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0章 她得把谢空青从自毁的深渊里拉回来
孟先生觉得景稚月的怒气来得有些莫名,莫名之间又觉得非常欣慰。
你看,世间还是有明眼人的。
那个混小子被人当棋子利用半生,如今倒是也找到个真心对他的。
倒也不算太差。
他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淡淡地说:“与天争命,生死可在一线之间,能活成什么样儿不是靠别人的嘴里说的,怎么做的更为重要。”
要是甘心认命,谢空青早就死了千八百回了。
他能活到现在,靠着的就是不认。
景稚月喉头发堵说不出话,可眼前的局势却没没有多余的时间让她矫情。
因为介怀谢空青身世的不仅仅是大乾,还有本该为他母族的大邺……
当年那个被太后选中剖腹取子的可怜侧妃,直到惨死都未能见到腹中孩儿一面。
可她的死没能激起一点水花。
没多久当时的王爷继位成大邺的皇,活下来的人或多或少都得了封赏,加官进爵,步步高升。
他人活得一片锦绣辉煌,无人在意当年的枉死之魂。
也没有人在意谢空青。
直到谢空青带领玄甲军变成一柄利刃横空出世,大邺那个年老忘事的皇才突然想到,或许自己在大乾还留下了一枚可用的棋子。
血脉上的亲父,遗忘他多年在利益面前拿着他见不得人的身世找上门来,逼着他甘为棋子。
名义上的生母,处处针对暗中绞杀,为的是除去自己的心头大患。
肉眼可见的刀刃锋芒所指的都是谢空青,他踩着无数恶意在边疆站稳了脚,靠着不要命搏杀出了一番无人敢动的天地。
直到他手里的刀被磨得足够锋利,这些从未对他有过半分善意的人才看着他手里的刀,学会了怎么说人话。
过往种种不需细说多详尽,光是平淡一想就能绞得景稚月心口碎了一样的疼。
她起初是不理解谢空青对世人的恶意的,她也不知道这人为何会始终坚定的认为,人间所活就是炼狱。
可现在好像能懂了……
这些糟心事儿的主人公要是换作她,她一定不能做得比谢空青更好。
捕捉到她眼中不断闪烁的晦色,沐念白有些不忍地说:“王妃,都过去了。”
再难熬的日子都过去了,再不可言声的煎熬都成了往日。
如今谢空青的名声是不好听,可那又怎样?
战局三分,世道大乱。
不管是想毫无付出单靠着一线血脉就想从谢空青身上吸血的大邺,还是卸磨杀驴有弑母之仇的大乾,一个都别想跑。
谢空青布局多年,为的可不是让他们狗咬狗小打小闹的。
景稚月紧紧地抿着唇不言声,孟先生见了有些好笑,戏谑道:“丫头,如果换作是你,你会怎么办?”
景稚月冷笑出声。
“换作是我啊?”
“我会炮制出世间最烈最无解的毒药,把这些自以为是的人全部一起送上西天。”
都闹到这份儿上了,还活个什么劲儿?
一起死啊!
“哈哈哈!”
在沐念白一言难尽的微妙中,孟先生抚掌大笑。
“啧,不愧是夫妻啊……”
这灭世的想法都一模一样的。
这就是进了一家门的一家人。
所有人都以为景稚月气愤一会儿就过去了,毕竟他们都在逃亡的路上,自身难保的情况下,属实顾不得太多。
可景稚月的气性显然比他们想的大。
看着她抬手放飞了胳膊上的白鹰,沐念白的心里莫名蹿起了一股子化不开的不安。
他小声说:“王妃,您要吩咐叶溪闻去干啥?”
叶溪闻真的是个人才。
哪怕景稚月不在望京,外头也闹了个天翻地覆,可他始终铭记景稚月说过的话,一心不理会外事,专心致志的搞自己的事业忙着发财赚钱。
乱世出英雄。
望月阁一开始不显眼,可短短数月马上就发展出了可怕的规模,牵出来的大网更是全无死角的覆盖了很多地方。
这种情况下,景稚月要吩咐叶溪闻冒险去做的一定不是什么小事儿。
事实证明,沐念白的直觉是对的。
景稚月面无表情地说:“让他想法子把太后送走。”
沐念白表情一度空白。
老神在在的孟先生险些被烟狠狠呛了一大口。
挂在树梢上观察情况的青染满脸扭曲的落地,看着景稚月难以置信地说:“嫂子,你说的太后,是大乾皇宫里的那个太后?”
好歹人家也算是皇上的老娘,嫂子开口说送走就送走,这么霸气的吗?
顶着数道惊诧的目光,景稚月显得异常淡定。
她轻描淡写地说:“诸位大约还不知道呢,我跟那个老太婆有仇。”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八字互冲,她还被逼着险些给谢空青下毒。
那个老太婆怎么敢的啊!
