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三十六回 成君两次长安街 游览京城长见识

    公元一九六六年十一月二日上午，尹成君等一行进京学生代表出了永定门车站，太阳有两三杆高，蓝蓝的天空无一丝云，也无一丝风刮来。天气很暖和，和家乡霍林的气温没有明显差别，感觉不出有什么不适应。

    尹成君第一次来到京城，看什么都新鲜，对景物地扑面而来目不暇接。正当他东张西望之时，听到鲁老师喊他：“尹成君，快点，上车了！”他转过神，看到在前面不远处有几辆大汽车停在那里。他急忙追上了队伍。

    在客车上，尹成君的座位离汽车司机很近，他发现司机说话的声调明显的是家乡人，就和司机攀谈起来。没有说几句话，和司机说话的时间不能太长，那样的话，就会分散司机的注意力，也是不礼貌的行为，再说了，没完没了的说话，烦人呐。成君和司机的攀谈很快就结束了。

    这时的汽车进入了市区，可以看到街道两旁美丽的风景和没见过的高楼。车行速度不快，很多事物明晃晃地映入眼帘。看了后尹成君的脑海中像几艘小船在惊涛骇浪中上下翻腾。不知为什么，不祥之感涌入心头。连连串的问题在脑海中盘旋。他试图寻找答案，进入了冥思苦想之中。

    汽车开到了北京医学院停了下来，下车后，尹成君一行人被安排在教学大楼的走廊里休息。尹成君和黄维林铺好被褥，刚躺下，鲁老师发来了通知，因为旅途劳累，上午睡一觉，下午列队训练，训练由教官负责，夜里十一点出发，步行去天安门广场，回来时也是步行，一切行动听指挥，按照教官的安排行事。

    明天，去长安街，去天安门，一想到这个消息，尹成君全身血液沸腾，倦意不辞而别。盼望已久的北京天安门广场，我就要见到您了！他欢呼起来。他紧紧地抓住黄维林的手，摇着。两个人沉浸在无比欢乐之中。

    尹成君坐火车三个黑夜，两个白天。按照正常行驶，从霍林到京城，客运列车二十三个小时就可以到达，没有做在车上吃饭的准备，没有带干粮，也没有带水。可这走了六十个小时。在这六十个小时里，他只吃了四个白梨，没喝一口水，也没有去一趟厕所。人成了骆驼，火车的客车厢成了沙漠。在永定门车站下火车的时候，他觉着饿了，想在站前的售货亭买点吃的。可是感觉牙齿松动并且龃龉，用手一摸，满口牙齿都晃荡，能左右摇摆，不用怎么使劲，牙齿就可以拿下来。他不敢吃东西，上下牙齿也不敢挨上，真有些提心吊胆。现在摸了摸牙齿，感到牙齿固定住了，可以咀嚼东西了。

    尹成君睡不着，一翻身，正好与黄维林对脸。他看黄也没有睡着，脸上洋溢着笑容，就推了黄一下。黄维林睁开眼睛，看看他，还在忍不住笑。尹成君用手比画，示意黄到外面走一走，心情这样地兴奋能睡着觉吗？

    两个人蹑手蹑脚，溜出了教学大楼。晴朗朗的天，灿烂的太阳高高地挂在空中，阳光洒在地面上暖融融的。他俩踏着温暖，带着舒畅，向四周望了望。

    北京医学院有很大的操场，在操场的东侧摆放着各式各样的体育器材。他俩都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多的叫不上名来的体育器材，很好奇，就走了过去。有很多学生模样的人在那看热闹，看那在体育器材上做各种动作的人。他俩兴致勃勃站在那看了一会儿。

    尹成君拽了黄维林一把，说：“走吧，那个转圈子，有两个人在上面转，不协调一致，不配合好，可真危险。我看着都有点晕，有点害怕。咱俩还是离开这吧，向南走走，我看不了这样的体育运动。”他俩手拉着手，离开了体育器材场地，向南走去。

