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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一百零七回 瞻仰遗容鲜花献 幸遇故旧忆当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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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尹成君很早就从床上起来了,他来到了外面,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他很认真地品尝起空气来,空气挺新鲜的,闻不到煤烟的味道或其它的异味,这是他没有想到的。还是夏季,虽然日历上已经立秋,不知道到了冬天取暖的时候,空气会怎么样。他很关注这里的空气质量,因为他的儿子在这里长时间的学习生活。呼吸空气是人活在世上的第一件大事,空气质量的好坏直接影响人的身体健康。他时时刻刻在挂念儿子的身体,甚至超过学业成绩。

    过了一会儿,太阳从东方升起。附近没有高大的建筑,火红的太阳在霞光中喷薄而出,逐渐地放射出耀眼的光芒。天高云淡、晴空万里,无一丝风,又是一个好天,尹成君分外高兴。

    吃完了早饭,尹成君与尹秀新从校园往北走,走出了上面写着东方大学的校门。再往北走一段路向西一拐,才来到了马路上。这时可以看到西边有一座郁郁葱葱的山峰摆在了眼前。一问才知道那就是香山,看上去有一公里的路程。北边也有一座山峰比香山还近,一问没有听清,似乎是双石岭,也就没有好意思再问下去。两个人在街上走,走走停停,观花望景。这时有一趟公共汽车来到了眼前停下来,没问青红皂白就跟着上车的人一同上去了。走了几站地,听乘务员喊,北宫门到了。尹成君站起来往下走,尹秀新也跟着下了车。北宫门是颐和园的北门。尹成君在六六年来北京之时,就曾想来颐和园游一趟。那时在市内坐车不花钱,颐和园是郊区,去郊区坐车是要花钱的,他的兜里空空如也,这个愿望就没有实现。昨天看地图时,就已经做好了盘算,坐计程车正好路过北宫门,他就记住了这条路线。他想明天领儿子游玩,第一站就是北宫门,来颐和园观赏。

    买了两张进颐和园的门票,一张颐和园的导游图,两个人才向颐和园走去。进了门之后看见门东侧有个提示板,上面写着颐和园的建筑年代及其遭受英法联军烧毁的经历。尹成君看着这块提示板,内心燃烧起熊熊大火,泱泱大国竟惨遭奇耻大辱,真伤国之尊严、民族之尊严也!末代朝廷之君主、垂帘听政之慈禧、享受厚禄之大臣,在阴曹地府有何面目见后人,呜呼哀哉!两个人在提示板前伫立很久,表情非常严肃。尹成君对尹秀新说:“清朝末期,以一八四零年为标志的话,统治阶级越来越腐朽、懦弱、贪生怕死,才出现了这么个结局。当然经济实力、国防实力也是一个方面,但绝不是必然因果关系。还有一个方面,就是不能认为落后了,挨了打就不反抗、不战斗。落后就要挨打,只说对了一个方面。朝鲜战争之时,新中国刚刚成立,可谓国力不强、百废待兴。中国人不惧强敌、挥师入朝,美军节节败退,世人所料不及。就是当时的斯大林也没有想到,战争是如此结局,美军不可战胜的神话被打破。美军成为中国志愿军的手下败将,世界人民拍手称快,都对中国人民取得的伟大胜利表示祝贺。不忘国耻,奋发学习,学成之后为国效力,历史的悲剧决不能让其重演。要向先辈们致敬,向先辈们学习。”尹秀新看着爸爸,点了点头。