弄不死她!
沐念白艰难地咽了咽口水,委婉地说:“可太后在深宫,叶溪闻是宫外的人,想动手没那么容易吧?”
“这有什么难的?”
景稚月掀唇冷笑,不紧不慢地说:“上一次太后叫我入宫训话的时候,我顺带给她老人家留下了一份大礼。”
那玩意儿绝对不会有人察觉,平时也看不出坏处。
她当初动了这么一点儿小手脚,为的也只是好给自己多留条逃命的出路罢了,并不是想要太后的命。
可现在不一样了。
只要找到合适的机会激发,她就能不知不觉间给太后一把子送上天。
这么点儿小事儿,叶溪闻办得到。
沐念白被她的深谋远虑彻底折服,沉默半晌后默默竖起了大拇指。
要不咋说,一个家里出来的就是厉害呢。
这手腕子跟谢空青如出一辙的强硬。
属实厉害。
跟沐念白单纯的唏嘘不同,孟先生想到的显然更多。
他意味不明地眯起了眼,在笼罩表情的烟雾中说:“丫头,你想让那老太婆死,当真只是为了报一下私仇?”
景稚月要笑不笑地说:“您说呢?”
孟先生眉眼玩味没言声。
景稚月气得咬牙:“不杀了罪魁祸首,难不成真的要等着看谢空青拿天下人来造孽?”
“孟先生,他从出生就被人掰上了错路,那是不得已,可如今事已至此,他不能继续一错再错了。”
懵懂之时的错,尚且可言。
可如今知错犯错,那留在身后的就是无数洗不清的骂名。
真要是让谢空青继续不管不顾的去到处乱打四处摧毁,他就真的再找不出一丝活路了。
谢空青再强硬,他也是皮肉和血做的,不是钢筋和混凝土打的。
他的那双肩膀上背负的东西太多,不差无数黎明百姓的这一笔命债了。
她得把谢空青从自毁的深渊里拉回来。
不惜代价。
孟先生听懂了她的言外之意,心里却不觉得她能做成。
他敲了敲手里的烟杆,轻飘飘地说:“你要是能把他从地狱的那端拉回来,他就不会把你交托给我了。”
“那会儿或许是不能,可现在不一样。”
景稚月唇边溢出一抹半酸不苦的冷笑,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平坦的小腹,口吻复杂地说:“只要能抓得住绳子的一端,那我就一定能把他拽回来。”
“不信的话,您等着瞧。”
谢空青要是敢死,她做鬼都不会放过他。
景稚月狠话放得信誓旦旦,可实操起来难度却不小。
因为她现在忙着逃命自身难保。
而且令人不解的是,一直不喊苦不叫累,完全能跟上还可以顶一个战斗力的景稚月,最近突然开始偷懒了。
偷懒的具体表现为她能不动手就会尽量不动手,一旦赶路超过三个时辰,就一定会叫住停下来休息。
如此反复了几日,身后的追兵越来越近,孟先生实在是忍不住了。
他板着脸说:“丫头,咱们必须得走了。”
再有两日就到地方了。
折腾了这么长时间,要是在这里功亏一篑那可就真的是说不清了。
景稚月收回搭在手腕上的手指,苦笑着说:“我也想走,可我不敢动了。”
“你连大乾的太后都敢杀,有什么是你不敢的?”
景稚月理直气壮地说:“我不敢做的事儿有很多啊,例如肚子里月份还很小禁不起折腾的孩子。”
“啥玩意儿?!”
景稚月一句话,紧跟着的三个人都瞬间露出了见鬼的一样的表情。
孟先生直接当场石化。
沐念白面无人色连滚带爬地冲过来,盯着景稚月平坦的小腹惊到舌头瞬间打结。
“王……王……妃?!”
“你……你……”
“嫂子你肚子里有小娃娃了?!”
齐刷刷冲上来的人目瞪口呆,藏在暗处警惕的护卫也纷纷落地。
这可是王爷唯一的血脉!
要是王爷出了半点差错,王妃腹中的孩子就是……
所有人都下意识的屏气凝神不敢出声,全都眼巴巴地看着景稚月,渴望得到一个准确答复。
景稚月面带为难耸了耸肩,苦笑道:“我也不想这么不凑巧的。”
可事实就是巧到了这个份儿上。
她被谢空青算计至今,足足过了四十日。
四十天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却已经足够让一些不知不觉的小变化浮现眼前。
例如她在几天前确定,自己的确是有孕了。
肚子里揣的就是谢空青那个狗东西的崽。
而且那个狗东西现在还在专心拉着所有人一起作死。
谢空青什么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