    走了不多远，发现有个商店站在那里，尹成君喜出望外，就拉着黄的手奔了过去。进了商店，店面不大，采光很好，屋里很亮堂，卫生也不错，干干净净的。店内没有几个顾客，算他俩也就五、六个人。他俩走到水果柜台前看了看，每样的水果上面都有标签，写着品名、产地、价格。苹果一般都是四、五角钱一斤。尹成君掏出一元纸币，买了八个黄元帅苹果。他把苹果分给黄一半，自己留了一半。黄也不推辞，接在手里，装进衣兜里三个。黄把苹果咬了一口，微笑着说：“水分很足，糖分也不少，还有点酸，挺好吃的。比绥中白梨可好吃多了。”黄好像没有吃过苹果似的，紧咬了几口之后，问他：“在车上的那个漂亮女生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她要是在的话，你会给她几个苹果？”他拍了黄的肩膀两下，说：“还是你的记性好，我都把她忘了。忘得一干二净。”两个人都大笑起来。黄的嘴里的苹果可能是多了，笑得把苹果都喷出来两块。只见黄用手接住那两块苹果，又送到了嘴里。

    他俩一边走一边吃着苹果。尹成君很兴奋，对黄说：“明天，就能见到我们日夜想看到的天安门了，我可真高兴。”黄应答着：“做梦也没有想到能来北京，还能来天安门走走。我们这一代挺幸运哪！”尹成君听了黄说出“幸运”二字，把目光射向遥远的天空，空中有几朵白云，随着高空的风渐渐地飘向更远的地方。他又把目光拉回跟前儿，平地矗立起来的高楼，直挺挺地站在那无声无息，静静地接待着人们的进进出出。他心里想，现在看，是幸运的，将来看是否幸运，只有历史才能鉴定。黄维林看着前思后想、似有疑惑的他，问道：“难道不是吗？”他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说什么，笑了笑，并没有回答黄的问话，而是另起炉灶。他说：“午饭不知道是什么伙食，现在饿了，都快三天了，连一个饭粒都没有进肚哪。得回你在绥中买了白梨，不然的话，非得把我饿坏了不可。”黄被他的语言和感情所动，说：“绥中白梨可真便宜，还好吃还好看。”“你是不是又想起那个好看的女生了。”黄维林扬手攥起了拳头，他一看急忙向前跑了几步，把黄落在后面。黄的拳头落空了。

    别跑了，还是慢慢悠悠地走吧，显得悠闲自在。

    两个人回到教学楼，静悄悄地躺在地铺上。不一会，就听到鲁老师下发通知：“到开饭时间了，吃完午饭，都好好休息一会，下午两点开始训练队形。”

    尹成君跟着吃饭的人群步入餐厅。餐厅是平房，里面很宽敞，整洁一新、窗明几静。每人一碗大米饭，一碗菜，都是二大碗，就是能装下四两米饭的那样的碗。菜是白菜，菜里有肉。只是肉切得很碎，碎得类似于饺子馅，很可能是机器加工的，那时的大学食堂里可能有绞肉机。饭很好吃，菜也很香，吃饭的人吃得都很满意。吃完了饭，学生们都回到了楼上休息。

    尹成君真有点乏累了，躺下来，一个身都没有翻，就睡着了。当听到鲁老师喊：“到点了，开始训练队形了！”学生们闻声都爬了起来。尹成君揉着眼睛，打着呵欠随着人群走下了楼，来到了操场。

    一个连长模样的军人组织队伍。大家都听从指挥，队伍很快就站好了。他说：“我们今天晚十一时出发，步行去天安门广场。北京医学院离天安门广场二十六里地。我们的年龄，我们的身体，走到那不会很累。到了天安门广场，我们的大致位置是在第二十七灯杆以南，人民英雄纪念碑以北。具体位置去了以后，还要听我们指挥确定。我们的位置离天安门城楼较远，大家注意礼貌文明。回来时，也是步行。回来的时候，队伍可能会乱。在向天安门进发时，要注意街面左右的建筑特点，争取记住几个标志性建筑，回来时迷路了好辨认。如果记不清标志性建筑，就要在十字路口问解放军。交通要道、十字路口，都有解放军战士值勤站岗。我们上天安门的队伍以五十个人为一个单位。这个单位左右五人，前后十人。现在开始队形排列和队形训练。”他的声音很中听，也很果断。

    操场上的同学们在教官的组织下，很快组成了很多个队形单位。一个排长模样的军人负责尹成君在的这个队形单位，霍林三中的师生代表都在这个队形单位里。尹成君个子比较高，他排在这个队伍最后的右角。