    两个人离开了提示板,按照导游图,顺着台阶往下走,走了很多个台阶来到了苏州街。苏州街不像一般的城市街道修成笔直的,而是顺着河流之势弯弯曲曲。河水泛着绿色,比较浑浊,里面有水草丛生,有很多条小鱼在水中晃动,看见有人过来看它们,就急速地向远方游去。顺着河道的北面往东走,街面有店铺,门脸上写着名称。店铺内摆设着一些物品供游人选用。店铺主人彬彬有礼与顾客打招呼。走到尽头,有一只游船在河水中停泊,船上有几个人东张西望。两个人拐到苏州街的南面往西走,看到一个店铺写字卖字。一位中年人正在那里挥毫泼墨,笔锋遒劲有力。他俩站在那里欣赏了一会儿。苏州街似乎是个摆设,并不繁华热闹,只是建筑别致、依山傍水、古色古香。游人还算不少,人头攒动、熙熙攘攘。有诗为证:北宫门左苏州街,小桥流水映亭榭,不见慈禧在何处,只有游客船上歇。两个人注目远眺,寻找出去的路径。

    从苏州街出来向高处攀登,进到了一座大的庙宇。庙宇内光线昏暗,塑像高大威武,奇形怪状。室内只有他俩,似乎有阴风吹来,塑像张牙舞爪,阴森可怕。不宜久留,快步转了一周从庙门走了出来。向西走是茂密的树林,顺斜坡而下,地势渐趋平缓,走到了昆明湖。看到了昆明湖,想起了诗句:莫道昆明池水浅,观鱼胜过富春江。

    沿着湖边的甬路向东南方向走了一段路,看到了庙宇里千手观音的塑像,塑像栩栩如生。庙宇附近是皇帝祈祷风调雨顺的南天门祭坛。湖边有游船停在湖水里,等待着游人上船。尹成君、尹秀新登上了游船,找好位置。游船客满,一声低鸣,在碧波荡漾的昆明湖上航行。波光粼粼、微风拂面、凉爽宜人,惬意得很。游船驶到湖心岛边上停了下来,两个人随着游人走上岸。湖心岛面积不大,转了转,几分钟的时间来到了东面的小桥。走上小桥来到了昆明湖的东岸,站在东岸向北望去,西北方向有高耸的阁楼映入眼帘。尹成君看了看导游图,才知道那是颐和园三大名景之一。两个人商量一下直奔而去。这是从南端登阁,台阶很多,也很陡立。

    尹秀新很担心爸爸能否登上去。尹成君抬头望着,憋足了劲一个台阶一个台阶地向上攀登,终于登到了顶端。尹成君松了一口气,开心的笑了。这是颐和园的最高点,四周景物尽收眼底。有诗为证:高阁直耸与云欢,步履蹒跚登阶难,欲穷千年看古事,湖水长天一片蓝。垂帘听政几十年,养神修性颐和园,兴衰荣辱多少事,留给人间当笑谈。

    从佛香阁北面下来比较省力。两个人又游了几个景点,有些累,也有些渴,顿时失去雅兴。两个人来到了小卖部,一打听,价格比较昂贵,就商量决定出了园再买。尹成君心里想,第一次来没有经验,下一次一定要带点干粮和水,园内园外的价格太悬殊了。两个人加快了脚步向北门走去,这时碰见个照相的。两个人请照相师合影留念,留下来地址和钱,扬长而去。

    从北宫门出来,坐上了直达前门的车,他俩想去纪念堂。三十三年前,尹成君来北京是以学生代表的身份来的,曾二次来到长安街,第六次和第七次的第二天。他亲眼目睹了其高大身材,满面红光、神采奕奕的精神状态,高扬着手向群众招手的姿势,仍然历历在目,就像昨天发生的一样。这一次来京触景生情。他很悲痛,比失去自己的亲人都悲痛。记得当年追悼会那一天,他和师生们聚集在一个教室里痛哭失声。他这次来到了京城,睹物思人,挥之不去。八年抗战、抗美援朝、抗美援越,打出了民族骨气,惊天动地、前无古人,侵略者不得不刮目相看。想着想着,车到了前门。两个人从车上下来,在大街上站了一会儿。街上的车辆很多,到街道的对面,根本过不去。尹成君招呼尹秀新跟他走,走了一段路看见了地下通道,两个人走进去,向对面街道走去。尹秀新对他的举动很惊讶,问道:“爸爸,你怎么知道这个地方会有地下通道?”“我想了一下,我要是京城交通道路设计师,应该在此设计一个地下人行通道。不然的话,行人过马路到对面那该多么危险。我想设计师一定比我高明,我能想到的,他们必然想到。”尹成君略加思索地说。两个人加快步伐来到了纪念堂前面,没有几个人,一打听才知道,到了下午,纪念堂不开放,只是上午开放半天。

