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一地鸡毛
太阳落了起，起了落，日子总是在不经意间悄悄地溜走。
转眼间五九年成为过去，时间来到六十年代。
新年伊始，一个爆炸性的新闻便在公社里传开了——大炼钢铁运动要结束。
几年下来，人们盲目地相信中国的钢铁产量能在一群没有技术的农民不辞劳苦的努力下迅速赶超英美，然而现实却给了梦想一记响亮的耳光。
近几天，陈晓棠不敢出现在父亲的办公室。陈书记心绪不好，看什么都不顺眼，连平日里常伴左右的周主任也不敢招惹他。
一大早，向勇从睡梦中醒来，麻利地穿衣下床，他没有赖床的习惯。
向勇开门洗漱的声音惊醒了隔壁宿舍的陈晓棠，她打着哈欠打开房门，被冰冷的空气激得打了个冷颤。
“呆子，怎么这么早？”
陈晓棠和向勇待在一起越久越觉得他单纯的可爱，便经常以呆子称呼他。
向勇也不以为忤，欣然接受心爱的姑娘如此称呼他。
“你也早啊。”
向勇露出一脸灿烂的笑容。
“你每天起床的声音那么大，不被你吵醒也不可能啊。”陈晓棠假装生气道。
“真的，不好意思，明天我小点声开门。”向勇立刻道歉。
“逗你玩呢，我再躺会，等下帮我带两个包子哈！”陈晓棠打着哈欠说道。
“遵命，还有别的需要吗，女王陛下？”
向勇开着玩笑，把毛巾搭在肩头准备去洗脸。
“没有，退下吧！”
陈晓棠想板起脸，却憋不住“噗呲”一声笑出来。
向勇吃完早餐，又带了包子给陈晓棠，这时陈晓棠已经洗漱完毕，她吃着热乎的包子，向勇乖乖地陪她吃完，好陪她一起出门。
陈晓棠优雅地吃着包子，还时不时用眼睛的余光瞥向勇一眼。
“我爸这几天在干嘛？”陈晓棠忍不住问道。
“你都不知道，我哪里敢打听啊！”向勇摇头答道。
“周叔叔没有透露什么吗？”陈晓棠不死心，继续问。
“周主任的嘴你又不是不知道，比谁都严，他这几天好像也没有去书记的办公室，天天看报纸。”向勇还是摇头。
“唉，大炼钢铁运动又不是我爸爸能左右的，现在全国都失败了，真希望他不要过于自责。”陈晓棠有些失落。
“没事，都会过去的，你吃好了吗，我们走吧？”向勇催促道。
“好了，走吧。”
二人联袂走出宿舍区，在办公楼下分手。
陈晓棠走出公社的大门，赶去学校，今天她要监考。
向勇像往常一样打扫好卫生，在自己的工位上坐下。
陈书记走进来问道：“周云呢？”
向勇忙站起来回答道：“周主任也许耽搁了，平常他这时候已经到了。”
陈书记转身走向办公室门口，交代向勇道：“一会儿他来了叫他来我办公室一趟！”
向勇点头道：“好的。”
正在这时，周主任矮胖的身影出现在办公室门口，陈书记眼睛一亮，说道：“你来得正好，今天通知各生产队，明天来公社开会。”
“会议时间就定在——”他抬起手腕看了一下表，嘴里喃喃道：“九点吧，就这样！”
“好的，书记，要不要和他们讲开会的主题？”周主任问道。
“不用，叫他们来就行了。”陈书记的语气有些低沉。
周主任忙说：“好的，好的。”
向勇知道，办公室的人今天又会是忙碌的一天，他们要到各个生产队去通知。
会议准时召开，公社班子领导都到齐了，王主任今天格外的意气风发，等着看陈书记的笑话。
会议一开始，陈书记开门见山地发言道：“同志们，党中央决定结束大炼钢铁生产运动，各生产队的炼钢炉从即日起停止炼钢，社员重新回到队里从事农业生产劳动。你们有什么要说的话现在可以说。”
台下人们叽叽喳喳地议论起来，陈书记恼怒地拍着桌子说：“不要交头接耳，有什么话放在明面上说，我们共产党人要光明磊落嘛！”
会议室一下安静下来，陈书记接着说：“今天是我们公社大炼钢铁运动的结束日，也是我公开做检讨的日子，在这两年的时间里，我过分地强调工业成果，忽视了农业生产建设，导致农业生产的滑坡。”
陈书记做着自我检讨，人们静静地听着。
王主任抖着腿，偶尔露出讥讽的表情，对陈书记这个大政敌，他恨不得立刻打倒，再用脚踏上一脚。
“那炼钢炉怎么办？”
一个生产队的队长见陈书记做完检讨，怯生生地站起来问道。
“嗯——”
陈书记沉吟了一下，回答道：“拆掉，占用了耕地的还要整理好土地，重新用来耕种。我们公社地广人稀，别的公社都只有一座炼钢炉，我们公社大大小小有七座，这些炉子都要拆除。”
“书记，参加炼钢的社员有没有工作安排？”五队的队长直接问道。
“这个，现在每个生产队的劳动力有没有富余？”陈书记问道。
“有一些，他们都要求分配工作呢？”六队的队长也说道。
“是啊，刚开始大炼钢铁，告诉社员们说这是铁饭碗，现在说解散就解散，说不过去哦。”一队长接茬道。
他们一伙是王主任的亲信，给陈书记制造压力。
王主任向他们几个发言的队长发出会心的微笑。
显然，他的计谋就要得逞，今天就是要让陈书记下不了台。
会议室又响起一片嘈杂声，陈书记的脸色很不好看，一下安排这么多人的工作是不可能的。
陈书记扫视四周，看着各自心怀鬼胎的人们。向勇见此情形再也坐不住了，“腾”地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