    训练的内容按照既定的科目进行。第一个训练科目是队列。就是向前走，向后转走，向左转，向右转，左右、前后对齐等内容。这些内容在学校体育课中是经常性的，并不生疏，今天就是在教官的带领下，要严肃一些，比平时的意义也不一样，大家都很认真地去完成。教官在训练时感到很轻松，也很高兴。第二个训练科目是手举书籍和小红旗。要求把右手举起来，举到一定的高度，摆动时不乱，成一条直线，不能左右晃动。他一边说要求一边做示范，很怕大家做差了。喊口号时的声音要洪亮、要整齐。第三个训练科目是唱歌曲。歌曲都是熟悉的，有《歌唱祖国》《我爱北京天安门》《学习雷锋好榜样》《三大纪律、八项注意》《东方红》《大海航行靠舵手》等。要求唱歌时整齐，声音要响亮，放开嗓门。

    训练大约有两个小时，要解散时，那位排长模样的教官再一次强调：“晚十一点出发前就在这个地方集合，按照队形单位有组织有纪律的去天安门广场。前后左右认识一下，互相要照顾好，不能让陌生人穿插到队伍里。”他的要求很严格，态度很严肃。

    排在尹成君这个队形单位里有位来自江苏的学生，他为了晚间去天安门排队方便，索性把行李搬了过来，睡在了尹成君和黄维林的中间。他的普通话差些，要是慢点说还是能听得懂的。有时，他偏不慢说，非快说不可。黄维林就校正他的发音和声速，评价他吐字不清，舌头有毛病。他听黄维林的评价，很不高兴，脸红着和黄吵，吵了好一会。他本人倒是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围着的这些人可谁也没有听清。尹成君他们就笑，他以为在嘲笑他，躺在那里生闷气，和谁都不说话。

    看到他过了一会好些了，尹成君面带笑容对他说：“不是笑话你，语音不同是地域的问题，还有习惯的问题。你慢一点说的时候，和普通话差不了多少。你说话那样的快，我们听不懂，怎么知道是什么意思呀！这里就你一个江苏人，我们不和你说话你该多么寂寞啊！”

    他听了尹成君诚心地向他解释，脸上呈现出笑容。他说话放慢了速度，向尹成君他们讲了不少他家乡的奇闻逸事。南北方的学生很和气地在一起谈天论地起来。都是来自五湖四海，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走到一起来了，应该和睦相处。

    晚饭过后，鲁老师招呼大家休息，养足精神、积蓄力气做好充分准备去天安门。学生们都非常听老师的话，很快地进入了梦乡。睡了一大觉，接近十一点，鲁老师把大家喊醒。

    尹成君醒来后觉得浑身有使不完的力气，有用不了的精神，几天的乏累和不适一扫而光。

    十一点，队伍准时出发，教官在前面带路，学生们在后面紧紧跟随。出了医学院，灯光少了，感到四周黑了下来。没有月亮，只有星星散缀在空中，懒洋洋的样子，舍不得似的把微弱的光送给人间。街道上的路灯也不多，有那么几个，那光昏昏暗暗地射下来，也看不清多远。街道两旁的房屋都没有亮起灯火，黑洞洞一片。

    一开始速度很快，不是走而是小跑。跑了一段路程就不跑了，速度越来越慢，因为快不了啦，有很多的队伍从四面八方向这条街道涌来。街道上塞满了人，人多就显得街道窄了。队伍走走停停，比老牛车还慢。

    尹成君按照教官的指示，左右观看，观察街道两旁建筑物的造型特征。发现标志性建筑就在内心做上了记号。人群中没有说话的，只听到脚踏在柏油路上的声音。走了很长时间，听到有人问：不知还有多远？这时有灵通人士回答：你往前方看，那最亮的地方就是天安门，已经不远了。听了这样的问答，尹成君把目光伸向远方，确实可以看到天地间有那么一块，有明亮的光在闪烁。越看越亮，那亮的地方的面积也越来越大。那就是我们即将去的地方。想到这，他的血液在胸膛里一个劲地向上涌，涌遍全身，纵横倜傥。浑身又增添了力气和精神，他想一个箭步穿过人群，快速到达天安门广场。