    两个人有些失望,向人民英雄纪念碑走去,瞻仰了一周的雕刻图像,又向国旗杆而来。国旗杆下围着的游人很多,似乎有几百人。因为国旗下有栏杆围着不能近前,有的站着,有的坐着。国旗杆下有一个军人站岗,只见他持枪挺立,目视前方、全神贯注、英姿飒爽。尹成君与尹秀新被站岗的军人所感动,和游人们一起席地而坐,目不转睛的观赏起来。坐在了地上,才感觉到天安门广场的地板都是热的。可那站岗的军人全副武装,从外表可以明显地看出来,里面还有白衬衣,你说他该有多么热吧!军纪严整,令人佩服。在场的人们七言八语、赞不绝口。还有一个军人是流动哨,在围栏里面来回地走,似乎像个军官。他也是长外套。什么都在改革,改革的浪潮在中国大地风起云涌。军服是否也应该改革。比方说,在炎热的气候条件下,上衣是短衫,里面背心都不要穿。因为军人也是人,和平常人一样,生理、心理差不了多少的。不过军人是应该艰苦一些,千锤百炼、百炼成钢,挑战生理极限也是无可厚非。尹成君坐在那胡思乱想,被围困在矛盾里始终没有跳出来。

    看看时间快五点了,尹成君招呼尹秀新向地铁车站走去。两个人来到了地铁候车大厅,买了车票,等了几分钟,地铁列车就开过来了。上了车,车上的人很多,没有座位了,只得站着。列车运行的速度很快也很平稳。车内很静,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只能听到车轮与铁轨摩擦的声音。到了西直门车站,两个人下了车。走出地铁大厅来到了地面,尹成君认不出来这就是西直门。因为很大一片建筑刚被推倒,残桓断壁、高低不平,砖头瓦块布满其间。他按照北京交通图寻找去北宫门方向的车牌子。找了好大一会儿,可怎么也找不到。没有办法,他就开始打听。别说,按照那个人的指导,真就看见写着去北宫门方向的车,上车一问,还有两站地才到西直门,车坐反了。尹成君想下去。乘务员是位穿着朴素的女同志,很热情,没有让他俩下去,并说这两站地不收钱,坐到终点随车返回来。车上的人很多,过道上全站着人,他俩与他们拥挤在一起,车到了西直门车站停了下来。旅客们都走下了车,车上只剩下了他爷俩。尹成君仔细地看了看周围的环境,正是他先前找到的地方,正是交通图上标识的去北宫门方向的停车地点,可是站牌已经不见了,这就给旅客辨认增加了困难。他问乘务员,站牌为什么不立起来?乘务员说,西直门翻新改造,这乱七八糟的,有谁能想得起来立那个站牌呀!司机开着车慢慢地向前走,乘务员把着车门向大街上喊:北宫门方向的请上车!听见喊声,有的人向车靠近。陆续地来人上车,车很快就满了。车的速度开始加快,可是一见到路边向这辆车摆手的,乘务员就让停车。每次停车,这位女乘务员都先下车,有的旅客随机下车,是老人、小孩,她都扶一把。她像迎送客人一样笑容满面、说话温和。旅客都上车之后,她才最后一个上车,站在车门口,把乘务员的位置让给旅客。

