑歇会儿,让郎中尽快赶过去,哪能这样拖着呢。”

    “我是怕闹太大,惹表嫂担心。”

    “她是春波苑的主母,又是做嫂子的,既崴伤了你,合该操心照顾,你何必为了她委屈自己。”郑氏原就对着婚事心存不满,瞧着外孙女这般懂事体贴,忍不住抱怨道:“你舅母添了不少人手在那里,又都是府里的老人了,怎么还如此不当心,连个台阶都扫不干净。”

    “外祖母也别怪表嫂,院子很干净。”

    秦念月劝完,又迟疑了片刻,才低声道:“我只是觉得奇怪。那台阶平整得很,地下又干净,原本不该崴脚的。也不知怎么回事,听说这两日那院子里还有旁人平白无故地摔倒。毕竟是新婚的院子,这样终归有点不吉利。”

    郑氏疼她极深,听见这话不由叹了口气。

    她自幼享福,一生尊荣,到了这年纪愈发相信鬼神之论。但凡想到阿嫣替嫁而来,白费了她先前祭告神明祖先的祷文,心里就如同拧着疙瘩,不舒服得很。

    这会儿又生出新的刺来,愈发不喜。

    隔着纱屏,抄经的谢淑笔尖微顿。

    她才刚被老太妃叫来帮着抄写《无量寿经》,因怕失了恭敬,端正执笔时半丝儿动静都没发出来。

    想必秦念月还不知道她也在。

    那些无稽的话隐约入耳,谢淑侧眼觑向纱屏外祖孙相依的身影,唇边浮起嘲讽的笑。

    难怪从前表姐妹相处,她总是无缘无故背黑锅,在长辈跟前受责备,秦念月即使犯了错也轻轻带过,只留满口夸赞。原以为是长辈们想着孤女可怜,舍不得责备半句,有意偏疼,却原来背地里秦念月这张嘴竟这么会鬼扯,当真是草蛇灰线,脉伏千里。

    从前是她,如今又换成新娶的王妃。

    她和堂嫂也算同病相怜了。

    ……

    春波苑里,阿嫣并没错过这隐秘的消息。

    睡前卢嬷嬷照看床铺,低声跟她说了所谓的不吉之语,阿嫣立时觉得不对劲,“是外头都传开了,还是单告诉你的?”

    “倒没四处传开,是两个婆子私下里议论,碰巧让我听见了。”

    “这样啊……”

    阿嫣低喃,觉得这事儿挺有意思。

    秦念月先来卖好后进谗言,看来当时的感觉没错,这位表妹并不是瞧起来那样甜美单纯。

    不过表妹既背后说嘴,定不愿她知道。

    照月堂里住着的是老太妃,那位当了几十年的王妃主母,身边绝不是随意泄露风声的筛子。既然不是满府张扬,话又借着仆妇的嘴传到她这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新妇耳边,自是有人传递消息,有点通风报信的意思。

    那人能知道照月堂的动静,又支使得动春波苑的仆妇,来头必定不小。

    看来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王府也不例外。

    事已至此,她总不能巴巴跑去跟老太妃解释,那位先入为主心存偏见,也未必听她的。

    倒是这背后递消息的……

    长辈妯娌不少,阿嫣摸不准是谁,却觉得装聋作哑并非上策。

    翌日清晨去照月堂问安时,她特地关怀起了秦念月的脚伤,又说昨日照顾不周,甚是歉疚。

    那位如她所料,噙着甜美乖巧的笑,将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揽,说是不小心才崴的。

    阿嫣遂叹气道:“表妹走后我特地让人清扫台阶游廊,瞧那儿平整干净得很,实在没想到,竟还能崴到脚。”

    秦念月心里有鬼,听了这话,只觉阿嫣是在暗示她故意崴伤。她有点心虚,赶紧往别的由头上扯,“兴许是我近来运气不好吧。”

    阿嫣便抿唇轻笑,在袖袋中摸了半天,最后掏出个精巧的福袋。

    “这是我在福恩寺求的平安符,听人说最是灵验,今日便转送给表妹,也是聊表歉意。”她满目和善地说着,裙衫摇漾,走到秦念月身边,将平安符亲自递到她手里。

    秦念月嘴角抽了抽。

    这还真把她当成运势不佳的倒霉鬼了?

