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七十九回 天龙绊马索摔伤 成君给调解艰难
秋天是植树的季节。植树造林是每一个公民义不容辞的责任,学校更是责无旁贷。隆兴镇政府给了隆兴中学植树任务。学校特意召开了班主任会议,把植树任务分到各班。学生们在班主任老师的率领下,英姿焕发、精神抖擞,在植树工地上干得热火朝天。班主任为了调动学生的积极性,把学生分成小组,以小组为单位在组长的带领下完成所分给的任务。这样的劳动方案,确实给劳动任务的完成,带来了有利条件,但同时也出现了意想不到的问题。
一个星期六的下午,二年三班学生肖天龙所在的小组干活热情高,分到的地域的土也好挖,所以速度很快。挖完了坑,栽好了树以后,肖天龙向班主任程山老师请假,言说家里有事,想先回去一会儿。程山也没有多想,既然已经完成了任务,回家就回家吧,工地离家也不远。他就让与肖天龙一个组的,也是一个屯的同学谢文财同路而行,有什么说道,也是个照应。
肖天龙听到老师给了假,内心无限喜悦,与谢文财一同骑上自行车飞奔起来。肖天龙的家住西堂窝铺,离隆兴镇四里地,在隆兴镇西北方向,离植树的地点也就二里许。肖天龙在前,谢文财在后,两个人哼着流行歌曲,洋洋得意的样子,手都不把着车把,旁若无人似的骑着自行车。走到离屯子有一里地光景,突然一根绳索从路面腾起。绳索的一头拴在了路边的一棵树上,另一头拴在了一匹马的脑袋上。肖天龙猝不及防,一下子车倒人翻。他刚摔倒在地,就见路旁的树丛里跳出两个少年来,其中一个跑到了肖天龙跟前不问青红皂白,抡起树枝就打,打得他像猪一样嚎叫。谢文财从后面赶来,一看是曾在小学的同学,大声喊了起来:“干啥呀,聂华胜、荀志远。咱们可是小学一个班的同学呀,这是干什么哪,咋这么心狠哪?”
聂华胜说:“这个肖天龙像哮天犬一样,得谁咬谁。他在小学的时候欺负我,你忘了?我是特意来报仇的,不打他一顿,他不知道天高地厚。谢文财,你不要管。”说着又抽了肖天龙几下。肖天龙趴在地上歇斯底里一般,嚎叫声惊天动地。聂华胜、荀志远听到哭声变了味,有些害怕,急忙去把绊马索解开,套上藏在树林里的车跑了。路上尘土飞扬,不一会就无影无踪。
谢文财看两个人跑了,就去扶肖天龙起来。肖天龙说:“脖子后,疼呀,疼痛难忍哪,可能是摔坏了。这两个王八羔子。”他知道那两位跑远了,才敢骂两句,解解心头之恨。等了一会儿,谢文财问:“怎么样,慢慢地走行不行?”肖天龙试了试,浑身瘫软,站立不住,又斜躺在了路上。这个时候,有几名劳动的同学从后面赶上来,几名男生换着班,搀着肖天龙向家走去。
到了晚上,肖天龙的父亲肖凯回到了家,看见儿子后背肿起的包,火冒三丈、怒火冲天,瞪起了双眼就像长坂桥前的张翼德,吼声震耳,屋子里的空气都像刮起了龙卷风,忽闪起来。他从屋子里吵到屋子外,吵吵嚷嚷地非要去找学校。肖家院子的喊声惊动了左邻右舍,三五成群的过来看热闹。
肖凯媳妇李月珍是个通情达理、心地善良的人。她来到了院子,挡住肖凯,说:“我问谢家小财啦,他说,咱儿子在小学读书的时候,欺负过那个姓聂的,有一回把人家打够呛,鼻口穿血。这不是冤有头、债有主么。都是你娇惯的。要找,黑天瞎火地去找谁。明天亮天儿,还不行咋的。回屋去,让人家看笑话呀!”肖凯有点妻管严,听了媳妇这么一说,只得偃旗息鼓,无可奈何地回到屋,坐在了炕沿边上喘粗气。
聂华胜和荀志远是一个屯的,初中没有考上就在家帮着父母干点零活。他们家住在离西堂窝铺三里地的胜利屯。两个人揍了一顿肖天龙,赶着马车跑回了家。聂华胜听肖天龙鬼哭狼嚎的,赶车回头看,一直看到没有人影,肖天龙也没有起来,真有些害怕。这要是真给人家打坏了,还不得给人家治病呀!回到了家,他趴在炕上装作肚子疼,脑袋里翻腾着刚才发生的事。
