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年轻的杀猪佬
“喂，老板，恭喜发财啊，来三斤炒瓜子，再来两斤生的花生，我爸要做炸花生米。”
一个十七八岁的大男孩灵巧的穿梭在市场当中，手中还提着刚刚买的两瓶牛栏山，在这个淳朴的街区，牛栏山是打拼的汉子们最喜欢的消愁法宝，便宜劲大。
澎湖街，坐落在北河省的一个小县城，安文县中，伴随着县城的发展，各种拆迁，规划。最终在县城的最中央，遗留下了这么一片小小的街道，和一片老旧的小区。
而整个街道附近人们的生活，都离不开这样一个小小的菜市场，澎湖街菜市场。
菜市场的租金不贵，大都是经营了一代的老摊位。而周边的人们不管过的有多好，总不会拒绝物美价廉的东西。
整个市场正值傍晚，是人们下班后第一个要来的地方，所以此刻挤满了人，热闹非凡。
年轻的男孩今天高考成绩下来了，优异的成绩足够被整个北河省任何一个高级学府录取，所以男孩的父亲特地让男孩来市场买点菜和白酒，家里要办一个小小的升学晚宴。
他带着刚刚买的炒货和白酒终于挤到了一个摊位面前，而此刻他的妈妈正在这个摊子面前顿足捶胸，口水飞溅，好似要拿飞出的口水把摊主淹死一样。
“会不会做生意啊，我买你一百块钱的肉，给我抹个零头还不行啦？街坊邻居的，至于这么抠门吗？信不信下次我不在你这买了。”
正在与女人对峙的摊主拿手臂抹了一下脸，刚刚女人的唾沫有些飞在了他的脸上。
临近七月的天气已经有了些许的炎热，摊主为了干活利落一点，把袖子卷了起来，所以脸上的唾沫，并没有离开摊主的身体，只是转移到了他白皙的手臂上。
“哎，大姐，做生意不容易，我连房租都要交不起了，再说了你那是零头吗，你管八块钱叫零头啊，那是我一天的饭钱了。”
房租都交不起，上有老下有小，我儿子要娶媳妇，这些是讨生计的人们惯用的术语，摊主对于自己的年龄心知肚明，他只能用房租来博取一点女人的同情心，希望女人能少占一点便宜，至于房租到底交不交得起？开玩笑，摊贩十句话里能找出来三句真的吗？
女人的儿子，也就是刚挤过来的男孩看了一眼摊主，拿胳膊肘轻轻的顶了顶正在叉着腰不断喘气的亲妈，悄悄地说到道。
“妈，实在不行算了吧，今天是个挺高兴的日子，没必要在这里和人吵架，而且……”
男孩没有往后说，他看了看摊主的脸，叹了口气。摊主居然有着一张异常年轻的脸庞，与他自己年纪相仿，如此年纪的他们，一个高考成绩刚刚下来，正准备迎接精彩的人生，另一个却在老旧的街区菜市场售卖猪肉，娴熟的切肉动作令人熟练的心疼。
“他家里一定不容易吧。”大男孩心里默默想到，转而又看向了自己因为操劳脸上已经有了皱纹的母亲。
谁家砍价抹零头直接抹八块啊？
卖肉的年轻人最终还是磨不过混迹市场有几十年的砍价高手，最终让女人以105元的价格，带出了市场。
只不过，那块肉上有多少女人自己的口水，只有年轻人自己知道了。年轻人看着慢慢走远的同龄人和家人，心里面起了一点涟漪，如果自己的父母没有出事，此时是不是也在热闹的庆祝自己的高考成绩呢？
“这种反复无趣的生活，还要持续多久。“年轻的摊主轻微出声，声音格外的有磁性，沙哑中透露着些许年轻人的热烈，又夹杂些许中年人一般的沧桑。
黄昏之后的时间过的异常的快，市场的人已经慢慢的走光了，只剩下一些零零碎碎的摊贩正在收拾摊子，还有一些辛苦的保洁人员正在打扫一地的残余垃圾。
其中就不妨有卖肉的摊主。
“哎，肖北，还有没有剩下的肉啊，便宜点卖给伯伯吧。“一位正在打扫菜市场的保洁老人向卖肉的摊主喊道。