    看到这位乘务员的态度——微笑服务,像微笑的天使来到了人间,令人油然而生敬意。尹成君把目光送到了她的身上,认真地端详起来。中等身材,三十左右的年龄,圆圆的脸膛,脸上没有搽脂抹粉的痕迹,自然的皮肤,青春的亮色,很普通的服装,神色端庄而平易。尹成君对她的印象非常深刻,这是值得赞美的中国妇女的形象,依靠自己的劳动去建设生活、去创造美好,给人们带来幸福、和谐和文明。

    到北宫门下车,乘上去香山方向的车。这个时候,外面很黑了,看不清什么地方。在车上,尹成君告诉乘务员到四王府站下车。尹成君认真地向外看,回想标志性建筑。他觉得到了四王府,提醒乘务员,是不是四王府到了。车向前远行了一段距离,停了下来,乘务员告知,四王府车站到了。两个人下了车。这个时候已经是九点多钟,跟前没有路灯,四周黑洞洞的,看不清建筑物,似乎也没有记忆中的标识。尹秀新向前走,尹成君随上来。走着走着,尹成君觉得不对吧。他注目向前一看,黑黝黝的山峰立在了眼前。尹成君说:“错了方向了,得往回走。”尹秀新问:“爸爸,您怎么知道应该往回走,而不是往前走?”“往前走,方向不是香山吗?东方大学在香山东,那就得往回走。你往西看看,那不是香山吗?刚才下车的地方不是四王府车站,可能是给咱俩过站了。要是在四王府下车,往西走才是对的。”他很自信地说。尹秀新向西望了望,根本看不见香山,猜测爸爸可能是凭着感觉。“这个地方好像是植物园,东方大学在植物园东边。”尹成君又补充说。两个人往回走了一段路,尹秀新向两边看了看,认出来了,这就是早晨走过的路,才相信尹成君的话是正确的。

    尹秀新对尹成君开始有了新的看法。原来以为爸爸年龄大了,身体、记忆力、判断能力都会很差。今天看来,不是那样。登颐和园的最高阁楼,他攀登都觉得累了,可爸爸不晕不喘,力气十足。走到前门穿越马路,爸爸居然知道有地下通道可以过,而且还能猜到地下通道的确切位置。在没有任何标志,也没有行人对照的情况下,真不可思议。要求停车在四王府车站,等车停了下来,下了车,却说这不是四王府车站,西面是香山,北边是植物园。根本就看不见香山,也没有来过植物园,他都能判断出来。

    两个人走了一段路,街面上有个包子铺。灯光从铺子里明亮出来,从窗户可以看见里面有空闲座位。尹成君说:“咱俩进这家包子铺吃几个包子吧,这么晚了,学校食堂可能都关门了。”两个人进了包子铺,要了两屉圆笼包子。有些饿,也有些累,边吃边歇着。

    听包子铺主人的口音不是北京人,而是南方人。与其攀谈起来。原来开店的是夫妻俩,来京城混生活,租个门面。小本生意,家乡风味。生意虽然一般,但还能维持生计。大富大贵不能,温饱没得说。两个人吃饱了,屉子里也没有剩。付了款,两个人从包子铺出来向学校走去。街旁有电话亭,尹成君给李纯荣挂了个电话,告知明天去他家看看。路过军营,在夜幕中也能看清有位士兵在门前持枪而立,执勤站岗。两个人到了学校学生宿舍楼,尹秀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尹成君就在北侧对门的房间躺了下来。房间里还有几位家长,虽然来自祖国各地,口音不同、素不相识,但都是一个目标,送子女读书,望子成龙、望女成凤。几个人在一起说起话来格外亲近,像久别重逢的战友,还有点他乡遇故知的感觉。夜深了,说话声渐渐地停了下来,不约而同地进入了梦乡。房间的门敞开着,谁也没加小心。

    来京的第三天早饭后,尹成君与尹秀新来到了李纯荣家。郑有文与王韶华健在,但已是耄耋之年,凭眼镜与助听器与人交流,侃侃而谈。在客厅听郑有文讲往事,尹成君的心灵受到了强烈震撼。尹春兰为了表达对尹秀新来京城读书的祝贺,给尹秀新一百元钱。午饭很丰盛,席间谈笑风生。饭后,尹成君与尹秀新告辞李家,来到了香山游玩。走累了,两个人恋恋不舍香山的秀美景色,回到了学校。