    但众目睽睽,她也只能道谢。

    老太妃一身秋香色锦衣端坐在短榻,见状不由暗自皱眉,觉得这新妇真是好赖话都听不出来,不想着替嫁晦气,还把旁人的谦虚之词当了真,实在蠢笨。

    倒是下首坐着的谢淑乐了,强压着笑,转身拈糕点的间隙里,朝身侧丫鬟低声道:“这二嫂还挺有意思。”

    被秦念月瞧见,暗自瞪了一眼。

    满厅女眷各有所思,谁都没瞧见太妃武氏眼底一闪而过的赞赏,就连阿嫣都没从婆母脸上觉出端倪来。

    不过数日相处,她瞧得出武氏的态度。

    春波苑里秩序井然,自田嬷嬷往下各司其职,并未因她门第逊于谢家、千里远嫁而有半分怠慢。新婚敬茶时,婆母的态度颇为温和,这两日阿嫣去她住的碧风堂,武氏也丝毫不摆婆母的架子,偶尔还能流露出打量女儿般的疼惜神色。

    这般态度,足以让阿嫣感激。

    因谢衮战死后武氏曾帮着谢珽料理军政的事,至今仍是长史府的常客,内外诸事都压在肩上,阿嫣见她忙碌,没敢过太打搅。每日从照月堂出来,陪婆母走到碧风堂,瞧着没什么事,都会回住处,先料理好身边的事。

    今日走到碧风堂时,武氏却留了她吃茶。

    阿嫣自是欣然,进去乖顺伺候。

    武氏也没让她端茶递水,只让人取些簿册过来,说阿嫣既嫁为王妃,哪怕年岁尚弱不宜管事,也该大约知道王府内宅有哪些事,外头有哪些往来的人家,可不能两眼一抹黑,万事不知。

    届时若有应酬,王妃还须得体应对。

    阿嫣应了,就着那边嬷嬷的指点翻看簿册,了解大概,不知不觉间日影挪动,直到晌午时武氏要歇小觉,才辞别出来。

    回到春波苑,仍是满庭安静。

    田嬷嬷说谢珽这两日忙着演兵的事,几乎脚不沾地,连长史府都不怎么能瞧见他的身影,也没什么话递到内院。

    阿嫣连着数夜独守空房,料想谢珽忙成这样,应当没空来后院歇脚,后晌同田嬷嬷问了些家宅之事,晚饭过后便让人备水铺床,打算早点歇息。

    等待的间隙里,拿了话本来解闷。

    正看得津津有味呢,就见玉露小碎步跑了进来,低声道:“王爷来了,就在菱花门外的游廊上,没几步就能这儿,快别看了!”说话间接了阿嫣递来的话本,赶紧藏在床头柜里,又帮她穿鞋理裙,边往外去迎接,边帮她扶好慵懒斜坠的钗簪。

    还没到屏风处,就见谢珽走了进来。

    他像是刚从外头回府,眉宇间藏了几分疲惫,玄色的蜀锦袍角上还有层淡淡的尘土,应是校场上染的。

    忙成那样,怎突然有空来后院?

    阿嫣不敢问,只堆起了笑,“殿下。”

    “吃过饭了?”谢珽成婚未久,问得生疏。

    阿嫣点了点头,又关怀道:“殿下回来得这样晚,不知可曾用饭?我让人做些夜宵吧。”

    “不必。在外吃过了。”

    谢珽淡声说罢,走到衣架旁,抻开双臂。

    阿嫣愣了一瞬才明白过来,忙赶上前帮他去解白玉蹀躞。

    这东西瞧着简单,其实功用不小,因要随手挂些东西在上头,玉扣做得也紧实。她既嫁为人妇要照顾起居,宽衣解带的事都曾学过,甚至偷偷寻了个蹀躞练手。只不过谢珽习武之人,这蹀躞几乎严丝合缝,要费的手劲儿实在不小。

    男人的气息陌生而冷硬,身上还有股校场驰马后的尘土味儿,足见在军政公务上事必躬亲,不辞劳苦。

    阿嫣垂首摆弄,无端有点紧张。

    玉露才斟了热茶端过来,瞧见这样子,忙悄然退出去。

    而后去厨下让人多备些热水。

    ——既已宽衣解带,王爷今晚多半是打算歇在这里的。春波苑自打成婚后就颇冷清,今晚主君既至,新婚的洞房里添了人,自然是要忙起来了。

    这会儿满府张灯结彩,忙得热火朝天。

    唯独怡寿堂的气氛有些冷凝。

    姿容如玉的新科进士乔怀远长身而立,正在厅上拱手禀话。

    “……并非晚生有意失信,实在是家母有命,不敢不从。二姑娘瑰姿丽质,温柔敏慧,晚生未能如约聘娶,实在是晚生福薄,不敢耽误了二姑娘。还望老夫人见谅,能够退还纳征之礼。”

    他口中的二姑娘是楚家的次孙女,名叫楚嫣,原本正与他议亲,连聘礼都送了。

    楚老夫人原以为他今日是来贺嫁女之喜,还颇客气地请到了厅里,哪料竟是来退亲的?

