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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七十四回 邱凤请客说情话 李颖尾随窗外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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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接上回,话说邱凤拉住关士发不放手,非要去找镇领导不可。尹成君一看矛盾升级,向不利的方向发展,就对邱爽说:“邱爽,你听说。让几个初三学生把你送家去,有事明天再说!”邱爽不想走,几个初三学生拉拉扯扯,硬是把邱爽拽出校园。

    邱爽走了,邱凤说啥也不走,缠着关士发,撒泼一样,又哭又嚎、骂骂吵吵。关士发哪能受这个,就往外推她,两个人推推搡搡。

    尹成君急中生智,叫来两个初三的女生,告诉她俩一个人拽着邱凤一只胳膊,他在后面推着。尹成君一边往外推一边对她说:“邱凤大姐,邱爽回家了,你也回家去吧。关照关照你儿子去吧,脸上还有血哪,回去给他洗洗,伤口要是大的话,上点药、吃点药,或者去医院看看。有事明天再说吧。解决问题,你也得给我们点时间调查研究。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吗?去找领导,我们现在也说不清楚。你俩咋样吵吵,事情也发生了。明天的时间有都是。”这几句话顶用,她不哭了、不吵了,说:“看在你尹老弟的面子,我回家。要是关士发,说啥也不能答应他,闹他一宿,让他不消停,把镇上领导闹来,丢他的面子。一个大屯子住着,谁不知道谁呀,让他在我面前装。”

    出了校园不远,邱凤的几个亲戚赶来,尹成君让他们把邱凤大姐领家去,并说,要说些好话劝劝,不要煽风点火,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那几个亲戚听他这样说,扶着邱凤走了。走了几步就听见邱凤回头高喊:“不用你官士发抖擞,明天我就去镇上告你去!”

    尹成君来到了校长室,关士发、何刚、李成,还有几个事情发生的时候在场的学生。关士发看他回来了,就开始询问事情发生的全过程。李成先说,接着是何刚说,最后是那些亲眼目睹的学生说。事情的起因、发展、结束都一清二楚了,关士发才让学生离开了校长室。关士发对尹成君说:“是不是咱几个去邱凤家一趟,说一说具体情况。现在很清楚,邱爽有错在先。他与李成发生口角,只是动嘴,学生都小,在一起哪有舌头碰不着牙的,吵几句,其实也就算了,可邱爽先给李成一脚。之后才是李成打邱爽,是重了一些。但是,邱爽回家取来了菜刀返回校园冲进了宿舍。这是行凶,刀是凶器。何老师喊他,用语言阻止他不听。在行凶之时,何老师及时赶到用实际行动来阻止他,才使行凶未果。何老师在情急之下,出手重一些,可以理解。后来邱爽又回家去拿刀,是奔何老师而来。何刚的行为是防卫。在防卫的时候出手重一些在所难免。邱爽的母亲邱凤纯粹是无理取闹,泼妇一般。开着饭馆,与某些领导有点交情就不知天高地厚、忘乎所以,是一个不值得一提的人。成君,你认为如何?”

    尹成君听了他的一番话,觉得在理,就说:“我与你的看法基本相同,不谋而合。”

    关士发让何刚把王向东、尹成钢找来。五个人一起直奔秋凤饭店而来。秋凤饭店坐北朝南,三间大瓦房的门面。大瓦房后面还有三间房,一间灶房,一间车库,另一间是卧室。几个人来到了秋凤饭店,邱凤正在招呼客人,一见关士发、尹成钢一行五人进到店里,那小脸当时就葡萄水一般。尹成钢只得扬起笑脸,走上前去攀谈说明来意。她就把他们领到卧室。

    关士发说:“意想不到的事发生了。我们几个来看看学生的伤势如何,也想与家长沟通一下,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邱凤脸上勉强堆起笑容,说:“只擦点皮,没啥。我们这样的人家,正事正办,绝对不会讹谁,这一点请放心。上点药,吃点药,明天就好了。”关士发看了看尹成君,说:“我和尹副校长做了全面调查。让尹副校长代表学校把事情的经过向家长通报一下,以取得家长的理解和谅解。”