聂华胜看到隆兴中学的学生栽树,学生放学从植树的地点直接回家。他家门前不远有一条道,是秋天拉庄稼的道,平时很少有人走。当他看到了肖天龙从那条道上走,就想起了在小学时,肖天龙欺负他,把他打得鼻口流血的情景,他要报这个仇,他咬牙切齿。但学生多,全校都劳动,无法下手。当他得知学生第二天下午还植树,只是二年三班一个班在这个地点。他想天赐良机,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此时不报、待到何时。他来到小学同学荀志远家,荀志远对肖天龙也有怨气,两个人一说这件事,不谋而合。
到了下午,两个人赶上车,套上一匹马,在那条道上边走边观看,意在选择地段,在什么地方下手更合适。他俩终于看好了一个地方。这个地方道路的一边比较平坦,是草地;另一边有凸起的地方,有小树丛,还有几棵高大的树,便于隐蔽。他俩把绊马索一头拴在了大树上,另一头拴在了马脑袋上,让绊马索从路中间穿过,让马在平坦的草地上吃草。
他俩布置好了就藏在土包后面的小树丛里,像守株待兔一样等着肖天龙的出现。本来他俩只想绊他一下,让他从自行车上摔下来,摔他个鼻青脸肿,幸灾乐祸一下就心满意足了,假装陪个礼道个歉,就说是放马没有注意,马跑到了道路的对面。没想到在肖天龙摔下来的一霎那,聂华胜忍不住怒火,像猛虎扑食一般拿起身边的树枝奔了过去。树枝像雨点一样打在肖天龙的脊背上,把个肖天龙打个措手不及,没有招架之力,只得呼天喊地、哭爹叫娘。真还得感激谢文财及时赶到用实际行动来阻止他,不然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聂华胜想到这心惊肉跳,两个眼皮都在打架。但愿别打坏,他真还有点后悔,过去的事就算了,报什么仇扪心自问。
话说肖凯第二天吃完了早饭,骑上了摩托车直奔隆兴中学而来。肖凯是西堂窝铺的社主任,家里开了一个食杂店,在本屯来说,是有权又有钱的户。去年新盖的三间大瓦房,用两间做门市房,另一间一分为二,大半做卧室兼客厅,小半间作厨房。李月珍有经济头脑,心地善良、待人热情、笑脸相迎,百问不烦、百拿不厌。她主张薄利多销,让利买主,小店开得红红火火,本屯的顾客全拢住不说,外屯的也有很多群众慕名而来。稀缺商品,不常用商品,只要提出订单,两天之内一定办到,价位绝不超过隆兴镇内商店。肖凯是个交朋好友的人,有点绿林好汉的味道,好打抱不平,但他头脑简单,遇事鲁莽,事过后悔,还不懂得吸取教训,下次遇到事还那样。他仗着妻子的人缘,上上下下混得不错,交了几个狐朋狗友不说,乡里包社的干部,乡里的领导也都高看他一眼。因此他觉得在西堂窝铺是天马行空、非他莫属,走起路来都仰脸朝天、趾高气扬。平时养成了这样的心态,这一回他儿子挨打,如何忍得住。得回有一个贤妻。俗话说得好,家有贤妻,男人在外不作恶事。他的家就应验了这一条。要是当天晚上正在气头上,不知会闹出什么大乱子来。
肖凯虽然余怒未消,但终究已经过了一个晚上,内心平稳多了。他骑着摩托车来到隆兴中学校长室,一看无人,就来到关士发的家,把来意说得一清二楚。关士发沉思一会儿,才说:“这两天,我去县里开会了,没有在校,所以哪,具体情况不了解。再说了,我们学校有个嘴上没有说,但事实上存在的明确分工,外面的事为我管;教学的事,学生的事都他管,就是尹副校长同志管,我很少插手。你去找找他,由他处理这件事。”肖凯不甚理解,瞪着惊异的眼睛问:“你不是校长吗?怎么的,校长不是管全面工作的吗?”关士发狡黠的眼光看着他,说:“咱们一个镇上呆着,什么事都得挑明了说不成。难道你不知道尹成君是镇上钱书记的红人,发言鼓掌、大会表扬,你不知道,你不也在场吗?那是通天干部。我这个当校长的也是,有的时候也是孤家寡人。你这件事爱莫能助,找他好了!”
