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不去就是不去

    临近傍晚，咏丽爸把墙砌好，厕所比原来大一倍，空间宽敞，厕所里面也铺上砖，不用担心下雨天会积水。

    他跟梨香姨收拾东西，把工具拿回家，才洗过手，他就提出要走。

    彭大爷留他们吃晚饭，梨香姨说他们要赶最后一班公交车，最后一班车时间也没个准，万一错过，今晚就回不去了，娜娜一个人在家不行。

    临走前，梨香姨塞给彭大爷几百块钱，彭大爷不要，说他有钱，在家花不了多少钱，吃的地里都有，不像他们在城里，啥都要花钱。

    梨香姨说这钱是给咏丽买资料费，彭大爷犹豫之后才收下。

    彭大爷、彭老师、咏丽把咏丽爸和梨香姨送到十字街，咏丽爸推着自行车，自行车后座上放着一麻袋面粉，那是彭大爷特意给他们留的。彭大爷整天念叨，城里面粉贵，家里小麦是地里长的，磨成面粉花不了几块钱，让他们吃完面粉就回家来拿。

    梨香姨人活泛，她没感觉不好意思，每次也不拒绝，彭大爷准备点野菜、面粉什么的，她都开开心心地带到城里，一方面是她心思活泛，另一方面也是架不住形势比人强，她和咏丽爸也确实能省则省，手里没多少闲钱。

    刚好有一辆车从城里回来，表舅在十字街上溜达，见到他们，跟他们说话，让他们到屋里坐，还说从镇上过来的车也不远了，每次都是那头的车回来，这头的车过去，两辆车在十字街总能碰头。

    见他们不进门，表舅拉开房檐上的灯开关，灯泡很亮，得有一百瓦，照得一片明亮。

    由于一路颠簸，自车行上的面粉袋放得不稳，眼见要掉下来，咏丽眼疾手快，一把抱住面粉袋往上推，咏丽爸也用力拽面粉袋，他手劲比咏丽大得多，几乎没用什么劲就把面粉袋归正。

    咏丽爸问咏丽学习是否紧张，咏丽回答不紧张。他问咏丽班里有多少人，她回答三十多个。他问咏丽想不想去城里上学，咏丽说在家里也挺好。

    旁边表舅听到，笑着说傻孩子，城里的学校比村里的好太多，能进城上学，当然得去，城里好啊，有漂亮的公园，还有游乐场，那游乐场贵啊，玩一小会儿就得几十块钱。

    见咏丽不想去，彭大爷说，既然她想在家，就让她在家吧，高中再往城里考。

    风吹着梨香姨的头发，她脸上无光彩，这使她看上去像吃过不少苦，她插了一句话：“她学习那么好，不能因为家里原因被耽误了。”

    彭老师听后半晌没说话，她转向一边，咏丽却见她眼中有光。

    公交车果然很快过来，刚到南街大桥，鸣笛声就传到十字街，在这幽静的傍晚，汽笛声传得分外远。

    咏丽问梨香姨坐车有没有零钱，梨香姨说她带了，一摸衣兜，坏了，只剩一张一百的。

    梨香姨问咏丽爸有没有带零钱，咏丽爸也没有，他说没事，让司机找零钱。

    咏丽说不用那么麻烦，她把随身带的十五块钱零钱给梨香姨，梨香姨不接，咏丽把钱塞给她爸，彭大爷也劝他们收下，大晚上的，万一司机找不开零钱，会很麻烦。

    没过几分钟，公交车一路开过来，梨香姨向公交车摆手，公交车在旁边停下，公交车上人不少，几乎没有空位。

    咏丽爸和梨香姨上车，在车上给他们摆手，车渐渐启动，没一会儿就跑远了。

    表舅笑呵呵地说回来一趟不容易，耽误一天生意，少挣不少钱。

    彭大爷说咏丽爸他们勤快，在城里没舍得休息过一天，天天出摊，要不然三口子人在外面吃住打不住。

    表舅轻拍一下咏丽的头，喊一声咏丽，问她要不要去城里上学，城里学校的奖品可比家里好得多，听说都是几百几百地奖励学习好的。

    咏丽扭了扭头，让他喊她咏黎。

    表舅噗哧一笑，问她还嫌自己名字难听呢？他向彭大爷和彭老师说起咏丽三番五次找他改名的事，表舅问彭大爷能不能给她改。

    彭大爷说名字咋能随便改，咏丽这名字他听着挺好，不能瞎改。

    咏丽撇了撇嘴。

    风平浪静地过了几天，彭大爷终于忍不住向咏丽提起去城里上学的事，他说看梨香姨那态度，挺实诚，是真心想接她到城里上学的。

    咏丽咬着馒头，坚定地说她不去，她一点也不喜欢城里。

    彭大爷说她不能使性子，她年龄小，不懂，上学多重要啊，城里老师教得好，在城里读几年书，将来考上好大学，一辈子的事，可不能耍小孩脾气。

    咏丽说她不去就是不去。

    彭大爷虽舍不得孙女离开自己，但想想梨香姨的话，确实不能耽误孩子，尤其这孩子学习成绩挺好，他没像往常一样纵着孙女，而是沉下脸来，说这事不能全听她这小孩子的，等过段时间她爸联系上学校，她得去。

    咏丽一摔筷子，眼泪掉下来，说她早就知道，他不想养她了，说完气冲冲地跑了出去。

    彭大爷在后面喊，无奈孙女就是不应声，一会儿就跑得没影儿，他只好一步一颤地往美云嫂子家走，找彭老师劝孙女。他想信彭老师是文化人，说话总能说出理儿来，咏丽会听的。

    听到自己不在家的短短几十分钟里，彭大爷和咏丽竟然吵了一架，彭老师哭笑不得，说她去劝咏丽，问咏丽在哪儿。

    彭大爷说他在屋子里，没看到她往哪儿去了，家里没自行车，她应该跑不远。

    美云嫂子大着肚子，说咏丽懂事，可能自己待着去了，等气消了，自然会回来。

    美云嫂子的婆婆洪大娘听闻，从厕所走出来，她提着裤子，系着当作腰带的绳子。走到堂屋，她笑着问为啥吵架，咏丽为啥会生气。

    彭大爷就把要送咏丽去城里上学的事交待一遍，洪大娘听罢，说城里好是好，总归不太自在，她在城里女儿家待过一阵子，天天闷在楼上，左右邻居都不来往，那叫一个不自在，她宁愿天天去地里干活，也不愿整天像坐牢一样待在城里。

    美云嫂子见婆婆又要发表对城里不自在的所见所闻，想到她一定再次把那些曲曲折折的鸡毛蒜皮之事重复一遍，就催促彭老师赶紧去找咏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