    尹成君把关士发在校长室的看法,很婉转地说给了邱凤。最后强调说:“邱凤大姐,何老师出手是重一些,回过头来想一想啊,咱哪,还是划算的。假如邱爽的刀,砍了李成,邱爽个头也不小,还是有些力气的,那一刀下去,可想而知。医疗费得多少钱,大姐你不得给人家花呀?何老师出手重了一些,是情急之中,但是制止了事态向坏处发展。咱哪,毛皮之伤,不会有什么大的事情。事情过去了,谁也不能重新走一次,但要总结教训哪,不能再犯。要教育邱爽小心谨慎,与同学们处理好关系。”邱凤对尹成君的话,点头称是。

    何刚也说了些表示歉意的话,说自己一时冲动,压不住火气,要是打伤了,医药费全拿。邱凤对何刚表示,啥事都没有,也不用去医院看,咱不会讹谁,公事公办。几个人谈了一会儿,看饭店的客人越来越多,就要告辞离去。邱凤要摆一桌酒席招待,几个人说啥也不肯,就匆匆离开了秋凤饭店。

    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去了一趟秋凤饭店就会风平浪静。一天下午,镇党委来了一个通知,要求关士发、尹成君在晚放学后到党委办公室有事。关士发找来尹成君,两个人按时来到,是主管教育的副书记陈忠接待的。互相打过招呼,勤杂人员给他俩各沏了一杯茶。尹成君呷了一口,是茉莉花茶,清香可口,比那红茶好多了。三个人说了几句闲话,就切入了正题。

    陈忠说:“学校发生的老师殴打学生的事件,党委非常重视,党委会会议决定委托我找你两位谈话,具体落实。党委要求何刚公开向家长和学生赔礼道歉,承担所有医药费用和一切后果。校长关士发要承担领导责任,向党委写出书面检讨。你们看看对党委的处理意见有什么看法。”陈忠说话简洁,直截了当。他说完了,整个屋子静极了,可以听到灯棍在头顶上发出咝咝的响声。尹成君听了这样的处理意见,心里有点紧张,工作不好干哪。

    关士发看了看陈忠,又看了看尹成君,才慢条斯理地说:“事情的前后经过,学校的处理意见,尹副校长都知晓,先让尹副校长说说吧。”

    尹成君的心翻江倒海一般,这个邱凤不简单,捅到了党委,党委还支持她。但觉得党委的意见似乎有些偏袒,不是从学校的整体利益出发,真是叫人奇怪啦。这,关士发还让他先说,怎么说?他想了想,面部很严肃地说:“党委重视学校的工作,让我们很高兴。但是,这件事,党委的处理意见出乎我们的意料,也令我们不理解。当然,事先,并不知道党委会研究这件事,也没有这样想,说意料,是才听到陈忠副书记说后想的。党委的意见是两个方面,一个是何刚,一个是关校长,对邱爽的过错在先一字未提。事情发生的当天晚上,关校长我们几个,去了邱凤家,何刚向家长和学生表示了道歉,提出承担医药费。我们的举动,出于多方面的考虑,并不是我们理亏。既然党委参与了,这个问题就得上升到高度来认识。何刚不但没有过错,还有功劳,应该受到嘉奖,党委应该开大会全镇表扬,号召全镇人民向他学习。因为他的行为制止了一场就要发生的学生之间的严重的流血事件。如果撇开师生关系,邱爽是拿刀行凶,何刚是见义勇为。假如我的看法要是成立的话,何刚公开赔礼道歉就没有必要了。前几天,我来镇上办事,与钱书记闲谈,钱书记引用古文里的话说,谈笑皆鸿儒、往来无白丁。他告诉我,党委会学习的时候不仅学习马列、党的方针政策,还学习古文儒家学说,还学习《逻辑学》。这样的话,我们都是学过《逻辑学》的,前件不成立,后件不推自翻。关校长的书面检讨还有必要么?他可是一位能培养出恪尽职守、见义勇为教师的好校长!”

    关士发听了尹成君的一番话,很高兴,也很激动,说:“我也同意尹副校长的看法。党委的意见令人费解,是有些偏袒。你能不能代表党委,我们表示怀疑!”

    陈忠一听这两个人的态度统一而且强硬,还有责于他,很不高兴,就摆起了官架子,说:“这是党委决定的,有什么怀疑的?下级服从上级,这是党章规定的。必须服从!”