    第四天早晨起来,有消息传过来,学生军训从今天开始,早饭后就出发。听到了这个消息,尹成君就与尹秀新商量,今天要是军训开始了,就返回去了;要是不军训,就去八达岭看万里长城。在来北京之前,尹成君就想过,早来几天,与儿子共同去毛主席纪念堂、颐和园、故宫和八达岭,其他地方的名胜古迹,由儿子自己慢慢再去吧。

    早饭后,正式通知来了,凡是已经来报到的学生一律去参加军训,军训地点是军营,坐卡车前往;来护送学生的家长愿意流连几天,学校免费提供住宿,伙食费自理。尹秀新与他的同学都忙着打起了行李。出发的命令来到了,学生们提着行李急急忙忙地往操场上跑。尹成君站在操场边上眼泪汪汪地看着夹杂在学生当中的儿子。大卡车一辆又一辆地来了,尹秀新和他的同学们挤上了大卡车,摆着手与亲人们告别。载着学生的大卡车走远了,看不见影子了,家长们还是依依不舍的望着,呆呆的样子。

    尹成君醒过神来,发现不远处有几个学生家长模样的人在一起说话,他想听一听他们在说什么,就凑了过去。当他走近时,似乎有一张熟悉的脸映入了眼帘。他在记忆中搜索,她能是谁哪?他忽然想起了商东丽,可能是她。他走到了跟前,她正在向别人介绍,她的家在沈阳,是送独生女儿来东方大学读会计专业。尹成君听了她这样的话,打消了自己的想法。家在沈阳不是在龙江,那就没有是的可能了。放心不下,还是来到了面前,想看个究竟。等他来到了她的跟前,仔细一端详,太像商东丽了。他也插入其间,说起家常话。这个时候,传来通知,有返程的家长,学校有专车送往车站。有几个家长忙着走了。只剩下了他俩了,正好能打个照面。她愣着眼神看着他,她也觉着面前的这个人怎么这么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尹成君问道:“你读小学二年级的时候,是在什么地方读的?”“在龙江。”她闪烁着美丽的目光回答他的问话。这样的目光在他记忆的档案里,没有错,是她,商东丽。“你叫商东丽!”“你是尹成君!”四只手握在一起,眼里闪着激动和喜悦的泪花。有诗为证:四十年前伴童颜,现今半百近残年,送子京城盼高就,有缘相会忆昨天。

    尹成君问:“你,怎么去了沈阳,做什么工作,一向可好?”她松开手,面部渐渐地平静下来,温柔地说:“我在沈阳,我姐也在沈阳。她当中学教师教数学,我姐夫马志山在沈阳医疗器械厂工作,副总工程师。”她看他愣愣的眼神,忽然像想起来什么。他很惊讶地问:“你姐不是我大嫂吗,怎么沈阳又出来一个姐姐?你是不是昨天着凉感冒了,发高烧了吧,是在说梦话吧?”他的脸红了。说:“一时不慎说走嘴了,不该说的话,说出来了。现在沈阳的是我大姐商东阳。至于你大嫂吧,尹成钢之夫人,是我姨姨家的女儿商东梅。姨姨、姨夫早过人世,她由我父母收养,读到了初中。我姐在你们走了之后,身体越来越不好。怕连累了你大哥,姐妹易嫁。她俩酷似双胞胎,与我姐姐仅小两岁。她拿着我姐的毕业证书,托人办的介绍信,谁也不会觉察出来。东梅见过你们,说你大哥一表人才,她愿意成全此事。”