    她瞧着那假惺惺的歉疚模样,气不打一处来,“当日是你登门拜师,要跟着我儿读书做学问,才有后来进士登第的荣耀。阿嫣许给你也是下嫁了的,如今怎么反悔了起来!”

    “家母执意如此,晚生也无可奈何。”

    “呸!糊弄谁呢。”

    老夫人凭着太师的尊位封了一品诰命,平素最看重脸面,原本正喜滋滋等着长孙女远嫁王府,给府里添个荣耀,见乔家在此时上门退婚,难免觉得晦气。若不是自矜身份,能拿拐杖把人打出去。

    乔怀远低着头不敢顶撞半句。

    满厅鸦雀无声,冰轮送出丝丝凉气。

    楚老夫人的脸色比她身上的檀色锦衣还要黑沉。但再怎么生气,她也清楚,乔家故意挑此时来退亲,连退还纳征之礼这种话都能说出来,这婚事铁定是要黄了。

    她心里气不过,指着乔怀远的鼻子又骂道:“求而不娶,忘恩负义,亏你还是个读书人,当真言而无信。罢了,那点子聘礼原就不值多少,都退给你就是,往后再敢到我家露面,老婆子让人打断你的腿!”

    乔怀远被劈头盖脸骂了,也没敢反驳,只红着脸躬身道:“老夫人教训得是,晚生谨记。”

    “罢了!这儿忙得很,你也别杵着了。来人,把聘礼都还回去,让他挨个点清楚。往后再敢上门,连拜帖都不必收,叉出去就是。”

    楚老夫人怒容说罢,拐杖重重顿地作为逐客之令,而后寒着脸起身往内室去。

    次媳吴氏忙扶住,同她往里走。

    薄纱彩绣的花梨屏风后面,阿嫣抿了抿唇。

    正逢暑热天气,她身上穿得单薄,桃色纱衣下系了条薄软的如意云烟裙,勾勒得身姿绰约纤柔。她年才及笄,容色却生得十分昳丽,青丝如雾,明眸雪肌,娇嫩的脸颊白皙柔软,吹弹可破。

    此刻红唇轻抿,却浮起稍许黯然。

    原来他真是来退亲的。

    就像旁人议论的,进士登第春风得意,便舍了行将式微的楚家,另去攀附高门。

    如此薄情寡义。

    ……

    阿嫣与乔怀远的婚事确实是下嫁。

    楚家在京城也算小有名气,阿嫣的祖父楚章是一代名儒,精通书画乐理,曾被尊为先帝的太师。如今祖父仙逝已近十年,两个儿子官居五品,虽说门庭大不如前,到底还有点底子,有老夫人的一品诰命撑着。

    这回皇帝给楚嫱和汾阳王谢珽赐婚,也是瞧着楚家先帝太师的门第。

    乔怀远的出身却比楚家逊色得多。

    他是京畿人氏,祖上并无拿得出手的功名,幼时由身为秀才的父亲启蒙,后来寒窗苦读,渐负才学,寻到楚家的门路,成了阿嫣的父亲楚元恭的门生。

    今春新科,乔怀远进士登第。

    彼时阿嫣年才及笄,因貌美多姿,温柔安静,求亲的人几乎踏破门槛。

    老夫人瞧着长孙女赐婚给了王府,心气儿养得高了,便想给阿嫣也挑个京城里有权有势的门户高嫁过去,不但能给门楣多增光彩,还可凭姻亲换得公侯提携,给几位兄弟的前程铺路。见有公侯府邸来提亲,一心只想应承。