    尹成君最不喜欢的人就是讲不出道理,以权势压人的人。没有想到陈忠也是这样的人。他站了起来,提高了嗓音,说:“陈忠,你要是非要在我们身上强行,让我们去干不仁不义之事,那就另请高明,本人辞去隆兴中学教学副校长职务!”

    关士发也站了起来,说:“我也辞职,我们俩一起辞职!”

    意想不到的,糟糕的局面出现了。陈忠没有想到尹成君这样强硬,关士发也随着他,有点招架不住。连声说“请坐、请坐,有话好说、有话好说。”脸上的汗珠顿时滚落下来了。他觉得,如果真的这样,两个人一起辞职不干,自己如何向钱书记交代。那尹成君现在可是钱书记、李镇长的红人。他俩要是怪罪下来,自己的脸面往哪搁。再说了,人家会说遇事不能随机处理,没有解决实际问题的能力,要是反映到县里,自己的前途那就完了。他一时拿不出什么主意,拿出手绢,擦着额头上的汗。

    尹成君看见陈忠的汗都淌下来了,心想,也得给他个台阶下,怎么说也是个副书记,就说:“刚才称呼你为陈忠不够礼貌,还是称之陈副书记为好。陈副书记,我们也不想难为你,你把我们的意见带到党委,再调查一下,弄清情况后,咱们再谈,不要忙着下结论,更不能只听一面之词。你学一学小学课程《金银盾》吧。我们走了。”让一个镇党委副书记去学小学课程,尹成君真能想得出来,也说得出来。从此,尹成君傲慢、扛上就传开了。

    陈忠理屈词穷,在两个强硬的学校领导面前只得偃旗息鼓、甘拜下风,强作笑脸,把两个再也不想见到的人,送出了党委办公室。

    时隔两天的一个下午,正是上课的时候,有一位陌生的女学生突然来到了尹成钢的办公室,什么也没有说,只给了他一张纸条,就匆匆走出办公室。他打开纸条,只见上面写着:今晚八点三十分,请来秋凤饭店做客,有要事相商,务必前来。娟秀的字迹,很有风骨。他把纸条撕碎,揣进了自己的衣兜里。他停下手中的笔,静静的思考着。看来,邱凤对儿子持刀砍人未遂而挨打,愤愤不平,定要讨个说法。此人确实神通广大,竟然能搬动党委副书记,并以党委的名义向学校施加压力。酒无好酒、宴无好宴,去看看邱凤又耍什么花招。

    学校晚八点三十分下晚自习,尹成钢提前两分钟走出校门。学校距离秋凤饭店不远,骑自行车也就三分钟。他准时来到。邱凤正在门口张望,看他准时赴约,喜笑颜开,把他让到酒店里面,小声说:“跟我来。”他跟在邱凤后面来到了她的卧室。只见桌子已经摆好,有四个人坐在餐桌前面正在等待他的到来。镇长李勇男、镇妇女主任张凤侠、镇派出所所长柴守义、还有一位是年轻漂亮的女子。室内四人见他按时来到都非常高兴,都站了起来,表示欢迎。李勇男伸出双手紧紧地握住他的手。

    李勇男笑着说:“邱凤请你,让我作陪。我说尹副校长同志工作繁忙,给自己一天都规定两天的工作量,你请不来。她跟我打赌,要是请来咋办?我说,我买单,我掏腰包。看来,今天,她赢了。我居然输她了。”

    柴守义接过话茬说:“这么说,今天,是镇长大人请客。那样的话,我得多吃点。要是秋凤请客,我得少吃点,好让她省几个菜,多卖几个钱!”几个人都笑了。

    “别站着,都坐下,坐下来说话。”李勇男向大家摆着手说。尹成钢笑着,点着头,坐在一个靠椅上。李勇男招呼他:“尹副校长同志,你来,你挨着我坐,你右面给邱凤坐。你们几个都坐,都站着干啥呀!”

