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二十八章灭口
她落在格物峰的时候，感觉天风有些冷。她对冷易的印象一直很好，虽然冷易为人如他的姓一半冷淡，但是容敛的第一件法衣是冷易所送，发髻上的桃花簪收纳着她珍惜的很多东西。
冷易正在熔炉钱，裸着上半身，大滴大滴的汗水自古铜色的肌肤上滑落。这三年洛飞白不在，冷易其实来的次数不少。只是容敛无意，竟没看见他的好罢了。
昨日，君子御忍不住想替冷易表白，被冷易拉走，此时容敛才发觉，只是也是此刻，她才也惊觉，这个人若是想下毒，洛飞白不会防备，自己也从未在意过。
见了容敛，冷易和旁边的师弟交待几句，拿起衣衫穿戴整齐后才走了过来。
“恭喜师妹。”冷易难得含了抹笑。
容敛看着他，许久才道：“我们走走吧。”
他迟疑了下，看了看熔炉，却道：“可惜格物峰没什么好景致。”
格物峰山体裸|露居多，也没什么奇石，大抵来说就是平平无奇。容敛许久才问出一句：“为什么。”
冷易不善言辞，此刻也是沉默。
容敛将天水镜遗留下的景象展示，虽则蒙了面，熟悉的人还是能认出来。那夜，容敛故意醉酒，却也并非什么准备都没做。
“这不能说明什么。”
容敛轻叹：“是啊，确实不能说明什么。但是昨日，还有这个坠子……”
“这确实是护心的坠子，但也是毒药吧。只是之前的毒我没有服，否则今日，便是有师傅相助，我也无法顺利破境，还会身死道消吧。”
冷易停下脚步：“小敛，子御知道我的心意，我不会对你下毒。”
容敛转身冷冷看着他：“是吗？”
“这是楚师姐给的香薰，确实有旁的功效。当年她也曾给过洛师兄，说是自己调配的，可静心安神，”冷易顿了顿，却是不敢再看少女，“还可迷心乱神……”
冷易自嘲一笑：“我确实嫉妒洛师兄，当年我一剑之差败给他，亦晚了一步去救楚师姐，眼看着楚师姐对他一往情深，他却弃如敝履。
“后来，小敛你来了。但是你眼中也只有他，从来看不见旁人。不管我做什么，你都觉得是因为他我才对你好，是不是？
“即便如此，我依旧敬他是师兄。”
“那你的意思，这是楚师姐”容敛微微皱眉，“那我们便去见见楚师姐吧。”
御剑至半空，容敛却先去了陵云峰，冷易没有多问，只是静静跟着。君子御正在和几个师弟喝酒，半醉微醺，见了二人联袂，口中登时胡说：“看不出来啊，师兄这么快就……”
容敛冷冷看他一眼：“跟我走。”
君子御跳到冷易身后，还在胡说：“这是要师兄我给你们见证什么吗？那感情好……”
冷易叹了叹：“子御别胡说了。”
楚婉见容敛和君子御冷易联袂而来，颇为惊讶：“小敛果然和洛师弟一样，天纵奇才。”
容敛看着眉目憔悴的楚婉，又怎能相信她会对洛飞白下毒呢。
她沉默扯下护心坠：“师姐，这里面装了什么，你瞧瞧。”
楚婉下意识看向冷易，苦笑：“是我一时鬼迷心窍配制的东西，若是有用，又何至于此。”
“师姐精通药理，可知此物……”容敛情绪激动，内伤登时压制不住，一口血吐了出来。
她用袖口擦了擦嘴角的血，努力平静下来：“此香所用之物皆无毒性，却只是药引，诱发紫荺线之物。”
“紫荺线……”楚婉喃喃，“原来如此……”
“原来是紫荺线，我竟没想到此物。”楚婉捏紧了护心坠，她猛然看向陵云峰，“我倒他那么好心，居然……”
似乎要说什么，偏在此时，冷易发难了。容敛根本没想到，快洗脱嫌疑的冷易竟对楚婉下了死手。他以全身修为自爆，一掌全力击中楚婉心口，楚婉一句话未说完，却再没机会了。
容敛飞身接过楚婉，疯狂将修为注入她体内，只感觉到她微弱的呼吸和心跳。君子御也只愣了愣，看向冷易，后者七窍流血，瘫坐地上。
“师兄……为什么！”君子御冲到冷易身前，抓起他衣襟，“为什么！”
冷易几乎说不出话，笑了笑：“子御，还记得当年，当年我跟你说的吗……”
“我们几个当中，洛、洛师兄天赋最好，但是你，是最让人羡慕的。”
冷易生机在消散，只是君子御岂容他不明不白就离去，亦是以自身修为为代价，延续他的性命。