    教官领着这支队伍沿着中南海西大门的那条街进入了长安街。西大门里面立着一座影壁墙，墙上的“为人民服务”闪闪发光。长安街灯火辉煌、光明耀眼，如同白昼，探照灯的光束在人群的头顶上来回逡巡。真可谓：火树银花不夜天，来到京城见世面。

    各个方向的人群向这里涌来，这时候才知道什么叫人山人海、水泄不通了。尹成君所在的队伍被叉住了，再往前走很困难，也有被分割的可能。要是队伍被冲散，上哪去找指定的位置。灯杆有那么多根，谁知道第二十七灯杆是哪个，人民英雄纪念碑就一座，能看得出来。这时，带队的教官急中生智，发出指令：外行的学生，后面的搂着前面的腰，队伍成为一个整体，千万不能分开，慢慢地向前走！学生们听从命令，后面的搂着前面的腰，五十人的队形单位成为一个整体，用缓慢的速度进入了天安门广场，来到了指定的位置。这时启明星很高了，天蒙蒙亮了。很快，天就大亮起来。旭日东升，霞光万道。

    尹成君前后左右地看，把自己位置的方位看好了，就想离开队伍到南面去瞻仰人民英雄纪念碑。他学过介绍人民英雄纪念碑的课文，碑文和四周的雕像都铭刻在心里。他要亲眼看一看实际和书上描述的是不是一样，有什么差别，全面不全面。

    他怀着崇敬的心情来到了人民英雄纪念碑前，慢慢踏上台阶，惟恐惊动英雄们的魂灵。他瞻仰那激动人心、鼓舞斗志的雕像，缅怀先烈们的丰功伟绩。

    他离开了人民英雄纪念碑又去了西边的人民大会堂，站在了人民大会堂前好一会才去东面看历史博物馆。这两座建筑也有文章介绍，尹成君看过，所以对它们并不陌生。

    雄伟的建筑象征着英雄的人民，英雄的人民撑起了伟大的国家。中国人民站起来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屹立在世界的东方，这就是我们这一代人最自豪最幸运的。

    尹成君怀着激动的心情回到了自己队伍的位置。不一会，传来了消息，上午十点不许有人乱走动。他开始注视远处的钟楼。高耸的钟楼时针指向十，分针指向十二的时候，全场欢呼，掌声雷动，彩旗飘舞，气球腾空，礼炮齐鸣，白鸽高飞。整个广场一片红色海洋，人们沸腾了。

    接着是学生们由东向西通过天安门城楼。领队的教官有望远镜，尹成君迫不及待地凑了过去，借过来放在自己的眼前。在望远镜里可以清楚地看到天安门城楼上的样子。他高兴地跳了起来，喊了起来：“我看见了。学生们听到他的喊声，都来抢望远镜看。就这样，这一部望远镜就在这个五十人的队伍里传开了。

    等到了午后，尹成君感到有点饿。早饭没有吃，午饭也没有吃，他能不饿吗。他走出队伍来到了人民大会堂前的小摊，买了两包饼干，二两一包的。回来把其中一包给了黄维林。

    过了一会，尹成君想上厕所。他四处张望，寻找厕所的标志。当他来到历史博物馆南侧，才发现厕所，是地下厕所。厕所里很干净，凉爽爽的，便道里流着水，没有难闻的味道。

    找厕所，尹成君用了很长时间。等他返回队伍里来的时候，人群里就有东倒西歪的了，你躺在他的腿上，他又躺在另外人的腰上。他也觉着乏累，就靠在黄维林的身上，不知不觉地也睡着了。

    一觉醒来，太阳已经落山了，天渐渐地黑了下来。虽然天以晚，学生们的行进速度仍然不快。学生们都想在天安门广场多呆一会。

    不随人愿，四周开始模模糊糊的啦。不得已，尹成君怀着失望的心情随着队伍离开了天安门广场。

    尹成君前顾后盼、恋恋不舍，想着天安门，精力不集中，不知不觉地就不知道自己的队伍哪里去了。他走出了长安街，凭着感觉寻着原路向前走了一段路。那些在记忆中的标志型建筑物都从远及近地来到了眼前。道路正确，要是跑一段路也许能追上几个。大街空旷，在视野内只他一个人在跑，前面越没人，他就加快步伐追。跑着跑着，能有十多里的路程，向大街左右仔细看了看，他很惊讶，觉得很生疏，来时的路不是这个样子，两边也不是这样的建筑。不行，不能继续向前跑了，得转回去，看仔细再说。他就往回跑。其实不是往回跑，而是差开一条街，凭着感觉跑了起来。跑到一个十字路口，有解放军站岗，他想起训练队形时带队解放军的话。去问一下，是不是走错了？