    张凤侠挨着邱凤,柴所长旁边是张凤侠,那个漂亮的姑娘旁边是柴所长。六个人坐好,邱凤说:“尹老弟,这个桌上你都认识吧,还用介绍么?”尹成钢笑了,一个一个地过目,看到漂亮姑娘的时候,说:“只这一位不认识。”“这是柴所长的千金小姐,叫柴女,中专毕业在镇财政所工作。”尹成钢向柴女点了点头,说:“真是好名字。”

    李勇男瓮声瓮气地问:“喝点什么酒?”邱凤答道:“洮儿河、洮南香、榆树大曲,都有。”“还有什么好酒?”邱凤没有答话,尹成钢看看她,笑了笑。

    李勇男对坐在自己身边的柴女说:“你去我的办公室一趟,南边的那个小柜里有一瓶茅台。你把它拿来,咱们几位品尝品尝。”柴女听了他的话,走出房门。“前几天,有一个人来找我办点事,让副手跑了一趟,马到成功。那位来办事的临走之前,说是感谢,得表示表示,从兜里拿出两瓶茅台放在了办公桌上。我说小事一桩,何必破费。那个人也不答话,迈开大步推门走了。你说,我也不能拎着两瓶酒,来到大街上撵他呀,那不是让看见的人笑话吗,装什么廉洁。他走啦,我就端详起这两瓶酒,从包装、封口、瓶样儿都看不出破绽,不像赝品。我就对钱书记说,我收了两瓶酒,是茅台,交公吧。钱书记笑了,说,什么交公,你要是舍得,就给它拿出来喝它。我拿出一瓶,还要拿另一瓶。钱书记摆手挡住,说,不一定哪一天有高门贵客光临,就派上了用场。今天,邱凤请尹老弟做客,现在改为我啦。尹老弟就是高门贵客。未出三日,钱书记的话就应验了,神机妙算哪!”

    说到这时,柴女拿着酒走进来。李勇男接过来递给了尹成钢。尹成钢明白是什么意思,仔细打量包装、商标,确实精致非常。他把酒递给了邱凤。邱凤看了看,包装完好,撕开包装,把酒在众人面前划了一圈,最后停在了尹成钢面前。他向邱凤点了点头。

    邱凤启开瓶盖,一股酒香扑鼻而来,遍布全屋。她起身倒酒。李勇男站了起来,说:“由我来倒,谁坐东谁倒酒!”张凤侠、柴女都说不喝白酒,李勇男怎么劝都不要。邱凤说,她只要一两尝尝,和张凤侠、柴女喝点啤酒。尹成钢、柴守义、李勇男都是满杯,剩点给了邱凤。张凤侠、柴女每人一瓶啤酒,自己给自己倒酒。酒满菜齐。菜都是好菜,有小鸡、鱼、大虾、排骨,八个菜摆在面前,热气腾腾。

    李勇男举起酒杯,满面笑容,说:“尹副校长在百忙之中来参加我们的宴会,对尹副校长的光临表示欢迎。这是第一层意思。第二,就是今年中考榜上有名,学生不仅考得多,而且尹副校长的政治全县第一,压倒群雄、独占鳌头啊。这可真不容易,全县有多少所中学呀,洋字码的就十一个,中原逐鹿一般。对尹副校长同志取得的辉煌成就唱几句赞歌,表示祝贺!举杯,我打个样,以此类推。来,畅饮!”

    李勇男兴致勃勃、振振有词。一举杯半杯酒下肚。尹成钢看了看,心想,都说李镇长喝酒豪爽、办事利索、胸有城府,果真名不虚传。他看着李镇长,向李镇长点了点头,把酒的一半也倒进了嘴里。柴所长、邱凤也都喝了杯中酒的一半。张凤侠、柴女把一杯啤酒干了。

    李勇男一看,没费口舌,眨眼的功夫,白酒一半,啤酒全干,痛快。他又举起酒杯,说:“好事成双,第二杯酒。今天晚宴尹老弟是中心人物,各位都是作陪。尹老弟是中学的顶梁柱,相貌堂堂、才华出众。钱书记曾赞美过,尹成钢是咱隆兴镇的才子。祝愿尹老弟再创佳绩,飞黄腾达、鹏程万里。到那时,可别忘了哥们儿、姐们儿。传说朱元璋成为帝王之后,有不少同他一起给地主、老财产地的人去找他,想弄个一官半职。可是一提旧事都被朱元璋杀了。提起旧事说明朱元璋出身卑微,别人听了会瞧不起他,这是大忌,那还了得。后来有一位去拜见他,就说,想当初,咱们在一起冲锋陷阵,何曾了得。手拿弯钩枪,骑着青鬃马,跑了汤元帅,捉住豆将军。朱元璋一听大笑不已,给了个县尉做。我举杯了,继续打样,干杯!”