待得薛宗主赶来，先救自己心爱的弟子。一粒玉芝千息丸喂下去，才算勉强保住楚婉的性命。
“师叔，别用玉芝千息丸，他不配。”君子御说出此话极为艰难，他此刻也想不明白，究竟是怎么了。
薛宗主看了看君子御又看了看冷易：“孽障！孽障！”
容敛呆呆坐在地上，喃喃道：“十年前，师兄为了救我，中了魔教人的紫荺线，只是这东西几千年前就没了踪迹，便是小白猫也不认识。知道师兄中了紫荺线的，没几个人。”
薛宗主眉头紧皱，似乎也在回想紫荺线是何物：“此物可就是飞白中毒却无迹象的缘故？”
“是。”容敛看向君子御，后者还在为冷易续命，也不知有没有听到。
“直到昨日，冷师兄送了我这个护心坠，小白猫一直觉得这个香味不对劲，所以我去诈冷师兄……”
容敛根本没想到，竟真是如此，更没想到，冷易如此铤而走险。
冷易想死，却又怎么可能如此轻易，在药宗，不该死的人绝不可能死。只是楚婉终究，躺在床上，一直未能醒过来。
君子御缓过来之后，只是说了一句：“小敛，其实我，你也不信是吗？”
容敛辩解不得，知道今日起，她失去的是什么。
君子御搬来了药宗，他不放心旁人照顾楚婉，要看着，他不适合亲自照料，总要看着。至于冷易，醒了之后，却趁看守的师弟不注意，妄想逃出，终毙命在凌渊门护山剑阵下。
听到这个消息，君子御思来想去，还是来找了容敛。
容敛沉默在矮几上烧水泡茶，这段时间，往事一直在心中回放。关于冷易的，关于楚婉的。
君子御放下一风霜：“这次，总要允我醉一场。”
容敛亦拿出一风霜：“好。”
“好酒！”君子御痛饮一大口，却漏了一半。
“其实，他早露出了马脚，那次他偷偷在飞白房间，被我发现，他却说他为师姐鸣不平，我以为他心中也有师姐，即便这次告诉我，他现在在意的人是你了，我也从未想过，他会伤害师姐。”
“小敛，你告诉我，他怎么下得去手！师姐……师姐救过他那么多次！那么多次！”君子御一坛酒自头顶到下，“到最后，还说什么，羡慕我……”
“羡慕我傻乎乎一直被他骗吗？”
陶瓷破碎的声音清脆回响，容敛也不曾想明白，究竟是为什么。楚婉当时，也不曾要说出什么，冷易就那么急着灭口吗？
君子御的眼泪融在满头满脸的酒水里，容敛却是就那样滑落。
“不管他坚持的是什么，以伤害别人为代价，都是错的。”容敛擦干眼泪，“我一定会查出来，一定会！”
“鱼师兄，你要照顾好师姐，她一定会醒过来！”
君子御亦用力点头：“是，师姐一定会醒过来，就像飞白一定会好起来。”
然而，让君子御没想到的是，容敛在他离开后，就御剑下山了。才出了凌渊门的范围，小白猫便忍不住跳了出来，落在容敛前方，半空的冷风拂面，让容敛清醒了很多。
“你这么急，伤还没好全呢，小心留下隐患。”小白猫一向嘴不饶人。
容敛未开口，先长叹：“时不我待，小白猫，我想快一点做出回天丸。”
“你这是去雪原？”
“对。”
“我以为你会先去无尽渊。”小白猫毛绒绒的耳朵被风吹得动了又动。
容敛忽然停了下来，回头望去：“我……其实很胆小……尤其怕黑。”
“很小的时候，家里为了省蜡烛省电，我一个人在家的时候，从来不许我开灯点蜡烛。那时候小，总爱想，这一片漆黑里，会有个怪物一口把我吃掉。也总会幻想，有个电视里的大侠来保护我，把这些怪物全都赶跑。”容敛笑了笑，眼泪却大滴大滴落了下来，“其实小白猫，我宁愿就我一个人，谁也不要对我好。这样，他们离开的时候我就不会伤心了。
“我的秘密你都知道，其实我一直都是那个一个人缩在角落的小女孩，什么也看不见，一动不敢动。
“因为漆黑里，我动一动，就会弄坏东西。你看，我今天动了，却是个什么结局啊……”
小白猫尾巴在容敛脚背甩了又甩，许久才道：“去京城吧。你现在这个状态，去雪原就是送死。”
“何况，小洛和他们朋友一场，有些事总该知道。再说，你不就是在等我说，去见他么。去吧去吧。”
容敛御剑停在半空，此地离凌渊门还不远，但见青山隐隐，白云悠悠。而京城却是望之不见，她，确实想去见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