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神婆
二傻一个激灵，瞬间清醒，他睡觉没有脱鞋子的习惯，那双凉鞋暴露着二傻粗壮的脚趾头，再往上看，就是二傻一双细长但并不白皙的腿。
二傻是一个妥妥的小黑瘦子，下巴一撮黑色的胡子，嘴巴上也有一小圈浓密的胡子，头发乱糟糟的，已经很久没有清洗了，脸上一块青，一块白，一块红，一块黑的。
江问坐在落地窗旁静静的欣赏着本应是白日的黑夜。
二傻可以看到路边的灯亮起，一般村里的灯只在晚上六点半亮，一直到晚上十一点才结束。
看着无精打采的二傻，江问指了指圆桌上的面包，示意二傻可以吃。
二傻撕开包装，狼吞虎咽的一口一口吞着。
“天怎么这么黑？”二傻含糊不清的说着。
黑暗中传来夏日的蝉鸣声。
“不知道。”江问嘴里这么说，可是内心已经明了了这种超自然现象除了鬼之外只有本命物主可以实现。
“二傻，我们再去买点吃的喝的，鬼知道我们要封多长时间。”江问淡淡地开口。
他已经买了不少吃的喝的了，门口上一箱八宝粥，两大袋面包，还有两桶水，然而，他依然很担心撑不住。
这种内心的空虚感如同黑夜般无止境。
“嗯，好。”二傻没有任何主见，在被江问捡回家后，就一直以江问为主。
路上两人拿着手电筒，虽然街上有灯光，但还是有些暗淡。
街道上偶尔能见到几个行人，似乎也是被这一幕吓到了。
倒是一些年幼的孩子，还兴奋的窜来窜去，丝毫没有意识到危机。
村里的小卖部还是雷打不动的开门，来的人也不多，只有零星的几个人。
虽然手机无法与外界联络，但是村内却是有信号的。
在江问八点多醒的时候就一直在看炸锅的村子内部讨论群，果不其然，一向在群内最为活跃的大妈们开始了七嘴八舌。
江问指挥着二傻扛起了许多箱的吃食，面粉家里还有大大的一袋。
小卖部的老板长得也很和气，头有点秃，结账的时候也还是和江问聊了两句。
“今天的太阳没出来。”
老板的语气里有点慌张，但又不是太慌，毕竟有什么事情比赚钱还重要呢。
“没事的，说不定明天也不会有太阳。”
江问也不清楚自己是出于什么心理，会说出这句话来。
“以后没有太阳，就没有庄稼吃了。”老板笑眯眯的说着，还顺手扯了一个方便袋。
江问想了想，随即说道：“可以吃肉。”
话刚从嘴里吐出去，江问自己就感觉不好意思了，这部妥妥的现实版“何不食肉糜”吗？
小卖部老板用怪异的眼神看着江问，他依稀记得这孩子小的时候就常常语出惊人，三年多没怎么在村里本来以为会有所收敛，果然还是应了一句老话——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一道苍老的声音传来：“如果活到最后连树皮都吃不起了，当然得吃肉了。”
一个弯着腰，脸上爬满皱纹的老太太穿着过时的老衣服，挎着一个自家缝的包，慢悠悠的靠过来。
小卖部老板也有点无语地看着老太太，老太太是村里的神婆，早些时候还好，有人找她才说些神神怪怪的话，近些年来，精神也有些失常，逢人便说世界上有鬼，有神的。
江问也看向这位老太太，他也认识这位神婆，小学的时候，他被吓掉了魂，他爸爸就是领着他去找的这个神婆，他依然记得当时神婆仅仅是在清水中滴上一滴水，然后江问就十分神奇的看到了自己当时被吓掉魂的地方。
那时候他们学校流行打牌，打那种圆形的牌，打的是那种放在地上，拿着牌互砍，谁的牌翻到背面就要把牌给另外一个人的牌，当时在学校里有一条路，是用闲置下来的破砖铺成的，当时就有个小孩威胁他，让他把他的牌交出去。
那次唤魂，江问看到的就是那条破砖路，看到后，他的魂就回来了。
小卖部老板心里已经默默将江问和神婆划为一类人了。
神婆用一种颇为赞赏的目光打量着江问，神色亲和的问江问：“小朋友今年多大了，考大学了吗？”
作为新时代三好青年，江问一向是尊老爱幼的，他强忍着自己犯贱的冲动：“奶奶我今年十八岁了，刚高考完，成绩还没出呢。”
神婆露出明白的表情：“原来是一个小大人了，应该能考上苏安的大学吧。”
江问只能看到神婆毡帽下的几缕白发，这是一个人饱经岁月的痕迹：“顶多能上个二本。”
站在灯光下，背后投射出神婆的影子，而她本人则是面露回忆的表情：“我有个孙子，前年非要出苏安，光是审批就是好几个月，现在已经很久没回来了。”
风轻轻的敲打玻璃，像是一位母亲在拍打她的孩子入睡一般温柔。
昏暗的灯光下，神婆的半张脸隐藏在毡帽的阴影中。
“听说苏安外面要比苏安好一万倍，相信您的孙子发展一定很好。”江问堆着笑容，说着好话。
神婆也露出淡淡的忧伤：“外面就算再好，哪有自己的家好啊。而且啊，外面危险的很，到处都是鬼。”
说到后半句的时候，她面露惊恐的神色，语气急促。
如果之前江问听到世界上有鬼这种言论，他只会给一个白眼，但是自从江问见到三只鬼后，他算是彻底怕了，一听到“鬼”这个字，他都会下意识的认为真的有鬼在看他。
小卖部老板一开始有点不屑，但是看到窗外浓黑如墨的天空，街道上亮起的路灯，他忽然感觉一阵发毛。
“鬼？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鬼呢？”江问笑着说。
但是神婆却分外的严肃，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鬼！世界上多着呢！不信你看天多黑，这就是因为有一只恐怖的厉鬼在村里徘徊。”
江问一时之间有点摸不准这个神婆的路数，他也怀疑过村子的黑天是某只鬼的原因，有人的说法正中他的想法，不禁让他有点多疑。
小卖部老板在一旁听着，他活么多年了，还没见过鬼呢，然而他却心虚的把目光瞥向窗外，担心下一刻一只恐怖的鬼就会砸开玻璃门闯进来。
“怎么可能有鬼，天黑可能是因为某个厂子炸了。”江问进行着苍白地解释。
神婆见江问不信，也没恼火，反而继续循循善诱：“那你一直往村外面走，你会相信我的话的。”
一瞬间，江问炸锅了！
这个神婆绝对知道些什么！
江问的内心十分精彩，可是脸上却不露声色，依然是一副不相信的样子：“没事的奶奶，就算世界上有鬼，我这样血气方刚，鬼近不了我的身。”
神婆却摇了摇头，随即自顾自的进到小卖部里拿东西。
然而江问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他赶忙上前说：“老奶奶会招魂吧？我这个异父异母的非亲非故的哥哥前不久被吓掉魂了，能帮忙叫回来吗？”
小卖部老板有点懵逼，怎么还能出来这么稀奇古怪的前缀修饰词呢，什么异父异母，又非亲非故，越听越古怪。
神婆也是一脸古怪的看着傻乎乎的二傻，她也认识二傻，甚至知道的比江问还多，但她还是勉为其难的点点头。
而被盯着的二傻则是歪着脑袋在思考一个问题：为什么人到最后要吃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