    尹成君听了她的话半信半疑,不想说这个话题。他问:“你在什么地方工作?”“我在家政服务公司,做信息管理员兼调度。你现在具体做什么哪?”他就把当教师、当教导主任、还当过乡经委主任、乡党委书记、中学校长、书记的经历,简略地向她说了一遍。她笑着,目不转睛地听他说话。这个时候,传来有谁去北京车站请来上车的喊声。他说:“走吧,咱们去上车。我跟你去沈阳,去看看你姐姐。”两个人各拎着个小包,向面包车跑去。尹成君的小包里并没有什么贵重的物品,只是怕天气变化,有一件外衣在里面。

    两个人来到了车前一看,也就正好能装下他俩。他让她坐在里面,自己靠着车门勉强坐下。车开动了,面包车从校门口出去拐了两次,就走上了宽敞的大马路,没有路过北宫门。一路上凡是交叉路口,全是立交桥,没有红绿灯限制,畅通无阻,风驰电掣一般。真是酣畅淋漓,痛快。尹成君心里赞美司机选择的路线可真好。车行驶到前门,他张罗下车,他还是想去纪念堂,去瞻遗容。来到了北京一趟,要是不见上他老人家一面,不知为什么就是放心不下。司机把车停下,他先走了下来,商东丽随后也跟了下来。他俩快步走过地下人行道。

    当来到了毛主席纪念堂北门的东侧,那里已经来了不少人,正排成两队,手捧鲜花,前后相随,向毛主席纪念堂走去。他俩各买了几束鲜花,站在排尾,排上了队。这个时候,有工作人员走过来告诉,进纪念堂不让拎包,包要放到寄存处。尹成君望了一下,寄存处在天安门广场的东面,离纪念堂有一段距离。他招呼她向东跑去。两个人存好了小包,又跑回来站队。队伍很缓慢地向前走,他俩终于来到了纪念堂的北门。进门之后是大厅,瞻仰的人们献上鲜花、鞠躬致敬。

    尹成君向前紧走了几步,给塑像深深鞠躬三个,心里默念,您在天有灵,请保佑天下苍生,保佑祖国强大昌盛。随着人流向东走,拐个直角弯向南走,遗体在鲜花翠柏的映衬下,水晶棺中似乎有灯光闪烁。老人家面目慈祥、满面红光,静静地仰卧着,就像是闭上了眼睛睡着了。遗体似乎瘦小一些,不像生前高大魁伟。尹成君目睹他老人家站在敞篷汽车上,向南看时,尹成君正好是站在大街的南面,所以,一真二切、清清楚楚。人群站起来向前拥,谁都想多看几眼伟大的领袖、一代的精英、民族的灵魂。

    瞻仰的人群移动很慢,工作人员多次地催促。尹成君在心中默念着:当年来过长安街,三十三年后又来看您来了。虽然您与世长辞,但您的思想我们要牢记,您的旗帜我们要高举,继承您的遗志,踏着您的足迹,艰苦奋斗、自强不息。国家要强盛,人民要富裕,社会主义现代化的中国,一定会立于世界优秀民族之林,您老人家安息吧,您老人家放心吧!

    走出正厅南门,是个展厅,陈列着介绍先辈们的丰功伟绩的照片。要走出南门的时候,有个纪念品专柜,尹成君拿出十元钱,敬请了一枚像章。像章上有铜链,他把铜链挂在了脖子上,闪耀着灿烂金光。商东丽看着羡慕,也请了一枚挂在了胸前。

    尹成君和商东丽从毛主席纪念堂南门出来,向包裹寄存处走去。取出了包裹,两个人向北沿着天安门广场东侧奔长安街。在长安街的南侧看见一个外国人模样的,与一位中国姑娘模样的人,挎着胳膊走路。路上的行人,向他俩投去鄙夷的目光,有的人还向他俩走的方向吐了几口唾液。距离很近,那两个人其实都能感觉出来。中国人就是中国人,要人格、要国格。