肖凯看他一大把的年纪,说话阴阳怪气的,觉得好笑。想了想,他是推脱,心里的火又上来了,骑着摩托车直奔尹成君的家。一问齐东华,说是去学校了。他又踅了回来,又来到了学校。他来过几次学校,但都是在校长室坐着,没有去过尹成君的办公室。他在校园内各个屋子看,才发现尹成君。他推开尹成君办公室的门,走进室内,坐在了尹成君对面的椅子上。尹成君抬起头看了看他,似乎在哪里见过,但又叫不上名来。这个人横眉冷对,脸上充满了怒气,像是碰到了什么不顺心的事,要来撒野的样子。尹成君内心有些准备。
尹成君站起来,递给了肖凯一支烟,很有礼貌地说:“我认识你,在镇上开会的时候吧,是村干部吧,来有事?”肖凯的声音有些不正常,阴阳怪气的。他说:“尹副校长同志,大名鼎鼎,怎能认识咱农民。我叫肖凯,贵校二年三班学生肖天龙的父亲,住在西堂窝铺。无事不登三宝殿,今天,有事,特意请教尹副校长大驾。我儿子昨天植树后回家,在路上被聂华胜、荀志远打了,打得挺重。这个事怎么办吧?”
尹成君边听他叙说,边拿出笔记本做记录。听到这里,问:“聂华胜、荀志远,他俩是和肖天龙一个班的同学?”“是小学时的同学,现在不是。”“那他俩是哪个班级的学生?”“他俩没有考上,在家种地哪!”“那么说,他俩是校外小青年,不是中学生。”“对,他俩不是学生。”“他俩既然不是我校的学生,你找我什么意思?校外小青年我管不了。这个事不归我管。”尹成君摇了摇头说。
肖凯一听火冒三丈,气不打一处来,说:“尹副校长同志,你还想往哪推呀。找关校长,他说归你管。我找到你,你说管不了,啥意思?看我是农民不识数是不!”说着说着,有点质问的口气,声调也高亢。
尹成君心平气和地解释:“你别着急,听我说完。校外小青年打架斗殴是派出所的管理范围。你来找我,我只是知道了这件事,以此事为借鉴去教育学生,告诉班主任吸取教训,也可以帮你说这件事,提出证明。你说,我仅仅是个副校长,学校的事都管不全,去管校外小青年,行吗?”“你说,归派出所管,你可以帮说这件事。那你把派出所所长找来说说吧!”“今天是星期天,人家回县城啦,他家搬到了县城,你也不是不知道。再说啦,派出所所长也不应该让我去找,得你自己去找,我只能当帮衬。你自己的事,你得先出头露面。”
肖凯听了他的一番解释,不但不理解,反而怒气冲天,眼珠子都突兀出来了,一下子从座椅上跳起来,一拍桌子,吼叫起来:“你不给我找派出所所长,不找,我看看!”
尹成君一看肖凯不讲道理,敲山震虎,火一下子也烧起来了,从座位上站起来,也一拍桌子,怒吼道:“你撒什么野!我凭什么去找派出所所长,你自己的事你自己不去办?再说了,今天是星期天,你不知道么。星期天找所长那是镇长的事,你有能耐去李勇男那儿去喊,跑我这来耍什么威风!”