肖北把插在自己腰间的杀猪刀拔了出来，手起刀落，格外熟练的将案板上的一块肉切成了两半，其中一半是准备晚上留给自己吃的，另外一半装进了塑料袋里，直接扔给了刚才开口问话的人。
今天的成本已经赚回来了，还盈利了不少，肖北对于这位和自己父亲相识几十年的伯伯颇有好感，所以不会吝啬这点肉。
“尽管吃，反正剩下也卖不出去了。“肖北装上剩下的半块肉，拿一大块塑料布盖上了自己的摊位，径直地走向了市场的出口。
“喂，给你两包这个，就当换肉了。“一个块状的物体被刚才的保洁人员甩到了肖北的怀里。
肖北赶忙拿手捂住防止掉下去，低头看了一眼。两包大前门香烟，价值五元，不贵，却是他们这种底层人员为数不多能够惬意一下的好东西。
肖北轻车熟路的点了一根，辛辣的感觉瞬间充满整个嘴部，再轻微的顶进嘴里一股空气，焦油味道充斥了整个肺部，肖北的整个身体好似都被尼古丁给沾满了。
“嗡。“
突然间，肖北的脑子里一阵轰鸣，好像一口大钟被敲响，肖北扶了一下额头，又听见刚才给他烟的伯伯怪叫了起来。
“诶哟，我脑瓜子跟地震了一样，咋回事。“
“哎，巧了，我脑袋也有点不舒服，是不是今天太累了。“
市场响起了此起彼伏的说话声，不过过了一会又都平息了下去。肖北敲了敲脑袋，略显疑惑，不过仔细想了想，可能就是今天人流量多，大家都太累了吧。于是乎便迈步向着回家的道路走去。
在人们肉眼看不到的视野里，空气中，天空中，轻轻荡漾起了阵阵的涟漪，好似雨点落在了湖面上，不断地涌现，扩散，久久没有消逝。
肖北拖着沉重的步子回到了家中，他先是把肉放在了客厅的老旧茶几上，又将房门锁上，肖北拿着钥匙插进锁孔里，不断用力的顺时针拧着。
已经被锈蚀的门锁好像在发起无声的抗议，随着肖北的用力，兹拉兹拉的响。
肖北的家位于澎湖街菜市场周边的一片老旧小区里，坐落在1号楼1单元的顶层。
说是顶层，其实像这种超过二十年的老旧小区，最高也不过只有六层而已，这是他母亲留给他唯一的遗产了，而他的父亲，则留给了他一个小小的卖肉摊位。
“喀拉~“
门终于被锁上了，肖北甩了甩发酸的手腕，来到了父母的灵位面前，烧了两柱香，以此表达对因故逝去的父母的想念。
“哎，无趣的生活，不如哪天世界末日，大家一起死了算了。靠！”
肖北目前也是正值热烈的年纪，这样的年轻人，应该在大学校园中挥洒自己的才能，结交自己的朋友。
但是刚刚年满十八岁的他，命运却非常的不尽人意，在他十五岁的那年，考上了省里的重点高中，本该一路风生水起，考上大学，毕业找个好工作，然后可能结婚娶妻生子，度过幸福的一生。
然后某一天，彻底的梦碎了。他的父母出了车祸，被迎面撞来的卡车撞倒，双双身亡。之后他得了一笔赔偿金，这笔赔偿金可以供自己念完所有的书，自己拿着赔偿金，却再也无心读书了。
转而继承了父亲的肉摊，通过一点点的摸索，最终在一个小市场里，浑浑噩噩的度过了两年。
“叮。“
肖北打开金属火机，点燃了一只辛辣的香烟，他看着屋顶被自己吐出的烟慢慢的凝聚成一团。他刚刚学会抽烟，这种感觉能麻痹他自己，忘记烦恼，减小压力，肖北非常喜欢。
“嗡~“突然。
又是刚刚同样的感觉，脑袋里面好像有人在敲钟。
肖北狠狠的砸了一下自己的头，破口大骂。
“靠，有完没完，我是不是得病了。“
他打开手机摄像头，照了照自己。
十八岁的自己，虽然在这两年里被生活压迫着遮掩了棱角，但是也渴望生命纵情的燃烧。
看着自己微微凌乱的黑发，白皙的脸庞，囧囧有神的眼睛，困意猛然间来袭，肖北又笑骂了一声。
“老子真帅！“
然后在2023年6月25日的夜晚倒在自己的破沙发上，呼呼大睡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