    尹成钢只得跟着,他放下酒杯,说:“镇长同志,我们取得的成绩说明镇长领导得好,全靠政府支持。没有政府支持,我们一事无成。再这样夸下去,我可要担当不起呀!”他觉得,镇长的话里有话呀,弦外有音哪。

    邱凤启开一瓶洮儿河酒,给李勇男、尹成钢、柴守义都满上。又启开一瓶,自己的杯也满上了。她站起来,满面红光,说:“我起一杯酒,今天是镇长请客,桌上既有才子,又有才女,光耀我酒店蓬荜生辉。镇长谈古论今、出口成章,喷珠吐玉一般,有将帅之风雅。祝镇长、祝尹老弟高升而干杯!”她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尹成钢看了看春风满面的邱凤,很赞赏她岔开镇长的话题,另起炉灶、勾金引凤,头脑敏捷呀。可是这一杯酒得干,叫他摇了摇头,有惊讶之色,也有几分担心。

    柴守义看到尹成钢脸上涌起惊讶,笑了笑,开口说道:“邱凤是高中生,老三届。她这个人只想赚钱,高考恢复没有参加考试。不然的话,也许是县政府局长的位置。成钢,咱都是高中时的同学,一个班的。邱凤那个时候是班级的团支书,学习好不说,长得也好,追她的男生有好几个。你是不是与她也眉来眼去的啊?”

    尹成钢看了柴守义一眼,没有回答他的话。

    邱凤瞪了他一眼,嫌他多嘴多舌。

    邱凤又站了起来,催促道:“喝呀,都想啥哪?”

    想啥也得喝,谁让你来了。喝吧。三个人的酒杯全见底。

    邱凤一看三个男的全干了,心里乐开了花。她拿起一瓶洮儿河酒,启开,要先给尹成钢倒。尹成钢示意她,先给镇长倒。她说啥也不肯。

    尹成钢说:“邱凤大姐,你看我的脸有些发红,眼睛也要睁不开了,给我倒半杯吧,再喝可就要出不了这个屋了!”邱凤有些不高兴,说:“镇长倒一杯,你接了。上一杯,那是我替镇长夫人倒的。尹老弟,咱可是一个班的高中同学,你还能分职务高低吗?出不了这个屋子,怕啥,你就躺炕上睡呗!”

    尹成钢听了她这样的话,目瞪口呆、无言以对,只得让她满上了这杯酒。李勇男、柴守义也都是满杯。邱凤把剩下一点儿酒的酒瓶放在了一边,又拿起一瓶酒打开,给自己也倒上了满满一杯。透明的玻璃杯可以清晰看到,酒花在酒杯里上下穿梭荡漾。

    她又打开一瓶啤酒给张凤侠、柴女都斟满。她眉开眼笑地说:“人生几何春已夏,对酒当歌唱秋天,今夜痛饮不醉酒,筹划明天解心愁。今天酒桌上与各位相聚,真乃三生有幸。美好的夜晚,灯光闪烁,让我们高高兴兴地举杯畅饮。白酒半杯,啤酒一杯。”说完,举杯仰脖,半杯酒喝了进去。

    尹成钢实在是费劲,有什么办法呀,真是有话说不出来。他端着酒杯,像是在举千斤顶,眼看就要支撑不住,要垮下来。他挺着,慢慢地把酒杯放到嘴边,鼓足力气,半杯酒勉强而入。酒到了肚子里上下翻腾、左右滚动,翻江倒海一般。他难受极了。

    李勇男、柴守义相继都喝了半杯。这个时候,镇里的勤杂人员把李勇男叫了出去,柴女也跟着走了出去。不一会儿,李镇长回来了,他端起酒杯说:“镇里有点事,勤杂员来通知我,让我回去。我坐东,我收杯。尹校长,邱凤可能找你有点事,能办的话,你帮她一把,我支持你。干杯,祝你们俩合作成功!”举起酒杯,干干净净,酒杯倒过来一滴皆无。柴守义一言不发,把酒杯端起也喝了进去。