肖凯以为能吓住尹成君。没想到尹成君比他还横,声音像打雷一样。他瘫软下来,坐了下来不吱声。尹成君看他的气焰被压了下去,口气又温和下来,说:“谁家孩子挨打都心疼。但咱也得想个办法,按照正常渠道正常程序才行。我不是推脱,这件事要想处理,经过官方的话,必须先找派出所,我解决不了。假如不经过官方,两家也可以协商解决。咱俩就是打起来,只能把事情闹大,啥问题也解决不了。你回去看看伤势,需要治疗,马上去医院,别耽误了孩子。”肖凯一听,说得对,星期天去找谁,领导的家都搬到了县城。得先找聂华胜的家长。他拍了一下自己脑袋,自言自语:“这长得是什么?”
肖凯骑着摩托车,风风火火地来到聂华胜家。
聂华胜的母亲齐翠花看儿子回来以后心事重重的样子,就知道有事。但怎么问也没有问出来什么。吃完早饭,聂华胜就跑得无影无踪。当她看见肖凯骑着摩托车没好气的进了院子,就知道与儿子有关。忙着出去陪着笑脸,说:“肖队长,这么闲着,请屋里坐。”他一脸的严肃,问:“聂大哥在家吗?”“不在,有事跟我说也行。”他走进屋中,坐在炕沿上,喘了几口粗气,就把那昨天下午不愉快的一幕说了一遍。他最后说:“我儿子说后背疼,需要治疗,那你们家得跟个人吧。”齐翠花不仅模样有那么几分,还是个办事爽快的人。她说:“这咋说哪,无冤无仇的,打什么仗啊!走吧,我跟你去看看。”肖凯驮着她赶到家里。她一进屋就赔礼道歉,弄得李月珍很不好意思。李月珍说:“要是不告诉家长一声,不教育教育孩子,日后不知道还会出什么事。去看病花钱也不用你花,就是让你们知道有这么一回事,就得了。”
家有四轮车,坐上车开到隆兴镇医院,几个人进到医生办公室。甄医生问了问、看了看,说:“不会有大问题,树枝子打人,也就是皮外伤。至于里面,那就是从自行车上掉下来的突然,但年岁小灵巧。往严重说,也就是有个小璺。去县城照个像,把片子拿回来,我看看。”开着四轮车赶到了县医院,照相之后诊断为,后脊背有个小璺。肖凯要求住院治疗,医生以医院没有床位为由,辞了住院请求。肖凯不得已,只得开着四轮车拉着肖天龙返回隆兴镇卫生院,把片子给甄医生看,提出在医院住几天观察治疗。甄医生说:“吃点药就行,不用住院,休息几天就会好的。怎么治疗我还不知道吗,回家去养吧。这个病就是靠日子,日子一长自然就好了。”肖凯出去找来个朋友,去说服甄医生。甄医生耐于情面,就让肖天龙住在了医院里。
把肖天龙安置妥当了,这一过程齐翠花都看在了眼里,记在了心上。她把肖凯、李月珍叫到病房外面,说:“医院的住院费、医疗费,车费、人工,我都拿。咱们协商解决吧,别通过官方了。”李月珍认为这样办是最佳的选择,肖凯不情愿的样子。最后两家协商找个中间人协调、作证此事。肖凯去找关士发,关士发又推到了尹成君的身上。当肖凯找到尹成君时,一说这个事,尹成君看他诚心诚意的态度也就应承下来。肖凯找来齐翠花共同来见尹成君。尹成君一听双方的意见,可以协调解决,做个协调人、证人,也不会出什么大问题。他把问题想简单了。
尹成君特意去医院看望肖天龙,并祝愿他早日康复,重返学校过学习生活。尹成君又到医生办公室去找甄医生,打听了一下肖天龙的病情。甄医生明确表示:“吃点药就能好,不会留后遗症,也根本不用住院治疗。住院就是浪费,花谁的钱都是浪费。”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眨眼之时就可能发生变化。一天,聂华胜的母亲齐翠花登门拜访尹成君,他对她一个人前来感到意外。她说:“肖凯昨天提出转院治疗,要到省城去看病。”他这个时候才感到,这个协调人、证人,当得可能要来麻烦,就问:“他根据什么转院治疗?”“都治疗一周了,肖天龙说胳膊不能动弹。”她愁眉苦脸地说。“他是什么时候说的?”“昨天下午要黑天的时候到我家说的,让我今天回答他。”她说到这,眼泪都要掉出来。
尹成君犯了寻思,说好了的,有了事情通过协调人协调解决,怎么中途变卦了哪?他主动出击,让我被动应战,要给我难堪吧,此人不可小觑也。他说:“你先坐一会儿,我去医院看看。”他走出办公室来到了医院,来到了甄医生的办公室,说起肖天龙的情况和肖凯的请求。甄医生说:“去什么省城,咱这个镇医院都不用住,是硬伤,年岁又小,养养就会好的。胳膊不敢动弹也是正常的。俗话说得好,伤筋动骨一百天。这个肖凯怎么能讹人哪,还当队长哪?什么人品。过两天,我让他出院,他美的。”甄医生气愤不平。尹成君回到了办公室,就把甄医生的话说给齐翠花。她满心欢喜地走了。
齐翠花去找肖凯,把尹成君的一番话说给他听。肖凯当时就来了气,好你个尹成君,让你当个协调人,和她单独会一回就好上了?看齐翠花长得好啊!
