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无标题4
坐在陶陶居茶楼，朱诺的心情复杂得难以言语，当沈易向她表明真相，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恨不得割下双耳，听不见这个残酷而又令人难以置信的真相。
绑架林月珍并杀害林月珍的凶手，竟然是孙娴茹和宋亚东。
朱诺不能接受这个事实，也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好好先生”的宋亚东怎么可能做下这等禽兽不如的事？孙娴茹就更加不用说了，虽然在tina的事情上与林月珍有些冲突，可是扪心自问，朱诺一家人没有哪个地方对不起孙娴茹，她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们本是最亲的人，是一家人啊！
叫朱诺如何能接受这个事实、这个真相？
但沈易的推理无懈可击。
当日孙娴茹陪着林月珍来到宠物医院，这家宠物医院也是孙娴茹挑选的，旁边有着公共厕所，以便她的作案。沈易怀疑孙娴茹时，便亲自到宠物医院，医生说林月珍确实到公共厕所没回来，过了一会儿，医生接着说：“她刚去厕所没多久，胡小姐就过去找她了，狗也没有带走……”
沈易推测这宗绑架案起初是孙娴茹独自干的，宋亚东并没有帮她，否则必定演得更加真实，让孙娴茹跑回宠物医院询问林月珍是否回去，等等。更重要的是，倘若宋亚东参与，他必定自己动手，不让孙娴茹冒险。紧接着，孙娴茹听说朱诺要给沈易打电话，她心虚了、害怕了，砍下林月珍的手指作为警告，沈易正是从这个环节开始怀疑孙娴茹，因为绑匪通常会给人质的家属一些时间筹钱，除非人质的家属作出报警行为，绑匪才可能伤害人质的身体作为警告。
绑匪在电话中说的是：“我说过的，如果报警，就等着收尸。这根手指只是一个警告……”
殊不知，朱诺暂无报警行为，只是在朱肖然、孙娴茹面前说给沈易打电话，而且从林月珍遭遇绑架到朱诺收到手指，仅仅是几个小时的时间，若非孙娴茹告密，绑匪岂会知道朱诺想报警？
至于沈易如何断定绑匪里面还有宋亚东，是因为绑匪最后两次打给朱诺的手机号码，正是余婷收到的最后那份包裹的收件人手机号码。
而林月珍想必是知道绑匪就是孙娴茹、宋亚东，才遭到杀害的。
想到林月珍被绑架后承受的摧残与恐惧，朱诺心痛得几乎窒息，也恨得咬牙切齿。
这时候，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朱诺的视线里。
只见孙娴茹穿着黄色羽绒服、黑色过膝长靴，时装模特般向这边款款而来。
朱诺握紧录音笔，同时也给自己倒上一杯茶，手颤抖得几乎拿不住茶壶。
沈易站在门前，回忆临走时跟华翌帆的那段对话。
华翌帆说：“宋亚东是个奇怪的人，他的心理极其复杂，也极其矛盾，如果他算是我的病人，那么他是我见过的最特别的病人。其实他活得很累，但他是个正常人，没有任何心理障碍或疾病。”
沈易不明白了，既然没病，为什么多次看心理医生？
华翌帆说：“他刻意装成一名心理疾病患者，连我也险些被骗，这种情况一般有三个原因。第一，他是个无聊的人，闲得慌所以戏弄心理医生；第二，他是替他的亲戚朋友前来咨询，不过有个问题我不明白，倘若宋亚东替别人而来，何以刻意伪装呢？”
当沈易问到第三个原因是什么，华翌帆笑而不言，只是微微一笑：“我只能说这么多了，除非他真的认罪，否则第三个原因根本不成立。沈队长是个聪明人，你懂的。”
第三个原因究竟是什么？
沈易挠了挠脑袋，敲响大门。
屋里没反应，但是门虚掩着，沈易只好推门进去。
宋亚东坐在沙发上，弯着腰认真凝视眼前的小鱼缸，鱼缸内盛满水，却不见鱼的踪迹。
“你来了，我一直在等你。坐吧。”宋亚东保持同样的姿势，头也不抬地轻声道。
沈易坐了下来，问他正在看什么。
宋亚东立即将食指竖在唇间，指着鱼缸说：“小声点，别把它们吓跑了。”
“它们？”
“金鱼啊，你没看到吗？一共有六条，四条红的，两条黑的，我最喜欢这条黑色的。你看，就是这条。”
看着宋亚东此时此刻的样子，沈易忽然明白了华翌帆所说的第三个原因是什么，不由得一阵心酸，轻声问道：“叔叔有没有好些？”