    尹成钢端起酒杯,思绪万千。先让酒进去吧,让酒折腾去吧!人生在世可能就得这样让酒折腾。肚子长在自己身上,还得听别人的号令,无可奈何。酒进去了,他把空酒杯用双手端着慢慢放稳,头有些发沉,眼睛冒金花,看不清四周。他只得把头低下,静了一会儿。

    尹成钢感到有人碰了他一下,醒过神来一看,身边只邱凤一人。只见她满脸笑容,两只明亮的美丽动人的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他。“都走了,那我也得走了。”他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说。他向前走了几步,感到头重脚轻根底浅。

    邱凤也有点醉,声音不那么清楚,说:“走,不行。有些话还没有说哪,说完了再走。你看见了吧,走了两对儿。”他对她的话有些疑惑不解。她继续说:“先头走的是一对儿,后走的是一对儿。李镇长与柴女下乡几回,看上了她。有一天不慎被柴守义发现了,就去找张凤侠,想让她管管李勇男。没想到啊,两个人说着说着就点亮了火花,两把干柴在一起燃烧起来。现在是互不干涉内政,两家人好的像一家人似的。柴守义有了靠山,不久就要升迁乡长啦。你看人家怎么样,风光不。”“邱凤姐姐,你找我来就是说这个?”“不是的。我是想告诉你,你不要帮关士发说话,也转告成君老弟一声。你们要站在我这边,我就能把他搞倒。关士发不是什么好人,他背后散布你不少坏话。说那个李颖成天围着你屁股转,和你不清楚,关系暧昧。”

    听到这,尹成钢瞪大了眼睛。邱凤不管他什么神态,继续说:“他关士发好呀,他跟胡丽的事满城风雨满城尘、波浪翻滚吞琴音,谁不知道。你看看社会,也得学点儿,谁不挑有用的交。瞅你弟弟成君,都没有把陈忠副书记放在眼里,让人家学习小学课文,钱书记走了就是人家的,一手遮天的人物,交人家还交不过来哪。这是大姐提起交人啦,你说交人,啥最好使?美人。吴王夫差何许人也!一国之君王,一见西施,怎么样?”她看他低头不语,就大笑起来。

    邱凤也有点站不住,东倒西歪的,嘴却不闲着。“今天,大姐就想把你交下,什么也不求你,就是说几句话,把那个关士发整掉。七个党委委员,现在我搬动了四个,陈忠、李勇男、张凤侠、柴守义。只要你表个态,立即拿下关士发的校长,由你来干,还让你的弟弟当教学副校长。你意下如何?”他听了这样的话,就像那晴天在头顶上响惊雷,都要震昏过去。他看她醉了,说话有点不着调、不靠谱,就说:“大姐,你喝醉了。不要说了,明天清醒清醒再说吧!”“大姐没有醉,不是醉话,是真心话。难道我不如李颖吗?难道你不想当校长吗?咱俩要是联手,里应外合,保证成功。”说着,一个趔趄歪倒在他身上。他急忙扶住她,把她扶到炕边,让她躺在炕上。他说:“大姐,我走啦,你好好休息吧!”她一听从炕上爬起来到了地下,跌跌撞撞地。他又把她扶到了炕里,这一回,她拉住了他的手紧紧地不松开。他想脱身之计,说:“在这屋多长时间了,我得去一趟厕所,一会儿就回来!”“是真话?”“是真话!”她笑了起来,说:“那你让我亲热一下。”说着,搂住他亲吻了一口。

    尹成钢走出小门,四种漆黑一片。他寻找自行车,怎么地也找不着。不能耽误时间,赶快,他翻过院墙,跑着回到了家。

    第二天,尹成钢来到了学校上班,看到了自己的自行车仍然摆在他经常放的那个位置。他看了几眼就走进了办公室。他和往常一样有条不紊地做着各种事情。下间操,李颖老师来到了他的办公室。她走到他的办公桌前说:“尹副校长的字写的不错啊,天庭饱满、地可方圆、蚕头燕尾、苍劲有力。”说完,向沙发走去,坐在了沙发上看着他,噗嗤一声笑了。

    他正忙着,听她说这样的话,抬起头看了看她,心里感到莫名奇妙,话说得稀奇,笑得也古怪。有什么可笑的事吧?他看看身上,又看看桌面,又到镜子前面照了照,没有看出来有什么可笑之处啊?