隔两天,甄医生果然通知肖天龙出院,说基本痊愈了,回家养个三天两日的就可以上学了。肖凯无可奈何,开上四轮车来到了医院,拉上儿子回家了。
就在肖天龙出院的那天晚上,肖凯来到尹成君的家。当时他没有在家,去了一个老师家有事。齐东华去找他,说肖凯来了,有事。他跟那个老师把话说完,回到了家。
尹成君看到了肖凯,脸上露出了笑容,上前握住他的手表示欢迎。齐东华点烟沏茶。尹成君向他打听肖天龙的病情。两个人由肖天龙的病情又谈到别的地方,有一个多小时,谈笑风生。肖凯没有说什么分外的话。
第二天,尹成君碰上了肖平,肖平说:“昨天晚上,肖凯来了学校一趟,他扬言要找你打仗。他说他儿子的事,说你向着齐翠花,看上齐翠花啦,看人家长得水灵,围着人家屁股转,借这个机会,拿他当垫背的,要和人家好。不让他去省城看病,他省城有亲戚,正好去串个门。他对你不高兴,老大劲儿啦!”尹成君说:“他昨天晚上去我家了。但是没有说过头的话,和我谈得很投机呀,心平气和的,连嚷嚷都没有嚷嚷。还说了好几句感谢的话哪。你听到他有那样的想法,昨天晚上你咋没有去我家看看,真要是打了起来,帮着说几句话也是好的。”肖平感到不好意思,转身走了。尹成君听了肖平的话,觉得事情真还不简单,还会有风暴来临。随他便吧。
一天晚上,尹成君刚躺下,就听见自家大门外有摩托车的声音,灯光非常亮,晃到了窗户上。他穿上衣服走到了地下,打开电灯开关,电灯没有亮。停电了。他点上了蜡烛,一看墙上的挂钟已经是九点三十分。他推开门来到了院子里,就听到摩托车的声音远去了,听声音是三辆车。尹成君回到了屋子里,脱了衣服,躺在炕上想,是谁这个时候来找我有事?
又一天晚上,尹成君又是刚躺下,就听见自家大门外响起了吉普车的鸣笛声。他要起来去看看,齐东华按住他,说:“前几天来摩托车我就犯了寻思。今天,你不要出去。我去,看看是谁。”她穿好了衣服来到了门外。过了一会儿,她回来了,告诉他:“是那个肖凯,车上共有四五个,那几个不认识。”这个晚上正是星期六。
第二天是星期天,学校没有学生,啥事也没有。尹成君一早起来,心里想,今天,我得去会会肖凯,这个小子也太猖狂了,无法无天一样,居然敢来我家门外开了个破吉普车,领着几个狐朋狗友,难道我怕你不成。吃完早饭,他骑上了自行车来到了肖凯家。
肖凯一见尹成君来了,笑着脸迎接。尹成君没管这个,真给他脸子看,没有好气地问:“肖凯,我问你,昨天晚上,快到十点了,我可是看挂钟了。可不是浑说。你开个破吉普车,车上做了几个狐朋狗友,找我干什么?”李月珍听着声音不对,急忙走了过来,说:“大哥,您抽支烟,喝点水,消消气。我家肖凯呀,不会办事。好话不会好说,好事不会好办。要是惹着您了,看在大妹子面儿上,请多包涵。”
尹成君看了她几眼,这话说的,让人心里舒服,就像冬天刮来了春风。他放低了声音,脸上亮出笑模样,说:“大妹子,我今天找肖凯说几句话,没有别的意思。就是问他,大妹子你也听着,听他怎么样回答我。就是昨天晚上,他十点钟,开个吉普车,兴师动众地去我家。我得问问他,那是要干啥呀,找我有什么事呀?”