    这时，也不知黄维林从什么地方跑到了他的身边。他问：“你是那边过来的？”黄维林听到他问，睁大了眼睛，气喘吁吁的回答道：“不是，是那边。”黄怕他不明白，用手指了指方向。“你哪？”黄反问他。他也指了指，才回答：“是这边。”

    尹成君平静一下喘气，走到解放军跟前很有礼貌地问：“解放军同志，您好。请问，去北京医学院怎么走哪？”那位解放军笑脸相迎，用手指了指，回答道：“从这条街往前走，别拐弯。没有几里地了。”“谢谢了！”

    解放军指明了方向又有了伴，尹成君的心里塌实多了。两个人走上了解放军指引的路，这时就发现远处晃着一个身影。尹成君对黄维林说：“右侧那个人影很像鲁老师，咱俩追过去。别把咱老师跑丢喽。咱这个路可问明白了，老师可能是跑差了。”鲁老师回头看了看，也许没有看清后面是谁，就向黑暗里跑去。他俩喊了几声，随后追了上去。那个指路的解放军高声喊了起来：“错了，错了！”尹成君说：“喊他去吧，别管他了。追老师要紧！”

    他俩放开脚步向黑影追去。越跑越黑，黑暗里也看不清什么，鲁老师的人影在他俩的视线里消失了。跑得时间很长了，速度也是快点，黄维林明显的不行，大口、大口地喘气，上气有点接不上下气。黄停下了脚步，说：“算了吧，别追了。是不是鲁老师还不知道，咱俩在后面追他干啥呀？再说，他怎么能跑得那样快呀！老师比咱聪明多了，还能在北京城丢了不成。”尹成君听到他喘得说话都断断续续的，也只得停下了脚步。两个人站着歇了一会，商量了一下，认为这个大方向还是正确的，可能比解放军指的路远了点。凭着感觉慢慢地向前走。走了很长一段路，突然间一片灯火辉煌。他俩顿时感到豁然开朗，心里像开了两扇门。

    原来前面就是北京医学院，辉煌的灯光就是从学校的各个大楼里射出来的。他俩借着灯光从一个大门走了进去，但这个大门却不是列队出来的那个大门。他俩进了校园，发现了那个小卖部，两个人击掌欢呼。来到了饭厅附近，看到里面有灯光，还有人影晃荡，就走了进去。饭厅里有几个人正在用餐，他俩一个也不认识。他俩打了两份饭，真有点饿了，狼吞虎咽。

    等到他俩回到楼上时，才知道只有他俩是最后回来的，其余的早已回来了。高起南校长、鲁老师和同学们见他俩虽然是晚了点，还是回来了，都很高兴，都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大家都累了，都张罗休息，一躺下就都进入了梦乡。

    十一月四日，来京的第三天。早饭后，高起南校长说：“咱们霍林三中的代表今天都去北京四中。去那里学习学习，把经验带回去。把咱们学校的文化建设好。”

    一行人随着高起南校长来到了北京四中。一入四中校门就看到标语琳琅满目、遮天盖地。尹成君和黄维林认认真真地从头看了起来。等到应该拐弯的时候才发现，跟前没有一个是认识的人。他俩来回找了一找，也没有看见一个是本校的。黄拉着他的手说：“他们可能都走到别的地方去了，咱俩也走吧！”他俩坐公共汽车回到了医学院来到了饭厅吃饭，才知道已经是下午三点了。没有手表，还分不清方向，日头走到了哪里也辨不清，这时间能掌握好吗？他俩端起了饭碗陷入了沉思。

    十一月五日，来京的第四天。高起南校长召开会议，总结昨天一天的参观学习情况，说：“以学校为单位出行，队伍太大，活动不方便，坐车也不方便。咱们也没有专车，有时工交车来了，只能上几个人，自然的化整为零了。从今天开始，初三、一班由尹成君负责，二班由李为刚负责，三班由周大义负责。”接着又说了其他年班负责的班级干部。高校长不知是出于什么考虑，没有让初三、一班班主任鲁老师领着一班进京学生代表去参观学习。