    李颖看他瞻前顾后的样子,说:“不是笑你哪。是我们教研室汪友老师讲个笑话,刚讲完,止不住笑,就跑到你办公室来了。汪友说,有一天上体育课,有个学生叫墨寒,说她与她爸爸昨天晚上有一段精彩的对话,要讲给他听。他说你讲吧。她说,昨天晚上,她爸问她,这次单元考试你第几呀?她,其实是班级第八。但她装作没有考好的样子,有气无力、无精打采地说,没有考好,倒数第二。她爸爸听了不但没有生气,还很自豪的样子说,那你可不如我啦。我上学的时候,可比你强,考试总是第一,从来没有第二过。人都说有其父必有其女。看我的女儿不像我呀,那一定是像她妈妈啦!她妈在旁边说话了,我是你下一届的,咋没有听说你考试第一哪?那几个学习好的,谁不知道啊。你是从头数啊,还是倒过来数啊。她爸爸说,真是个好妻子,让你猜对了。倒数第一呗。她说,倒数算啥呀!她爸爸一本正经、郑重其事地来到了她面前,拍拍胸脯说,只要是第一就行,爸爸从来不管是从前面数,还是从后面数。她爸爸的话,把她和她妈都逗乐了。我们教研室的几个老师听后都笑了,捧腹大笑。你说,尹副校长,天下可笑之事可真多,数也数不完。”

    这个时候,李颖直盯着尹成钢的脸,问:“我大嫂抹口红啊?”“不抹呀!”“那你的脸上怎么有个嘴唇的红印哪?”他满脸通红,心想,我在小学读书的时候,就有几个女同学不时地就问我,脸蛋怎么会红哪,是不是擦胭脂了?其实我也不照镜子,家里也没有镜子,也不知道脸红不红。孩提的话一说就过去了,根本没有放在心上。李颖是成年人,不能不信。可怪了,脸上怎么会有口红哪?刚才还没有哪?他又到镜子前面,摘下了近视镜,仔细地观察,哪有什么嘴唇型的红印?胡说八道!

    尹成钢站在镜子前跟她说:“没有啊!”“我给你看看。没有?这是啥?”她走到他跟前儿,搂住他的肩膀,抬起脚跟在他脸上一个吻。他没有料到,猝不及防。这个时候的他,他的脸上果然出现了嘴唇型的红印。

    李颖在沙发上坐好,不动声色。尹成钢擦净脸上的红印回到办公桌前坐下,愣愣地看着她。她装出生气的样子,说:“你看什么,脸上干干净净的,啥事也没有,跟你背黑锅,真犯不上。”“有什么黑锅?”他疑惑不解的问。“昨天晚上,你在秋凤饭店喝酒,邱凤都当你说啥啦?”“没说啥呀,不就是她儿子拿刀来学校那点事吗?”“没说啥,你想瞒我,是不?那我就给你说个水落石出,怎么样?”

    “要想人不知,岂非己莫为。昨天晚自习的时候,我来学校想向你请教几个问题,是《红楼梦》书上的。我知道你读过《红楼梦》,还不止一遍。可我到你的办公室门前,总能听到屋子里有说话的声音,感到不方便,就到远处透过窗户一看,你办公室的确有人,但看不清是谁。我哪好意思来打扰,你那都是正事。等到离下晚自习还有两三分钟的样子,我又走了过来,看你匆匆地骑上自行车出了校园。当时我想喊你啦,可又一想别耽误了你回家休息,忙了一天很累的。但我发现你走的不是回家的方向,是逆向行驶。新鲜与好奇促使我跟在你后面。我追不上自行车,离很远的,看你进了秋凤饭店。你刚进去,就有人把你的自行车推到里屋去了。我过来之时,前面的正厅里没有你,稀稀拉拉的几个人,已经杯盘狼藉。我就绕到后院,我知道邱凤的卧室在后院。后院的窗户上挡着窗帘,窗帘能挡住身影,但挡不住声音。我听了听,有镇长、派出所所长、妇女主任、你、邱凤、柴女,六个人一桌的宴席。对吧。我当时想,尹副校长同志在这个地面上派头不小,邱凤也不可小瞧。邱凤请客尹副校长同志,能把镇长、所长、妇女主任找来作陪。我蹲下来,静静地听,什么都能听到,听得一清二楚。一直到你走出小门,我才走,这回你走的方向是回家的方向。”