肖凯一听这尹成君真是不好惹呀,找上门来了,接二连三地问。这一问真把他给问住了,因为他没有这个心理准备,哪想到他还敢登门问罪。说什么哪?支支吾吾的什么也说不出来。那把他急得,汗珠子都从额头上滚了下来。突然,他想起来了,说:“想大哥了,找大哥喝点酒,在一起说说话。大哥说话好听,知道的多,就愿意和大哥在一起扯古论今,受教育呀,深刻,真的。”“既然想大哥,喝酒,为啥不白天通知?十点了,眼看就半夜了。你别给我装,有话直说。”“真的,兄弟从不撒谎,就是找大哥说话唠嗑。上一次学生的那个事,觉得自己有些过格的要求,让大哥为难了,对不住大哥。听听大哥的当面教诲,改过自新。”
有人来买货,李月珍到商店那边去应付顾客,肖凯冲着商店喊:“月珍哪,大哥来了,杀个小鸡,午间喝酒。挑大的,大的肉多!”
这个时候,从外面闯进来一个年轻人,一进屋就说大话:“依我说呀,就去把那小子也揍他一顿,也让他折胳膊、折腿的遭点罪。”尹成君一听气不打一处来,说:“哥们,是真朋友说两句好话,劝一劝。你这样说话,是看热闹不怕乱子大吧。打坏了你拿钱还是肖凯拿钱?要是整出个一差二错的,进到大墙里,你替他蹲着去呀?这一回,打人那家可拿出五百元哪,少啊!你别说大话,是朋友请拿出一千元钱,摔这!多退少补。我都帮你去打,咱几个现在就走!你那点能耐,发财致富不好啊!给老婆孩子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在人前有个模样,是个男子大丈夫,人家都给你竖大拇指。靠打仗是什么,帮哥们打仗是什么英雄?你会说话,说两句,不会说话,靠边站,这里没有你的事!”
那个年轻人看他说话眼都不眨一下,声音像雷一样,吓得一个劲的往后退,直退到门边,悄悄地溜走了。
尹成君看那年轻人走了,并不理会,继续对肖凯说:“肖凯,我跟你说,你孩子挨打,我同情。谁家都有孩子,我的儿子挨打,心里也难受,哥哥理解你。但是,你也不能得理不让人,得寸进尺。你们两家说好了的,你们亲自上门请我做协调人、证人。我这协调人、证人,是喝你们两家一口水了,还是喝一口酒了,你以为我愿意当啊?给咱们镇医院能治好的病,非要求去省城,你是啥呀,你不是讹人家吗?我问了医生,有啥不对?医生说不用去省城,县城都不用。我让你上省城,你不是难为我吗,让我去骑老虎吗?亏你还是个队长。”
说到这,村党支部书记尚本年进了屋,他是听别人说尹成君来了肖凯家,可能是孩子挨打那件事,怕有不测,特意赶来的。尹成君、肖凯看他来了,都站了起来和他打招呼。
尹成君面部很严肃,说:“正好,你们村的尚书记来了,也听听,我还得说,话还没有说完哪。我不是挑你肖凯理。那天你说那话,让我去找派出所所长,你拍桌子,声色俱厉、咄咄逼人哪。后来,我真把这件事说给柴所长听。柴所长大发雷霆。让我碰见你的时候,告诉你,肖凯他牛啥呀,不就是个社主任吗,有两角钱吗?明天他再抖擞,串通包社干部把他拿下,正好有好几个觊觎他的那个位置。我跟李镇长也说了这件事。李镇长说,你去告诉肖凯,有事找镇政府解决,这个事缠着学校干什么?什么影响,亏他还是个社主任!你问问他,这个社主任还想不想干啦!”
