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少年恶劣地踩上了朱达昌的身躯，笑得灿烂异常。
“呃——你！”朱达昌目眦欲裂地吼道。
“哦，对了，差点忘了。”
少年轻巧地转过身来。
朱达昌打了个激灵。
此刻，少年的眼神一片空洞，唇边的弧度被彻底抹去，朱达昌从他的视线中感受不到任何情感，包括他先前感受过的冬日暖阳般的温暖。但那失去了温度的视线并非如寒冬一般冷冽，只是，仿佛在看一个死物。
少年朝着他这边一步一步地走来。
朱达昌挣扎着想要逃跑，仿佛眼前的美貌少年是比山洞中的猩红巨怪，还要可怕十倍的恐怖存在。但沉浸在极度的恐惧之中，他的双腿颤抖到根本使不上劲，僵在原地一下也动弹不得。
少年似是嫌弃这个肥壮人类一身油汗，只是隔空在他的喉管处比划了一个圈，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拧起了眉，停顿片刻，满含怨气地说道：“玉牌。”
朱达昌一时反应不过来，只是剧烈喘息着，哆哆嗦嗦地不敢抬头。
少年缓缓起身，先前撒娇般的怨念仿佛只是人类的错觉，他的眼神依旧是那么空洞，没有任何聚焦。
发现眼前诡异的少年不知为何突然饶过了他的性命，朱达昌拼命撑起身子，颤颤巍巍地递上了自己的玉牌。
“手放地上。”还是清越的声音，只是不再含丝毫情感。
朱达昌赶忙照做。
霎时，少年毫不犹豫地一脚碾去，脸上重新浮现了顽劣的笑容，双眼放光。
“手碰到我了，真脏。”
少年拿起玉牌，嫌弃地在人类衣服上擦得干干净净，再不管身后哀嚎，径直走入了把朱达昌吓得崩溃、瘫软的漆黑山洞。
不过，整个山洞现在除了黑暗再无其他危险，或大或小的妖兽随着少年的深入四散逃匿，直到，少年走到了洞穴尽头。
一声“嘶嘶”后，两个硕大无比的血色竖瞳猛地睁开，仿佛洞穴世界中的两轮裂了黑隙的血月。
透不进一丝光亮的山洞深处也明亮起来。
少年眼前出现了一条盘旋数十圈的墨绿花色纹巨蟒，足有五米长的猩红蛇信在少年身旁试探，犹豫着不敢上前。
腥臭无比。
原来那人类见到的猩红巨怪只是这妖兽的蛇信。
少年瞥了眼在他脖子处试探着不敢上前的腥臭蛇信，嫌恶无比，刹那间，周身散发出一阵冲击。
蛇信被齐根斩断。
“她不喜欢我杀人，杀妖总是可以的吧。”
看上去心情不错的少年晃晃悠悠地走到尖啸的巨蟒前，没有任何犹豫，莹润如玉的手指齐根没入了冰凉的妖兽体内，下一刻，精准地掏出了沾满巨蟒血肉的赤黑色妖丹。
少年把妖丹像核桃一样在手中把玩起来，突然，狠狠捏碎。
怨气、煞气、血气……疯狂的气息在山洞之中肆虐，先前逃得不及时的小妖纷纷吐血倒地。
“哈哈，还不够，还不够——”少年在巨蟒死去后恢复漆黑的山洞中兴奋笑道，眼眸中的狂热与偏执愈发浓烈，黑瞳染上了一抹黄金般璀璨的色彩，成了这漆黑之地唯一的光亮。
笑声平息后，少年像是忽然对巨蟒的尸体产生了兴趣，两眼闪闪发亮。
“不知道她喜不喜欢吃蛇肉呢。”
英招说道。
他的右手腕处有一道深可见骨的刀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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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损不堪的三青鼎旁，一具沉寂数日的血人猛然抽动几下，挣扎着从布满丹鼎碎片和干涸血迹的地上爬了起来。
“宿主，此次修复身体共耗时十日，请谨慎行动。”
“英……招……饕……餮……”
江疑的声音像是沉朽、腐-败的枯鬼。
“宿主，检测到东南方四百二十里处目标人物英招、饕餮踪迹。”
“不……可……饶……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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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答、滴答、滴答……”
陶杨扬被水声唤醒，感觉嘴唇湿湿润润的。
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挣扎着睁开了眼睛，她发现此刻正是地域交界处的黑夜。
对于昏厥前的事情她已毫无印象，只觉得自己好像睡了很久很久。