    楚元恭却不这样想。

    高门贵户娶妻向来讲究门当户对,楚家虽曾荣耀过,毕竟是先帝封的,且老太师过世已久,老夫人也没多少手腕,早就走到了下坡路。

    想娶宗妇的门户多半瞧不上式微的楚家,来提亲的那几个子弟,也多是凭祖宗荫封混日子,或纨绔或贪色,并非良配。且高门内宅素来盘根错节,子侄众多,女儿自幼娇养不谙世事,高嫁后要应付婆母妯娌,难免看人脸色如履薄冰,过得未必自在。

    相较之下,乔怀远却算个良婿。

    他生得风姿隽秀,满腹才华,更不贪恋女色,风流多情,只消踏实做事,往后定会有大好前程。

    阿嫣若嫁给他,哪怕不像嫁入公侯府邸般尊荣,等夫君升迁,自可遂心如意。乔家二老他都见过,为人还算和善,她嫁进去后定不会受委屈。

    掂量过后,便定了这亲事。

    如今纳采问名之仪皆成,只等择定婚期。

    谁知这当口,乔怀远竟会来退婚?

    阿嫣瞧着屏风后转身离去的男子,神情渐默,丫鬟玉露怕她难过,轻轻牵住她的手。

    内室里,隐约传来楚老夫人的声音——

    “阿嫣这孩子也是!你瞧她堂姐嫱儿,打小就嘴甜机灵,会盘算又懂事,才有了如今等着做王妃的福气。就只她,素日里不知谋算,也不会讨人喜欢,连个毫无根底的儒生都敢来退亲。”

    “母亲息怒,儿媳回去后会好生教她的。”

    吴氏对身负诰命的婆母向来恭敬,就连她无端指责亲生女儿,也没反驳半句,只劝道:“其实甩开乔家,也未必是坏事。”

    这话老夫人爱听,不由点点头。

    “倒也说得不错。前头来提亲的还有公府、侯府,那些孩子虽没功名,却有祖宗荫封,也不委屈她。该好生挑个朝中得力的人家,往后她的兄弟们入仕做官,朝里也有人照应。”

    吴氏恭顺应是,打起里头帘子。

    帘帐落下,婆媳俩声音渐低。

    阿嫣靠在冰凉的墙面上,眼眶微微泛红。

    玉露心疼极了,忙低声劝道:“姑娘别伤心了,为那种捧高踩低的人,不值得。装得一副君子模样,却原来是算计着想靠姻亲换前途,还蒙骗了主君。这样的人就算才学再好,又能有什么出息?等主君回来,定会另挑好的给姑娘。”

    “无妨,遇人不淑罢了。”

    阿嫣低声说着,颇失望地拂开探进窗户里的竹枝,先回西跨院的住处。

    游廊上宫灯摇曳,红绸满目。

    待嫁的喜庆和被退亲的惨淡对比得太鲜明,玉露瞧在眼里,实在心疼自家姑娘,忍不住低声骂道:“这乔公子真是!当初说得情真意切,如今说翻脸就翻脸。什么母命难为,分明是托辞!也不知他为何要反悔。”

    “他有新的高枝儿了。”

    阿嫣望着天上流云,唇边浮起点讽笑,“徐姐姐说,乔怀远这回选官之后,不知怎的攀上了相爷吉甫。他膝下只有个独女,向来疼得跟眼珠子似的,想要招个堪用的赘婿。我瞧着他闹出这么一场,是想跟咱们家划清干系,免得新主子不乐意。”

    玉露闻言诧然。

    她虽是内宅丫鬟,却也知道吉甫的名字。

    此人素有狡诈狠毒的名声,在相位独揽大权,欺上瞒下,朝中多有厌恨憎恶的。只是碍着他极得皇帝信重,且手眼通天党羽众多,弹劾无门,不得不忍耐罢了。

    乔怀远要入赘他家,倒真是个高枝儿。

    玉露气不过,咬牙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姑娘这样出挑,难道还怕寻不到好婆家?他这样随意反悔,攀龙附凤,原也不是能托付的。”

    “是啊,没想到他竟是这般品行。”

    阿嫣低叹,想起乔怀远从前谦谦君子的模样,只觉讽刺。

    她从不指望夫君能封妻荫子。

    但她也知道,能够进士登第的男人,若能踏实为官、谨慎做事,往后即便拿不到高官厚禄,定也会有些前程。乔怀远明明能一步一个脚印的踏实做官,却偏要走攀附高门的捷径,足见满口仁义之下,藏着颗急功近利的心。

    这样的人,如何能嫁?