肖凯听了尹成君把李镇长、柴所长的话和盘端出,当时就成了离根的菜叶,蔫了。坐在那里,两个眼皮耷拉着,无精打采。尹成君看了他几眼,也怪可怜的。
尚本年笑了笑,说:“肖凯啊,尹副校长说的是真事,镇上领导跟我也说过这件事,让我找你谈谈,时间紧没来得及。这正赶上,也得跟你说说,让你明白明白。你同意尹副校长当中间协调人、证人,一手托两家,向着谁,得公平对待。你认为不公平,你有理,就直接去找镇上有关部门,或者直接找镇长,你也不是不认识。又是摩托车,又是吉普车的,都黑天了,别吓着人家孩子。尹副校长有办公室,白天办公,你黑天都十点钟找人家干啥,这不是没事找事吗?李镇长说这件事的时候,相当气愤。”
尹成君一听尚本年帮着批评肖凯,心里一阵喜悦。他看肖凯一句话都搭不上,语气缓和下来,和颜悦色地说:“你肖凯呀,骑几个摩托车去吓唬我,我怕呀。我要是怕你,今天敢来吗?单枪匹马会你肖凯,比你勇敢多了。你去会我,还得带几个人,怕打不过我吧?你还说我看好齐翠花啦,看人家长得好,漂亮。有你这样埋汰人的吗?这是侮辱人格,凭这个我都可以告你一状。最低管你要点精神损失费!”
这个时候,小鸡炖好了,端了上来,又炒了三个毛菜。肖凯自知理亏,一言不发,只知道给尚本年、尹成君倒酒。李月珍是个明白道理的人,一个劲儿地替肖凯道歉,一边说着一边陪着笑脸。
尹成君说:“看来肖凯娶了一个好媳妇,家有贤妻呀。”“真让你说对了。尹副校长不常来,要是常来就更了解了。他肖凯吹啥。他有今天,有一大半是他媳妇的功劳。”尚本年笑着,接过话茬说。
酒过三杯,尹成君感觉到量了,不想再喝了。肖凯媳妇走了过来,满面春风,要敬尹成君一杯酒。她说:“尹副校长第一次来我家,以前只是听说过,有了这件事才认识。这是有事前来,不然的话,我们这小门小户的人家,请都请不来。你说尹副校长,是不是呀。”尹成君不想再说什么,盛情难却吧,只得接过这杯酒一饮而尽。
星期一上班,李颖就来到了尹成君的办公室,小声问:“肖凯的事处理完了?”他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说:“这个人是个浑人,将来不会怎么样,就仗着有个贤内助。他以为有几个狐朋狗友给他撑着,几辆摩托车,一辆吉普车向我示威。真是井里的蛤蟆不知道天有多大。他们真要是与我动手,我就豁出去,弄住他一个,全傻。他以为虚张声势就可以把我唬住,他真小看我了。你要记住,打仗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命都不怕丢,害怕谁呀!我就不信他那几个狐朋狗友是桃园结义,是刘关张转世,没碰上事儿,碰上了全都是缩头乌龟。当然了,咱们活着不是为了打仗,但是,当有人真的欺负到了头上,真就得豁出去了!要有毛泽东的精神,谁也不怕,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美帝国主义怎么样?毛泽东不怕它。碰了一下,软了,手下败将。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这件事,你看那位,不露面,袖手旁观、坐山观虎斗,鹬蚌相争、渔翁得利。”“那你是言重了。他不露面,也是件好事,我正好大显身手。学生的事理所当然归我管,是我义不容辞的责任。”“还管哪,差点管出事来了。我听很多人说,咱这个地面上没有几个管事的,就中学那个尹成君,比谁管得都欢。可得加些小心,碰到事要多几个心眼。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你看人家心眼多呀!”
尹成君笑了,他说:“地方势力,黑社会类的势力,结帮结伙干坏事的势力,不要怕他。你越怕他,他越猖狂。”说得痛快,笑得开心。
尹成君向外望了望,天空比哪一天都蓝,阳光比哪一天都明媚。
欲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