宋亚东点头道：“他没事了，我让他帮我办点事情，一时半刻回不来，因为我知道……”他忽然压住嗓音，微微抬头，“你是来抓我的。”
“那你为什么不跑？”
“我为什么要跑？”宋亚东反问道，“我没有犯错，跑什么？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对的、都是正义的，她们全都死有余辜，我这是帮你们清理这些人渣，你们理应给我颁发‘优秀市民’奖状才对啊！”
宋亚东主动承认罪行，这让沈易有些难受：“阿文，其实我都知道了，你何必这么委屈自己呢？值得吗？”
宋亚东嘴角向上一提：“什么委屈自己，什么值得吗？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沈易又问：“我们是好兄弟吗？”
“你说呢？如果是好兄弟，你能来抓我吗？”宋亚东冷哼一声。
“这里没有别人，就我们两个，你为什么还要做戏？”
“做戏？你认为我在做戏？真是太好笑了！你说说我在做什么戏？”
“我找过华翌帆。”
宋亚东的身体绷紧了一下，随即咂了咂嘴巴，说道：“别提那个人了，医术差得要命，还自诩什么资深心理专家，实则狗屁不通，我当初不应该找他。”
“可是他看穿一切。”
“什么一切？我杀人的事情？那是我自己告诉他的，就他那庸医能看穿什么？”
“有些问题我不太明白，你为什么留着余婷的地址？”
宋亚东端起鱼缸，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犹如抱着心爱之物：“你是说在淘宝买东西吧？没啥特别原因，我又不是白痴，总不能留我的地址吧？也不能虚拟一个地址，否则没人签收，我怎么给差评？所以就随便选个人帮我签收，免费的东西应该没有人不要吧，况且不是危险物品。”
沈易点点头，继续问：“那么朱琳和王强呢？从时间上推算，如果我的推断没错，你当时需要100万开发型屋，应该就是把这笔钱给朱琳吧？杀人灭口后你取回钱还给你爸爸，谎称那间发型屋的老板忽然不转让了。朱琳到底拿了你什么东西，以至于引来杀身之祸？”
宋亚东淡然一笑，冷静地说：“你说那个小偷啊！这个得从绑架林研说起，我不是向林梓豪勒索50万吗？然后我找了六家银行把钱存进去，因为只存一家银行的话太冒险了，我的户头忽然增加50万，肯定容易被查到。结果那小偷偷走我的钱包，里面有六张存根。最初我没想过杀她的，只想取回存根，谁知她对这些存根起疑了，猜测到对我极其重要，便死也不肯还给我。那天晚上她跟小诺在一起，正巧被我雇去的人打了一顿，还伤到小诺，但那小偷跑了……小诺的好奇心很重，而且还是记者，若追问朱琳事情的原由，没准儿就露馅了。没想到这时候那小偷打电话向我勒索，我马上答应了，可是我拿不出100万，只好说准备开发型屋。我在装钱的包里安装跟踪器，很快就找到那小偷，顺利杀了她，也取回存根。至于为什么杀死她男朋友，理由很简单，谁知道她有没有把这件事告诉她男朋友呢？还有一点就是我不想让她死得孤单，黄泉路上有男朋友陪伴，是多么幸福的事情啊，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一气呵成说完了，他毫不隐瞒地交代来龙去脉。
“你把他们布置成殉情自杀的样子，是为了掩饰他们颈上的勒痕吧。”
“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火车咕噜咕噜碾过去，什么痕迹都没有了。”宋亚东自豪地笑了笑，把鱼缸放到茶几上，转头问道，“我也有一个问题想不明白，我自认已经做到天衣无缝，杀潘灵之前，我故意给小诺打电话说我在超市买东西，扔花盆砸她的时候，故意告诉她我在帮娴茹收拾行李，甚至亲自约她去洪泽庙，让她发现蔡敏的尸体，为什么你还会怀疑到我？难道你真的是福尔摩斯？”
“你所做的这些。看似给自己制造不在场证明，其实你是在用另一种途径告诉警方——这一切都是你做的。我说过，我已经知道一切了。”
听沈易这么分析，宋亚东捧腹大笑起来，笑得前俯后仰，仿佛听到世上最好笑的笑话，但在沈易看来，他是在用笑声掩饰他的心虚。
沈易沉默了，静静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