    尹成君看到了这样的情景,心内翻腾着,想了很多。来到了王府井大街,游百货大楼、逛东安商场,转悠得又乏又累。尹成君与商东丽来到了长安街南面,挤上了去北京车站的公交车。下车后来到了室外售票口,买了两张去沈阳的特快票。在候车室,两个人互相述说着分别后工作与生活的喜怒哀乐、来往送别。上车之后,两个人又继续互相倾诉着过去的成功与失败、经验与教训。

    商东阳自从与尹成钢分别之后,食不甘味、神不守舍,渐渐地身体虚弱下来,面目憔悴,行走都困难。商场长见此情况心急如焚,请医买药,经过两年多的治疗,病情逐渐好转,学习成绩也开始上升。小学升初中考试,成绩勉强进了龙江五中。在龙江五中学习期间,成绩稳中有升,考上了齐齐哈尔中等师范学校。六八年底学校的全体学生全毕业,到户口所在地分配工作。当时正是大力兴办乡级中学,师专生不够用,就用中师生顶替。九九年春季开学,商东阳以国家正式教师的资格,分到龙江县新华公社中学教数学。同时分到新华中学的,还有沈阳第十六中学六六年高中毕业生,来新华公社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马志山。马志山是以代课身份当物理教员。当时正是学制改革,小学改为春季招生,五年毕业,中学二二分段,从小学到中学毕业只读九年。新华中学是完全中学,设有高中部。他俩教高中一年级。在一个年组工作,渐渐地建立了感情。商东阳向马志山表明,身体状况不佳,婚后生育渺茫。马志山不在乎这些,只要两个人相亲相爱就行。就这样于七二年元旦登记结婚。七七年恢复高考,全国约有五百七十万青年参加了考试,择优录取了二十七万多名学生入大学学习。马志山参加了七七年的高考,被录取到沈阳大学电力机械专业,八一年毕业被分配到沈阳医疗器械厂做技术员工作。八三年全家迁到沈阳居住。有幸的是,在商东阳近四十岁的时候怀孕生下一男。现在马志山是副总工程师,核心技术攻关组副组长。商东阳在沈阳十六中教数学。

    商东丽是六七年初中毕业生,毕业后在牛奶厂当工人。在马志山的介绍下,与马志山的下届同学曾思义相识、相知、相爱。姐俩的婚事在同一天举行,商家嫁出去两个女儿。曾思义是高干子弟,受他父亲的影响,性格倔强、执着,仗义疏财,深得贫下中农的敬重。在七二年,他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后来当上了生产队的政治队长、大队党支部副书记。他决心响应,扎根农村闹,立志向“董加耕、邢燕子”学习,做一个响应号召的好青年。后来,同户的下乡知识青年陆续地回城了,只剩下他一人时,他也没有动摇自己的信念。回城风刮起来之后,曾思义的父母以身边无子女,形影孤单为由,把他劝回了沈阳,被安排到沈阳医疗器械厂一个车间当党支部书记。他积极肯干,加上脑袋聪明,在技术革新上崭露头角,被推上副厂长的职位,现在负责核心技术攻关工作。

    尹成君忽然间想起了什么,对商东丽说:“你去打个电话,列车上有电话,告诉你姐一声,就说我与你同车去看她,让她心里有个准备,别让她措手不及。这趟车是下午四点多发的,到沈阳差不多是半夜。深更半夜打扰她,于心不忍哪。”她听到了他说的话,不以为然,说:“就是想给她一个惊喜,这个事你就别操心了。”他百般地坚持劝说她,她就是不肯,在座位上纹丝不动。他拿她没有办法,只得顺其自然。因为他也没有商东阳的电话号码。过了几个大站之后,座位不那么紧张了,三个人的座位两个人坐着。她说有点乏累,躺在座位上睡着了。

