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师徒求人

    黄老头忙着给崔海峰筹借医药费，石翠兰见他往医院跑得勤，纵然有千般埋怨，看到儿子的伤势一天好过一天，也暂时忍住了。

    李景华仅往医院跑过两次，不是她不想去，是石翠兰拦着不让她见崔海峰。在石翠兰眼里，她已经由会唱戏的同村人变成扫把星了，要不是因为她，自己儿子那么好的孩子，怎么会跟人家打群架，怎么会差点命都没了。

    不管怎样，众人心里都舒了一口气，事情即将过去，被打的那个地痞一星期前出院了，崔海峰再过几天也能出院。不管好歹，日子可以照常过下去了。

    然而崔海峰还没出院，他班主任就找到医院来了，他见到崔海峰，叹一声：“你果然是打架受的伤！”

    见班主任脸色不对，崔海峰大感不妙，石翠兰本来搬小凳子准备让班主任坐，听到他这话，也愣在当场。

    班主任说有人向县教育局告状，揭发崔海峰纠集同学跟社会上的混子打群架，领导已经过问了，让崔海峰家赶紧找找人，说不定能把这事压下来，要不然，崔海峰的学是上不成了。

    石翠兰一听，如晴天霹雳，要是别的事还好，她苦点累点，哪怕受点罪，也总能摆平，但托关系这事……她家哪有门路啊！

    班主任还说是王庄那几个地痞告的状，虽然不知道是哪一个，是他们准没跑。他还听说那些人家里有跟教育局有点关系的，要不然这事也不会闹到上面找校长谈话。

    崔海峰问是不是只告了他一个，班主任说人家只知道他，不认识其他学生。

    班主任也心疼，要不是这个学生学习好，是个考大学的好苗子，他也不会这样上心，他有心保下这个学生，但他毕竟势单力薄。

    崔海峰这才放心一点，对于他的处分，他是有心理准备的，也不是没存过侥幸心理，但住院这么多天，他多多少少听到王庄那帮人的风评，不趁机搞点破坏，哪能对得起他们在外的名声。他担心自己会被开除，但他更担心会连累到那几个同学。

    “刘老师，你可一定得帮帮海峰啊！”石翠兰恨不能跪下，听到这事她都吓哭了，她边哭边说，她这就回家凑钱打点。

    崔海峰喊她一声妈，想让她冷静下来，她怒目而视。

    那种极端绝望、极端愤怒的目光，崔海峰一直忘不了，即使后来他没上成学，即使他妈做了那么多不该做的事，只要想起这个目光，他就无法再责怪他。

    接下来几天是石翠兰和崔玉柱最忙的日子，俩人把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都找过了，但凡有点希望的，两口子都没放过。他们还在班主任的引荐下去求校长，校长没敢松口，他们买来送礼的一箱鸡蛋糕也让他们带回去了。

    黄老头家也是愁云惨雾，尤其是黄老头，着急上火嘴上起了泡。

    李景华来到师父家，她倒没哭，她想到一个办法，她说出几个唱戏时认识的人，看看能不能求他们帮忙，黄老头听了摇头，交情本就不深，人家哪会管这闲事。

    她说一个，黄老头否定一个，眼见她越来越失望，她脱口而出的一个人，倒让黄老头愣一下。

    李景华说的那个老太太是城西关的，老太太喜欢听北街戏班唱戏，去年她过寿还专门把戏班请去唱了三天大戏。那老太太富态，看上去很有福相，听说她儿子很有本事，是个干部，好像也跟教育沾点边。

    见有戏，李景华忙补充她知道老太太家在哪里，老太太还把她带回家里吃过饭，一定还记得他们。

    黄老头不忍打消徒弟的希望，死马当活马医吧，他开着三轮拖拉机，带上李景华，师徒俩往县西关寻法子去。

    他们没费多少力气就找到老太太家，老太太家有名儿，他们没问几个人，就找到了。老太太家在老城里，虽然房子不怎么新，但一片片的单元房到底比村子里土墙矮屋气派多了。

    两人按门铃，开门的是小保姆，听到要来找老太太，小保姆说老太太去大儿子家吃饭去了，可能到晚上才能回来。

    主人不在，黄老头和李景华也不方便进门，两人只得在外面等，小保姆很善心地说如果老太太往家打来电话，她一定会转告他们正找她，还问要不要给老太太打个打电话。

    黄老头拦住她，怕给人家造成麻烦，事反而难办，就说不急，他们先等等。

    两人在楼下等着，死守着单元门，过了晌午，老太太还没回来。两人等饿了，黄老头给李景华钱，让她买俩馍去，他们开车过来的路上，看到有个馍摊儿。

    指不定要等到什么时候，李景华去买馍，她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走了大约一公里，终于找到馍摊，买了四个馍。

    见旁边有公共厕所，她把馍放在馍摊儿，径直往公共厕所走去。路上见到一个小孩喝饮料，那小孩把喝完的瓶子随手一扔，李景华停下，等小孩走远，她把瓶子捡起来放到厕所门口水池子旁。

    等她从厕所出来，她就着水龙头喝水，用手捧着水咕咚咕咚喝了好几大口，又把那个瓶子反复洗，最后接满满一瓶水，返回馍摊儿把馍捎上就回去。

    整整一下午，俩人饿了吃馍，渴了喝瓶子里的水，轮流去厕所，一直等到天黑，老太太才回来。

    老太太认得他们，见到他们很热情，把两人迎家里。

    老太太家的屋子，风格朴实，该有的物件一样不少，不仅有实木沙发，还有电视机和冰箱，在县城里也算得上是个富人家庭了。

    听到他们所求之事，老太太面露脸色，说要是以前，她儿子还真能帮上点忙，她儿子去年退了，人走茶凉，使不上话了。

    老太太才六十多岁，她儿子更年轻，即使到四十岁，也远不是该退的年纪，想必出了什么事。两人不好打听下去，向老太太告过辞就离开。老太太仍很热心，匆匆从冰箱里拿出两瓶桔子汁让两人路上喝，还塞上几袋方便面。

    两人回去的路上默默无言，最后一点儿希望也落空，他们都不好受。

    老太太送的桔子汁两人都没喝，那年头桔子汁在农村算是稀罕物。

    黄老头的桔子汁给了他老伴儿，他老伴儿喜滋滋地喝了小半瓶又把盖子盖上，他问老伴儿怎么不喝完，那瓶桔子汁也没多少。老伴儿说喝撑了，让黄老头把剩下的喝完。黄老头也没客气，一鼓作气喝完，自嘲地说今天最大的收获就是喝上了一口桔子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