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所谓货币
突然提到银钱，李世民闭目想了想，然后道：“国家掌控铸币权，控制物资，平衡价格，在百姓之间流通。”
其他人也是在看着李子冀，不明白他为何忽然提起银钱来。
只有李承乾隐隐猜到了一点，因为之前二人私下里就经常谈论这些东西，但又不敢确认。
“所谓钱财，说简单一些就是能够让人认可并且拥有购买力的东西，但铜钱沉重，平时还好，一旦购买量巨大就需要用箱子装，用马车拉，即便是普通百姓也只能用包袱装。”
李世民看着他：“你的意思是，不便利？”
这的确是铜钱的一个通病，实在是不便利，而且数起来也特别麻烦。
李子冀点了点头：“正是如此，金银稀少，并不流通，铜钱沉重，流通备受阻塞，现如今最常见的依旧是以物易物，绢帛的使用率不比铜钱差多少，往小了说不利于民生，往大了说整个大唐的经济发展都会受到阻塞。”
几人都听明白了他的意思，魏征有些不解：“但此事与商税有何关联？”
李子冀微笑道：“魏公难道认为商税就真的只是商税而已这么简单吗？这是一个动摇根基的大事，其牵扯范围之广，政策之范，难以言喻，要动商税，则货币必须改革。”
众人全都是暗暗心惊，就连李世民都是忍不住嘴角抽搐了一下，好小子，真是敢说啊，动了商税不说，现在竟然还要对货币动刀。
“大言不惭，货币之题自古难解，牵一发而动全身，动辄民不聊生，本王劝你可别吹昏了头。”李泰绷着小脸，在旁边阴阳了一句。
他听李子冀所言商税之策听的是心惊肉跳，这一刀下去，不知道多少人得红了眼睛，现在又要动货币，您老还是歇一会儿吧。
李子冀没有理他，而是将目光放到了李世民的身上，问道：“陛下认为，铜钱为何拥有购买力？”
李世民道：“自古如此，而且铜价值不菲，还可以兑换金银，是以可以当做货币流通。”
“那敢问陛下，金银为何值钱？”
“因为稀少。”
“没错，因为稀少且难以再生，所以金银价值昂贵，但陛下有没有想过，稀少之物不在少数，为何金银最为保值？”
“这”李世民皱着眉，这个问题他倒是没有想过。
黄金就是值钱，但你要问为什么值钱，这不是为难人吗？
魏征和李靖也是陷入了沉思，包括李承乾。
李泰满脸不屑，但眼角余光却一直瞥着李子冀，两个耳朵高高竖着。
程咬金漠不关心，靠在椅子上剔牙。
薛仁贵仰头看着屋顶，双目无神，他后悔了，他只是一个无辜的路人。
看着几人都在思考，李子冀笑着说道：“因为金银自古以来就是流通货币，且总量有限，最关键就是它不会受到经济浮动的影响，只要开采量不变，黄金就会一直值钱，但更重要的是，因为所有人都买账。”
“上到王公贵族，下到平民百姓，黄金就是当之无愧的硬通货，而铜钱之所以能够成为流通货币，一来是因为数量更多，二来则是因为可以兑换金银，三来则是因为朝廷说它值钱，它就值钱。”
听到这里，李世民脑中灵光一闪，像是隐隐意识到了什么但却又说不上来，下意识的就坐直了身体。
这一刻已经没有人把李子冀当做是一个年轻人。
李子冀起身走到不远处撕下了一张纸，然后放到了桌子上：“诸位请看，这是何物？”
李承乾探头看去：“半张废纸？”
李子冀摇了摇头：“这是一贯钱。”
“什，什么？”
众人都是一愣，没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李子冀偏头看着李泰，开口问道：“这是一贯钱，我要用他去买东西，越王认为我能买得到吗？”
李泰几乎没有思考，脱口而出：“当然买不到，大家又不是傻子。”
李子冀没有说话，而是将那半张纸拿起来递给了李承乾：“我用这半张纸朝你买一贯钱的细盐，你可会卖我？”
李承乾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会。”
李子冀看向了李泰，李泰胖脸发抖：“这不公平，大兄与你莫逆之交，别说是一张废纸，就算什么都没有也一样肯卖给你。”
李子冀笑道：“为何？归根结底是因为高明信任我，货币同样如此。”
李泰面色一变，魏征等人全都是倒吸一口凉气，就连李世民眼中都是精光闪烁，他们已经听明白了李子冀的意思。
“陛下，高明信任我，所以一张废纸也可以当做钱币使用，同样，百姓信任朝廷，外邦小国畏威怀德，所以铜钱才能流通，如果从今以后将货币改为纸币流通，相较铜钱是不是更加方便？”
铜钱一贯要拿一千枚，而纸币就只需要一张上面写个数字，孰优孰劣，一眼可见。
此事好处巨大，一眼可见，但坏处同样有。
李世民眼光独到，一眼就看出了其中劣势：“若是用纸币代替铜钱，固然更加方便，但得不偿失，一来纸造价昂贵，读书尚且无法普及，更遑论用来充当钱币，二来容易造假，若是用纸币流通，如何防止造假也是个难题。”
“第三，铜钱百姓可以拿在手里沉甸甸的，而换成了轻飘飘一张纸，只怕百姓不会认可。”
魏征李靖等人也是微微点头，的确，这几个缺点一拿出来，反倒是还不如铜钱方便了。
李子冀对着李世民行了一礼，不轻不重的拍了个马屁：“陛下慧眼如炬，纸币缺点被陛下一眼看穿，小臣敬佩。”
“但在臣看来，此三点，不足道也。”
“哦？”
李世民心头一动，他从李子冀的脸上完全看不到一点无措，反而是胸有成竹，仿佛一切尽在掌控当中一般。
“你且说来。”
李子冀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先组织了一下语言，旋即开口：“且先从第二点，也就是容易造假这一缺陷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