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送衣服

    张敛的奶奶风风火火地从一家服装店出来，看到他们，她一阵风似的走过来，把手里提着的两个袋子往李景华身上一推，说正好碰到她，省得她再往西街跑一趟。

    李景华打开袋子，袋子里全是衣服，一个袋子里是连衣裙，另一个袋子里是一身男式短袖和裤子，李景华说她和景东有衣服，让她姨把衣服退掉。

    凤奶奶也姓张，名叫张玉凤，大人小孩按辈分称她为“凤婶子”、“凤奶奶”，不用说，听名字也知道是个强量人。

    凤奶奶说她也知道他们有衣服，这不这阵子时兴当姨的要给没结婚的外甥外甥女买衣服，才能给外甥外甥女消难挡灾，这事四个街都传遍了，她算下手晚的，她周边邻居全送过了。

    村子里经常流行送亲人东西挡灾的说法，不是当爷爷奶奶的给孙子孙女送帽子，就是姥姥姥爷给外孙外孙女送布偶老虎，每年都会流行几次，每次都摸不清源头传自哪里。

    李景华最近没听说有这个，她和景东已经长大，不需要再这样迷信。

    凤奶奶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买件衣服如果能挡灾，那这钱也值了。

    崔海峰主动问凤奶奶，不知道该喊她婶子还是该喊大娘。

    凤奶奶说：“你爸是崔保柱是吧，他今年40？”

    崔海峰说他爸40岁，凤奶奶说那他应该喊婶子，崔海峰顺势喊了一声婶子。

    凤奶奶夸他：“这孩子长得真齐整，脸也白生生的，一看就是学生，还在上学吧？”

    崔海峰回答在读高中，过完暑假就要读高三。

    凤奶奶夸他了不起，拍皮球拍得正尽兴的小张敛，被她一掌拍到肩上，她喊着康康（张敛小名），让他向海峰叔学习，以后当大学生，别一天到晚就知道玩。

    崔海峰问小张敛还没开始上学吧。

    凤奶奶说才五岁，来年过完暑假送他去学前班。

    小张敛不拍皮球了，大声说他不去学前班，除非奶奶陪他一块坐在教室里他才去。

    李景华笑，他见到玩到一块的同学就不会这样想了。

    有个老太太扛着半袋子东西路过，她用的是洗干净的化肥袋子，眼看化肥袋子要掉下肩来，凤奶奶一把托住，帮老太太重新放到肩上，凤奶奶问扛得啥东西，这样沉。

    那老太太转过脸来，认出对方是她闺女的婆婆，她说早知道凤奶奶也来赶会，她就找她一块来。她把袋子放下，说买了半袋子苹果，摊主打包卖给她的，可便宜了，一个坏的都没有。

    小张敛喊那老太太“六奶奶”，老太太应一声，她扯下头上的头巾擦汗，跟凤奶奶聊天。没聊几句，老太太的儿子过来接她，老太太的儿子把半袋子苹果扛肩上，说一句“还怪沉的”，他想到什么，把袋子放到自行车后座上。老太太见他想解开用绳子扎紧的袋子，口中念叨着“扎得紧，解不开，解不开”。

    老太太的儿子说这有什么解不开的，用手确实解不开，他用牙咬，凤奶奶也阻止，说没人渴，让他别费劲了。老太太的儿子不听，硬是咬着扯开绳子，拿出几个又红又大的苹果出来，头一个递给小张敛，每人都分到一个，分完苹果，老太太沉默着坐上儿子的自行车，跟儿子一块走了。

    等老太太走远，凤奶奶在背后说她亲家婆子吝啬，说这么长时间话，连个便宜苹果都舍不得拿出来一个，小孩子还在跟前呢，还是明楼(老太太儿子，此时还没出生的李光谱他爸)明事理，明楼大方。

    雪杏和大辉从小卖部出来，大辉把大头冰淇凌给小张敛，小张敛摇头，说他吃了会拉肚子。凤奶奶说康康昨天还拉肚子呢，不能让他吃，见雪杏递给她冰淇淋，她也摆手，她不能吃凉的，前天吃碗凉面条，肚子一天不舒服。

    凤奶奶问李景华田里的杂草薅完没，没薅完就让张敛爸妈去帮忙，她要唱戏，景东一人忙不完六亩地，她家地里的草昨天刚除干净，正好闲着也是闲着。

    李景华说她爷爷和景东两人快薅完了，凤奶奶问“大方地”薅完没？，她说明天正要去“大方地”。凤奶奶说“大方地”四亩地呢，要快点把草薅完，不能让草跟棉苗抢养分，明天就让张敛爸妈去“大方地”帮忙薅草。

    李景华笑着说就让表哥表嫂歇两天吧，这几天唱戏，街上也热闹，他们正发去街上玩。

    凤奶奶说多干一天活累不着他们，她叫上还在拍皮球的小张敛，要给他买甘蔗去，让李景华接着逛。

    雪杏对李景华说她大姨这性格真是泼辣，要是换个绵软点的性格，铁定镇不住她儿媳妇。

    张敛的母亲也有点泼劲，摊上这么个婆婆，遇强则弱，别的儿媳妇还跟婆婆吵架什么的，她从没跟凤奶奶吵过架，她知道根本吵不赢。

    雪杏前后打量那顶帽子，还从李景华头上拿下来看，夸这帽子好看，听到是套圈套来的，她更是称赞赚大了，这顶帽子的做工和材质，少说也要卖二十块钱。

    她问大辉帽子上那几个用红线绣的字母什么意思，她用aoe汉语拼音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地念：“l，o，这个半拉w是什么，aoe里面没有。”

    大辉正要开口，崔海峰给他使眼色，大辉话峰一转，说那几个字母是个单词，是“快乐”的意思。

    她还往自己头上戴，问李景华好不好看，李景华说好看，这帽子颜色更衬她，她皮肤白。

    见崔海峰几次欲言又止，李景华更是大有把帽子转送给她之意，雪杏笑着把帽子给李景华戴上，说她帽子很多，家里到处都能找出一顶帽子来，就自己这风风火火的脾气，把这样秀气的帽子戴出去，包准让人笑掉大牙。

    雪杏又拿出李景华的连衣裙看，夸裙子漂亮，没想到她大姨挺有眼光，比李景华自己买的衣服都洋气，她要让人给大吕庄的二姨捎信儿，衣服可得赶快送过来。

    回去的路上，雪杏要骑李景华的自行车，借口横梁自行车骑着不舒服，下车不方便，她跟李景华轮流骑车载对方。

    回到家，没顾得上试新她大姨给她新买的衣服，她站在镜子前反复试那顶帽子。

    试完帽子，她想到什么，从布兜里拿出那本字典，又翻开那本极厚的书，一字一字地看，看不懂就再看一遍，遇到不认识的字就查字典，她看得认真，以至于差点让煤油灯燎到头发。

    尽管看得艰难，她还是默默给自己定下计划：每天看十页纸，等以后看熟了，就再加十页，一行一行地读，就算书再厚，总有看完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