像是感应到了她的苏醒，房间骤然明亮。
陶杨扬这才发现了那水声的来源——英招的手腕。
倒吸一口气，她不知所措地攥住了英招的细瘦小臂，手腕处的伤狰狞可怖，露出了森森白骨，向外源源不断地渗着鲜血，在地上积出了一个小血池。
饕餮的生命力加持下都止不住血——他到底来来回回割破了多少次。
突然想到了什么，陶杨扬募地摸了一下自己的嘴唇，果然，苍白的手指沾满了新鲜温热的血液，触目惊心。
难怪这次昏睡醒来没有丝毫不适感，在条草馥郁的花香中她仍然保持了头脑的清明。
可这些是谁告诉他的？
细看之下，能够发现伤口旁有一圈又一圈不同程度的新生嫩肉，这绝非短时间内形成。
她到底昏睡了多久？
攥住英招小臂的手无意识地缩紧，许是英招觉到了异样，陶杨扬感受到了手下小臂的轻颤。
只见英招拧着眉勉强清醒过来，眼皮病恹恹地抬不起来，只愣愣地盯着自己小臂上的那苍白的手，也许是因为失血过多导致他一时无法理解眼前的现状。
陶杨扬刚想开口，他就像是缓了半天忽然意识到什么，兴奋地直起身子笑道：“你终于醒了。”
“嗯。你……”陶杨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正犹犹豫豫地思索着措辞，面前的英招或是因为大病初愈，再加上失血过多，突然向后重重倒去。
顾不得多想，几乎是下意识地，陶杨扬直接一把环住了他。
英招的睫毛像两片蝶翼，轻轻颤动着，在光线的照射下投下一片阴影。曾经靡丽的朱唇变得惨淡苍白，失了那抹独一无二的非凡艳色。鼻尖小痣因着微弱的呼吸翩飞不得，显出绝望的意味。
陶杨扬近距离欣赏着他的绝色，右手不知不觉中轻轻拍打着。英招渐渐在这温柔的诱哄安然入睡，唇边挂着恬静的笑容。
直到，一声甜甜的声音突兀地冲散了温馨的气氛。
“客官——”
明亮的环境使她一时忘却了这诡异之地的凶险，陶杨扬当即起身，小心放下英招，抽出被紧紧攥住的衣袖，四下张望，企图寻找声音的来源：“你在哪！”
英招眼中透出浓烈的愤懑，胸膛剧烈起伏几下，不情不愿地跟着起身，重新表现出一副虚弱不堪的样子。
只是，陶杨扬却完全没有接收到这鲜明的情绪起伏，拴住她魂魄的咒文锁链隔绝了一切外来的信息。
“我自然在亶爰客栈之中啊。只是见客官昏睡了好些时日，好心来提醒一下客官白昼要来了，不妨出去活动活动筋骨呢，呵呵。”
对于陶杨扬的戒备，类的声音听起来满不在意，依然是又甜又媚，触人心弦。
“……嗯，知道了。多谢老板。”
意识到自己和英招的一举一动都可能处于类的监视之下，陶杨扬不再多言，牵起英招走出了房间。
昏暗的走廊随着二人的出现也骤然明亮起来。
走到一间客房时，陶杨扬凝视了许久，希冀着再次出现一个红发混着白丝的牛妖冲出。
忽然，那门剧烈震动起来，陶杨扬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停下脚步，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将要打开的门——一个半边脸上都覆着黑色鳞片的妖修不紧不慢地走了出来，只是阴恻恻地斜睨了她一眼，旋即停也不停地径直走出客栈。
……
陶杨扬努力屏住剧烈的呼吸，尽量平缓地走到了厅堂中央。
类早已抬起猫脸看向她，琥珀瞳中闪烁着夹杂兴奋的诡异光芒。
“我可以再看一眼老板那件黑衣吗？”尽力控制住声音中的颤抖，一字一顿说出。
“客官想看随时都可以。”
类灵巧地将黑衣推到陶杨扬面前，珍惜又痴迷地抚摸。
所幸，在她昏睡期间，这件半成品暂时没有添上新的鲜活色彩。
不愿久留，稍一夸赞后，陶杨扬立马牵着英招走出了亶爰客栈。
外面还是灰蒙蒙的，黑夜与白昼缠斗着，一时分不出胜负。
然而陶杨扬的身体却渐渐放松下来，比起鬼魅横行的黑暗，她竟觉得明亮的客栈更加危险诡异。
随着夜色渐渐不甘退场，隐于黑暗的光点再度露出了它的真面目——一座座亶爰客栈。
陶杨扬眉毛微微皱起，神色凝重起来，握住英招细腕的手渐渐收紧。深吸一口气后，下定决心，她坚定地迈向了离她最近的一家“亶爰客栈”，“嘭”地推开了客栈大门。
同样的大红色厅堂，同样位于厅堂中央的猫脸老板，同样在编织着繁复花纹。
只是，这个猫脸老板却高挑挺拔，分外壮硕，与手中的细线极不相称。
“客官，怎么有空到这里逛了？”
粗犷的声音。
语调却还是那么的——妩媚、娇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