    ……

    蝉声噪鸣里,乔家当日送来的聘礼尽数被抬出去,放在府外沿墙的树荫,由乔怀远带的人装了车,匆匆离去。

    很快,跟乔家退亲的消息传遍了府邸。

    楚元恭最近奉命办差,四处巡查,并不在京城,老夫人和吴氏既点了头,且将聘礼尽数扔出去,这事儿已是板上钉钉。

    满府仆从虽不敢明说,暗里也忍不住比较,觉得长房的大姑娘得圣旨赐婚,眼瞧着要嫁入王府享受荣华富贵,二房的姑娘却被人家退了亲,着实是可怜得很。

    只可惜了那样冰肌玉骨的容貌,一样托生在太师府,却没大姑娘那样的福气。

    这些话没人敢乱嚼舌根。

    但交头接耳间,谁都猜得到他们在想什么。

    卢嬷嬷去厨房取晚饭回来,一路瞧着各色目光,进屋后见阿嫣靠在临窗的美人榻上发呆,不由心疼道:“姑娘先用饭吧。天底下那么些好男儿,咱们姑娘这般出挑,还愁寻不到出路么?”

    “谁发愁了。”阿嫣回过神,起身笑嗔。

    卢嬷嬷到底担忧,意似不信。

    阿嫣就着玉泉端来的铜盆挽袖洗手,最初的失望与难过褪去,神情已然平静。

    “祖父在的时候常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乔家既是那等品行,早些撇清了也好。不然若是等婚事成了,他再碰上相府的高枝,又不甘心因我耽误前程,那个时候再离心离德,闹起来才是难看。如今这般,其实是避过了火坑。”

    卢嬷嬷闻言笑了笑,“姑娘想得开就好。”

    “我只是担心母亲和祖母……”

    那两位打的什么算盘,众人都心知肚明,无非是想拿孙女的婚事换儿郎们的前程。

    卢嬷嬷忍不住又叹气,“夫人也是,明明是亲生女儿,却偏不放在心上。郎君们的前程要看各自的本事,哪有拿姑娘的终身来换的。”她念叨了两句,却也不敢说太犯上的话,只递去软巾,让玉露先去盛汤摆箸。

    阿嫣擦了手,先去外头用饭。

    其实早就习惯了。

    祖母素来偏心,只喜欢嘴甜会逢迎人的堂姐,对她一贯挑剔。母亲重男轻女,将儿子的前程看得比命还重,见楚嫱嫁了王府,怕也盼着她能被公侯府邸看中,好给兄弟的前程铺路。

    这府里真正疼她的人,一只手数得过来。

    这么多年她已经看清了。

    ……

    两道院墙之隔的东跨院里,晚风拂柳,湖石犹热,待嫁的楚嫱坐在池边喂着鲤鱼,脸上却殊无笑意。

    刚听到赐婚旨意时,她确实欢欣之极。

    做王妃么,谁不想?

    满京城那么多高门贵女,能嫁进王府的凤毛麟角,甚至有人为孺人的位子明争暗抢,她只消嫁过去便是王妃,做梦都能笑醒来。

    但当有关汾阳王的消息陆续传到耳边时,楚嫱却越来越不安。

    因谢珽的名声着实吓人。

    谢家祖上是武将出身,靠着赫赫战功成为当朝仅有的异姓王,且王位还能父子相继,也算位极人臣。不论当初朝廷的封赏是因君恩宠信,还是迫于无奈,这些年谢家坐拥十余万强壮兵马,手握重权节度一方,府里的根基稳如磐石。

    六年前,老王爷战死沙场。

    年仅十五的谢珽袭位,率兵杀伐,纵横捭阖,先是将犯境的敌军尽数击杀,亲手斩了敌将头颅,后又与寡母联手,拔除军中有异心的几位将领,迅速稳住了局势。这几年里,谢珽铁骑纵横,北梁可汗数次派兵窥境,皆被他严防死守,半个活口都没放回去。

    据说那几处战场血流成河,枯骨堆山,至今仍有恶鬼夜哭,晴日里都阴风阵阵,没人敢靠近。

    唯有谢珽,每年亡父祭日都要亲赴旧战场,尸山血海里神情自若。

    铁石心肠下更没半分柔情。

    楚嫱自幼娇养闺中,被赐婚之前,满心想嫁个风姿俊逸、诗才秀怀的读书人,听着这些耸人听闻的事,焉能不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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