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2章 秀秀跳河
“什么条件够得上地主？”
问这个问题的是润清叔公的大儿子吴栩之，他也时常担忧家族未来的命运。
“如果家庭拥有土地，家庭成员不参加劳动，只依靠地租收入或雇佣农工耕种，属于地主。因为我们这里是鱼米之乡，平均个人拥有土地数量较多，为了区别方便区分各阶层，上级给划了一个指导标准，拥有土地面积50亩以上的为地主，50亩以下30亩以上的是富农，30亩以下10亩以上的是中农，10亩以下是贫农，雇农没有土地。”
王特派员说得不紧不慢，他看人们没有异议，接着说道：“地主家中多余土地要被没收分给其他农民，只留下自行耕种所需要的土地。当然，地主阶级是属于被打倒的阶级，地主家庭的子女禁止在军队服役，禁止担任公务员职务。”
吴栩之暗自松了一口气，他们家没有，甚至整个村子也没有一户拥有50亩以上土地，在他印象里土地最多的要数吴九安家，也才30多亩，顶多算个富农了。
“富农呢？要不要打倒？”
老癞子在人群里听得特别仔细，他知道吴九安没有被划分成地主，有些失望，按捺不住问道。
王特派员回答道：“富农多出来的土地也要没收，但他们不属于被打倒的阶级。”
人们异口同声发出“哦”的声音，目光四处逡巡，寻找吴九安的身影。此刻，吴九安本已平静的心又一次揪紧，说一千道一万自己辛苦积攒下来的土地到头来还是保不住。
他没有心思再听下去，悄悄挤出人群，头重脚轻地回了家，不顾女人的喝骂倒头和衣而卧。
女人看他开个会回来就这样，心里也慌得不行，那个死人有什么不肯说，到床上挺尸去了，便赶忙让老大好好看着几个小的，打开屋门出去探听消息。
女人来到村庙前，会已经散场了，只剩下平时在庙里栖身的老癞子正坐在长条凳上哼着小调。
“癞子兄弟，会上到底说了什么？怎么我家九安开完会回去失魂落魄的？”
老癞子是她平日里连正眼都懒得瞧的穷鬼加懒汉，此时不得不拉下脸面求得答案。
老癞子一看是吴九安的老婆，和她皮笑肉不笑地打了声招呼，把王特派员的话添油加醋告诉她：“人民政府要没收你们家的土地，你们家是富农！”
女人听说要没收土地，忙道：“我们家九安听说只有地主才没收土地呀，是不是弄错了？”
“没有错，我听得真真切切，村里人都听见了，地主、富农土地一律没收，我们村里没有人够地主的条件，你们家作为唯一的富农，便要倒大霉了！”
女人一听老癞子如此说，联想到死鬼男人回家的表现，瞬间心如死灰，低声喃喃道：“没收了土地，我那六个孩子怎么养，活不了了，不如死吧！”
老癞子没听清女人咕哝啥，见她愣愣地转身往回走，连个招呼也不打，便不再理会她，转身进了村庙的偏房，那是他睡觉的地方，打开铺盖补他的午觉。
正做着好梦，听外面吵吵嚷嚷声响成一片，迷糊地以为国民党又打回来了，侧耳倾听，耳边似乎有人在嚎叫，他一激灵坐起身，看来村里发生大事了，胡乱穿好衣服跳下床，趿拉着鞋跑出村庙，向人多的地方跑过去。
老癞子恰好碰见朝吴九安家方向跑去的吴佐成，拦住他问道：“佐成哥，这是怎么了，慌慌张张的？”
“出事了，九安家秀秀跳河了！”
吴佐成扒拉开老癞子，边跑边回头告诉老癞子：“你到河边帮忙打捞，我去给九安送信！”
“哎、哎、哎！”老癞子顿时慌了神，忙答道，脚下不由得加快速度，朝河边飞快地跑去。
寡妇桥难得今天这样热闹，桥上站满了形形色色的村民，无一例外地伸长了脖子往桥下的河面看，河面却平静如镜，竟连一丝涟漪也没有。
老癞子面色铁青，他本来只是想吓吓秀秀，让她回去找吴九安的麻烦，没想到她竟想不开跳了河。
没有看热闹的敢下河捞人，这样的冷天，别不小心把自己的小命也搭进去了。
老癞子看一群人没动静，愤怒地吼道：“人从哪里落水的？”
吴九安一个堂弟吴治安心虚地指着桥边一块巨石道：“从这块石头上跳下去的，好像有会儿了。”
老癞子站上巨石，朝水面看去，水还是一如既往的深，什么也看不见。
他背脊发凉，这人肯定没得救了，他如果也贸然下去捞人说不定会发生溺水的意外。冬天天冷衣服穿得厚，泡了水很难浮上来，必须得有打捞工具才行。
思索一阵，老癞子叫过吴治安，对他说道：“治安，你到村庙里，我床下放着有刺网，你找来吧！”
“哦，这个可以！”
只要不是下水救人，这点小忙吴治安还是愿意帮的。
他答应了老癞子，转身往村里跑，路上遇到跌跌撞撞地赶过来的吴九安，对他喊：“我回村里找刺网去。”便头也不回地跑远了。
吴九安跑到河边，衣服都没脱就要下水，被老癞子一把拉住，吴九安红着眼转过头，狠命瞪着老癞子，吼道：“放手！我要救她！”
老癞子心虚，不敢和吴九安对视，但手里没松劲，安抚着吴九安，说打捞工具马上送来，让他少安勿躁。
吴九安一屁股坐在地上，哭得力气都没有了。
不大会儿，吴佐成和吴治安扛着网，上气不接下气远远跑来，吴佐成手里还拿着一把长杆五齿铁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