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3章 从军救国
在向前四兄弟的眼里，父亲似乎永远一副处变不惊的样子。
父亲不喜欢谈及他的过往经历，要是晚间吃完饭被兄弟们问起，他便瞪大眼睛催促他们早点休息去，这时母亲便来替父亲解围。
向前的父亲本姓向，名佐成，当过国民党的兵。
“当兵吃粮，吃粮当兵”，很多兵痞当兵都是为了混饱肚子，可他不是。
向佐成原籍四川，民国二十六年卢沟桥事变发生的时候，他还在省立师范念书，尚未毕业。
“无冥冥之志者，无昭昭之功。”他常用这句校训鞭策自己，思想上要求进步。
这时身边同学纷纷游行请愿，要求国民政府抗日，更有的干脆直接弃笔从戎，投身抗日战场了。
他也心动了，想去从军，可战事一起，他那个前清考中过秀才的父亲便不许他去学校，更不准他与进步青年来往。
向家老两口甚至着手给向佐成完婚，准备把儿媳妇娶进门，拴住他的心。
那个定过娃娃亲的女子向佐成是见过的，不讨厌也不喜欢。原先打算毕业后结婚，他也就认命了。可如今国难当头，别人抗日他却结婚，那些同学会怎样看他？
向佐成内心挣扎了几天，最后下定决心，留下一封诀别信连夜出逃。
此时四川到处在招募成年壮丁，向佐成顺利报名入伍，被编入国民革命军新编13师。
川军是杂牌军，武器装备落后，士兵们还在用前清遗留的“老毛瑟”步枪，要不就是土造的七九步枪，这些武器不但射程近，还经常出故障，不是子弹卡壳就是拉不开枪栓，重武器更是少得可怜。
可即便这样，川军打仗还是非常勇猛的，以至有无川不成军的说法。
向佐成有文化，作战又勇敢，很得上峰赏识，到民国二十九年短短两年他已经升任上尉连长，手下带着清一色的学生新兵。
这些学生兵军纪严明，一个个龙精虎猛，每次参加检阅都放在最显眼的方阵，因此团长把全团最好的武器装备配发给了他们连，每人一支中正步枪。
但是向佐成高兴不起来，以前扛着七九步枪还可以上战场，现在好不容易有中正式了，却整天带着一帮新兵蛋子踢正步玩儿。
那些没有上过战场的学生兵也有了意见，他们不愿意每天听着国军兄弟们节节败退的消息却又束手无策地虚度时光。
终于有一天，向佐成在手下兄弟地撺掇下鼓起勇气去团部找他的长官邱团长。
邱团长中等身材，皮肤黝黑，一张标准的国字脸，两道粗黑的浓眉下却长着一双丹凤眼，显得很不协调。
此刻邱团长正在烦恼，他敞着怀，一手叉腰、一手摸着剃得溜光的脑袋，皱着眉盯着墙上的军事地图发呆。
“报告团座！”
邱团长于向佐成有知遇之恩，是他一手提拔栽培的嫡系，团部上上下下都与他相熟，卫兵没有拦他就把他放了进来。
邱团长略一错愕，看是他，随即笑着说：“佐成来啦！稀客、稀客，你娃儿有时间来我这做客。”一边示意他不要拘束，坐下说话。
“是！”
向佐成一磕脚后跟，他有点不好意思地问道：“团座，连队作训半年多了，弟兄们都在问，什么时候可以上阵杀鬼子？”
“饭要一口一口吃，仗要一场一场打嘛，只要日寇一天没被打回海里去，还愁你娃儿没仗打？”
邱团长大马金刀地坐下，顺手拿起桌上的茶杯喝了口茶，笑吟吟地看着有些拘谨的向佐成说：“长沙那边去年刚打了大仗，日本鬼子肯定会卷土重来。我们川军为了牵制日军，在观凤山打了场恶仗，牺牲了几千弟兄。现在阵地马上由我们三十集团军接防，和日军106师团对峙，一旦鬼子展开攻击，就该我们出战迎击死战了。”
“是！”
向佐成精神为之一振，有仗打强过这样的整日无所事事，他终于可以让兄弟们放心了。
邱团长又喝了一大口茶水，忽然低声对向佐成说道：“对了，过两天王司令长官来我们团视察，到时候肯定要检阅部队，让弟兄们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王司令长官？哪……”
刚想问哪个王司令，旋即又明白了，应该是三十集团军王司令长官，这可是肩上扛着三颗将星的大人物。
“王司令从没视察过我们团，这个时候来有什么用意？”向佐成暗自思忖。
聊了半天，邱团长要留向佐成在团部吃饭，向佐成坚决拒绝了。
“还有事没得？”
邱团长没挽留下他吃饭，有点不高兴，便起身送客。
“报告长官，没有！”
向佐成又磕了下脚后跟，敬了个军礼，邱团长挥了挥手算是回礼。
向佐成转身往外走，听见邱团长在低声咕哝，“没事献殷勤……”他不知道这句话是不是指向他，但也无所谓了。
王司令长官如期到来，排场很大，一众将校官如众星捧月般簇拥着他。
邱团长这时也只能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一旦王司令长官有问题垂询的时候，邱团长又屁颠屁颠地跑步上前回答。一来二去他的军衣都湿透
了。
好不容易走完过场，王司令长官检阅完部队，看来他对部队的操练和士兵们的军容军纪还是满意的，说了几句勉励士兵奋勇杀敌的话，带领大家喊了几句口号，就匆匆赶回司令部驻地了。
临行前他叫过邱团长，笑着问他还有什么困难。
邱团长嗫嚅着说，团里奇缺重武器，要是能给点重武器就好了。
王司令长官低声告诉随行军需官尽量满足邱团长的请求，然后钻进黑色福特专车，绝尘而去。
陪同视察的军座师座们也纷纷作鸟兽散，军营里的喧闹渐渐散去，向佐成看见邱团长原地笔挺地站着，站了很久很久。
向佐成突然明白，一场大战近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