    会后，尹成君没有多想，把黄维林、高昌欢、赵秀才叫到跟前，说：“高校长指示我们以班级为单位进行活动，咱们今天去哪？”黄维林说：“咱们这次来京城，任务非常明确，主要是两个。一个是去天安门，另一个是学习兄弟学校的先进经验。四中是中学，咱们去了。今天去名牌大学看一看，去清华、北大。如何？”尹成君看了看另两位，相互间点了点头，就走出了医学院的大门。

    黄维林很有心计，也不知他什么时候，从哪里买来的北京市交通路线图。他张开图，指指点点：“咱们这路车叫三十一路车，不管走到哪里，坐了多少路车，最后一路车必须是三十一路车。只有坐三十一路车才能回到北京医学院。”几个人看着图，信服的样子，向黄维林点着头。四个人向前走了走。前面有个工交车车站牌，牌上确实写着三十一路车的标志，还有起点、终点和途经的地点。在车站牌下，黄又开始指点起地图来。

    从地图上看，北京医学院离北京大学、清华大学都不很远，黄维林主张步行去。步行可以欣赏风景，坐车一晃而过，什么也看不清楚。尹成君赞成他的提议，四个人按图索骥奔清华园而来。本想放慢速度观赏风景，可是谁也慢不下来。

    一路走来，两边的风景都是没有见过的，几个人边欣赏边说话，心情很好。过了一条铁路，不远处有个门楼，上面写着“清华园”三个字。这就是清华大学啦，似乎有点疑问。四个人从北京医学院的规模、设置猜想到，大学可不是一个门。每个门叫什么名，也没有向灵通人士询问，这是个遗憾。进了清华园，感觉这个园很大，有点花园的味道，似乎是人间仙境：绿树成荫、草青花红、小楼林立、鸟飞雀鸣。走了半天，连个人影都没有，也没有找到有教学的地方。没有人，四个人兴趣大减，只得言说去北大看看。

    黄维林拿出了地图，确定了北大的方位，就奔北大而来。到了北大，在一座大楼前站住，看着北大的风景。在北大转了大半天，路走的却没有清华长，午饭也没有吃。

    几个人回来，在尹成君的组织下进行了一番热烈的讨论，内容确实记住了不少，人名也记住了几个，一个在北大，一个在清华。在讨论的过程中，有人提议，来了一趟北京，这一生能不能再来还不知道哪，应该去几个公园看一看。有的应和着，要是去公园，先去景山吧，看一看那崇祯皇帝当年吊死的那棵树有没有了。

    十一月六日，来京的第五天。天刚放亮，成君他们就穿好了衣服，吃完早饭，就到门外去坐那三十一路车。等车的人不多，车上的人也没有几个。四个人坐在车里兴致勃勃，看景生情，谈天说地。过了很多个站点，车又停了下来，尹成君问了一声：“这是哪疙瘩？”车上有几个北京市中学生模样的女孩子听了他的问话。一个劲地看着他，还捂着嘴笑。他忽然想起他说的是东北方言，普通话里不应该这么说，就改变了问话：“这是什么地方？”那几个中学生模样的女生很好，不再笑了，告诉他，这是动物园。听说是动物园，他看了黄维林一眼。黄维林明白他的意思，站了起来说：“咱们下车吧，先去动物园看一看。”因为尹成君在班会上曾听严智老师说过，北京动物园长颈鹿的脖子比身子都长，是令人惊奇的动物。他当时就立下了志向，将来去北京非到动物园看一看长颈鹿不可。机会就在眼前，不能错过。所以他才向黄维林使了一个眼色。同车还有高起南校长，尹成君很有礼貌地问他：“校长，我们几个想去动物园，您去不去？”“我来过北京，去过动物园，这回不想去了。你们几个去吧，可要注意安全。”

    四个人从车上跳了下来，就奔动物园的大门。一人买了一张票，每张学生票价才三分钱。入了动物园首先看见的是鸟类。有很多好看的鸟。那个大孔雀最引人注目。它拖着绿色打底有些花斑点的大尾巴，高傲地挺直脖子、瞪着眼睛，精神抖擞地巡视着来来往往的游人。有的鸟扯开了嗓门，唱着优美动听的歌。