    到了沈阳车站,尹成君把商东丽叫醒。她睁开惺忪的眼睛,头发也有些散乱。她坐起来看着他,笑了笑,问道:“你一点也没睡?”“睡了。坐着睡的,忽睡忽醒。”两个人拎着小包下了车。走出检票口,叫来一辆出租车。他俩都坐在了后一排座位上。路上行人很少,车辆也不多,路灯也不怎么明亮,只有那来往车辆的灯光发出耀眼的光芒。车速很快,风驰电掣一般。不一会的功夫,轿车停在了一座高楼前,两个人下了车。商东丽在前,尹成君在后,向第七单元走去。迈上楼道台阶走上四楼,按了一下门铃,等了一会,从喇叭里传出来一个女人的声音,问:“是谁呀?”“是我。我是商东丽,大姐。我刚从北京回来。”只见她对着喇叭大声说。这时,听见打开门锁的声音。

    商东丽推开楼门,让尹成君先进去,她随后进来,把楼门关严,楼门自动锁上了。他向前走了两步,站在那不再动弹,因为他不知道怎么走才好。她对着他的耳朵说:“你不要说话,看我姐姐能不能认出来。”这时听到屋内那女人问道:“从北京回来不回家,半夜三更来折腾我,为什么呢?”“给北京回来,给你带回来的礼物,礼物拿到家里去,怕我家那位起了疑心,那多不好意思。神不知、鬼不觉的多好!”“是什么礼物,还要藏藏掖掖的?”“一看就知道了,你都想不到的,你会欣喜若狂的!”

    商东丽一摆手,尹成君很有礼貌的走了进来。商东阳看见走在后面的是一位高大魁梧的男人,大惊失色。她脸有些发红,很不高兴地说:“深更半夜的,你说你领个高大的男人,这是为什么哪?得回你姐夫没有在家,这要是在家还不得闹出一场误会,后果怎么收拾,你真是胆大包天了!”“你不要说这个,多难听啊?大姐,你看看他是谁?”商东阳虽然穿着睡衣,由于年龄的增长,形体有些变化,但是声音、目光、眉毛,基本的轮廓没有多大变化。虽然五十挂零,看上去也就三十多岁,端庄俏丽,与大嫂无二。这是尹成君没有料到的,世界上真有一模一样的女人?他摇了摇脑袋。

    这个时候,商东阳眨了眨眼睛,冥思苦想起来。忽然间,她惊呼起来:“尹成君,对,你是尹成君!”两个人的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两个人近距离的接触,让他清楚地看到,岁月的雕刻刀,已经在她的眼角边上精心细描了几下,留下了淡淡的痕迹。两个人坐在沙发上回顾往事。商东丽沏好了一杯茶,递给尹成君,说:“怎么样,大姐,这个礼物可是你,朝思暮想、梦寐以求的,你得怎么样来感谢我呀!”商东丽头脑有些不清醒,把尹成君当成了尹成钢。因为尹成钢与尹成君长相也非常相似,也是很难分辨。商东阳听她张冠李戴很生气,说:“胡说八道什么呀?睡你的觉去吧。”商东丽真是困糊涂了,听她姐姐这么说,跑到卧室没有出来,直到天亮。

    早晨,商东阳、商东丽都给各自的单位领导打了电话请假,陪着尹成君去逛沈阳故宫和北大营。午饭设在朝圣酒楼,马志山、曾思义都赶回来作陪。席间,朋友们相互问候。尹成君对医疗器械很感兴趣,就问了厂子里有关情况。马志山很豪爽,他说:“对核心技术攻关工作,研究、掌握和创新分为三步走。第一步是占有一席之地,第二步到二零零五年并驾齐驱,第三步多说到二零一二年名列前茅。学生成为老师,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让那些自以为是的某些先进国家的经济侵略、信息封锁、文明吞噬的梦想,变成泡影!”饭后,几个人陪着尹成君看了一场马戏表演。

    第二天早六点,马志山、曾思义、商东阳、商东丽,都到沈阳火车站送行。他们的热情,让尹成君很受感动。火车徐徐启动了,尹成君向他们招手致意。

    尹成君能否把真假商东阳的事情说给尹成钢听,姐妹易嫁、能否瞒住,请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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