    尹成钢听着她的叙说,额头上渗出了汗珠。他强作镇静劝告她:“你知道了就知道了吧,可不要当外人说呀!”“我是傻子呀,涉及自己哪,还往外抖落。我看你是有点傻吧。借这个机会为何不整掉关士发,登上校长的宝座?镇长、管教育的副书记都支持邱凤。你站出来,反戈一击定能成功。”“这里不仅是关士发,还有何刚哪。就是涉及关士发一个人,我也不能那样做。他提拔我,哥俩一起来一个学校当副校长,这是恩情。滴水之恩、涌泉相报,这是美德。借机整人、落井下石,那是不仁不义,不是我做人的准则。那样做了,是人品问题,是做人不合格。活在世上会被另眼相看,会成为人群中的老鼠。何刚的行为是为了学校,为了学生安全,出手是重了一点儿,那是负责任,也可以说是迫不得已。就是因为背景问题而整治了何刚,将来谁给你干工作,老师们的心要凉半截的。只为私利,不知道保护下属的领导咱不做。那样做了,那是做领导不合格。有两个不合格,堪能所为?”

    李颖听了,很受感动,也很折服。她说:“我还想问个问题,不知该问不该问。”她脸红了,说话有些不自然。“问吧。”尹成钢答应了她。

    她想了想,吞吞吐吐地问:“那邱凤缠着你,要和你好,为何你还走了哪?”他没有想到她还能问这个方面的问题,思量了几分钟才说:“邱凤经营有方,人也漂亮,是不可多得的女性。她作为母亲的身份,儿子挨打,不管是什么原因,心里总不是个滋味。人都是这样,人活一口气,树活一张皮。她是咽不下这口气。她是想尽一切办法要把这口气咽下去。她万般无奈、多方求援,才出此下策。在有求于我的情况下以身相许,不是真情实意。我就是站下来,占有的是她的肉体,而不是她的灵魂。俗话说得好,吃人家的嘴短,拿人家的手短。类推,那占有人家的肉体神短。以后,这以后,这道人生方程你怎么样去求解?我不应该在这种情况下,去做禽兽之为。我还年轻,风华正茂之时,要学习、要发展、要为党的教育事业做贡献。不应该把精力和时间花费在灯红、酒绿、臀乳之间。那是浪费大好光阴。再说了,一时之欢酿成终生悔恨。有着两个不应该,你说怎么办,只能不为也。”

    李颖眨巴几下眼睛又问:“那邱凤说我与你关系暧昧,这怎么办哪?人言可畏、人云亦云、真假难辨,我之奈何?我想去问问她,有何证据背后咬舌头?”

    尹成钢显出着急的神色,说:“人家也没有当你面说,她也是听别人说的。也许是在她的酒店里喝酒,几个人说起来的,让她听到的。她的目的是说别人不好,带口之言,连带着把你说了出来。人嘴两张皮,愿意说啥就说啥吧。你要是去问,非打起仗来不可。真要是打起仗来,这件事传得会更快,知道的人会更多,事情会更麻烦,后果会更糟糕。狗扯羊皮、街谈巷议、家喻户晓,值吗?”

    他边说边凝视着她,眼神里送出令人寻味的微笑。微笑里含着关怀、含着温暖、含着安慰。她从他的目光里捕捉到了,心领神会。他的话体贴入微、入情入理,她的内心有一种舒服感油然而生。她冁然而笑,说:“为了你,那我就忍辱负重、忍气吞声,默默无语两眼泪吧!”“从长计议,应该这样。”

    她走出办公室。他的心情很沉重,深思起来。她跟踪关士发,这又来跟踪我,天生的侦探专家。哎,得回,------有惊无险,要不就全完了。

    几天之后,何刚与邱爽之事没有人来调查,也无人来追究,无声无息,烟消云散了。

    欲知还会有什么故事发生,请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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