    拐个角，向前走了几步，是鱼类。各种各样、鲜艳夺目的鱼在池水中风起云涌，在阳光下争奇斗胜。鱼池中的水不是很深，尹成君把手伸进去，摸上来一条小金鱼。那只小金鱼张着小嘴，透出惊愕的眼神，摇着身子，张着鳍，扎挣着。他洋溢着笑容，抚摩了小金鱼好一会。他想起了有一本书里描写了一个鲤鱼精，变成了一位年青貌美的女子与一位书生相爱。这个小金鱼要是一个母的，在鱼中真可谓是窈窕淑女了，鱼中之君子必求之也。

    黄维林看他拿着一条小金鱼发呆出神，想入非非的样子，就凑过来问：“你要啊，咋的啦？”他笑了笑说：“我要它，它怎么活呀？离开了水，它就活不成了。我看着它，想起来一个故事。”“什么故事，可以告诉我吗？”“一个鲤鱼精变成一个美女和一个书生相爱的故事。你看，这条金鱼可比那鲤鱼好看多了，要是金鱼变成了美女，一定比那鲤鱼变成的美女要好看好几倍。”他很认真地说。

    黄维林大笑起来，说：“金鱼变成窈窕女，成君好求做内人。何如？”他脸红了起来，连忙把小金鱼放回鱼池中。只见那金鱼回到池子高兴起来，晃着头，摇着尾巴，羞涩的样子，在同伴中穿梭而行。它有时还停下来，鼓起那透明闪亮的眼睛看着尹成君。黄维林挪动脚步开始向南面走。他恋恋不舍，还想看那可爱的小金鱼。可是同伴走了，只得尾随，大步跟了上去。

    前面是大象。大象被围在栏杆里面，有两层栏杆。游人在外围栏杆外观赏大象美丽而高大的形象。内栏杆里面，有三只象。其中有一只小象，那两只大象可能是小象的父母。那个小象似乎是在吃奶，那两只大象也像是在香甜地吃着什么食物。离得远，也看不真切。其实外栏杆再靠近一点内栏杆，只要大象的鼻子，碰不上游人，游人就没有危险。

    还看到一些未曾见过的野兽。狮子、熊、老虎、狼一类都在兽坑里困着，游人从上往下看。猴有猴山，猴子在石头上跳来跳去。有猩猩的地方有树，猩猩们在树上攀缘玩耍，别样风趣。真还看见了长颈鹿，脖子确实比身子长。那脑袋高高地伸向空中，嘴巴伸进食物筐里，吃那筐中的树枝。它吸引了不少游客驻足观赏，游人中不时传来嘁嘁喳喳的议论声，赞不绝口。没有看到蛇蟒一类，尹成君有些扫兴。灵通人士说，天气渐渐地凉了，那蛇、蟒，是喜欢温暖的动物，凉一点都不出来，要开始准备冬眠了。

    动物园很大，转了转就是一小天，午饭都过了，也不能去别的地方了，回到医学院吃饭休息。太累了，明天就没有精神了。

    十一月七日，来京的第六天。早饭过后，黄维林提议去天安门看看。尹成君表示同意。去天安门得换车，三十一路不到天安门。下了三十一路车去找去天安门的车，又得看北京市交通图。乘坐去天安门的车，司机是位妇女。下了车后，黄维林问成君：“你对这位女司机有什么印象？”“技术熟练，车开得好，开得快，赶超车。”“还有哪？”“有孕在身，坚持工作，堪称模范，值得咱们学习。”“你能以此为题做首诗吗？”成君想了一想，说：“那就口占一绝吧，题目就叫赞美京城女司机。诗曰：远见包裹藏怀中，近看豪情闪笑容。巾帼不比须眉差，一踏油门成先锋。”高昌欢、赵秀才齐声叫好。

    几个人谈笑风生，来到了人民大会堂前，一问，才知谢绝参观。又来到历史博物馆前，被告知正在装修暂不营业。又去了故宫，说是暂不开放，禁止入内。四个人感到很失望，心情也有些灰暗，只得去了中山公园。中山公园绿色满园，满目清新，四个人的心情开始好转。四个人在中山公园转了一周。这个地方不转向，一看日头都正午了，赶回医学院去吃午饭是不可能了，午饭就在中山公园。每个人买了两个馒头充饥。馒头可真白，成君第一次看到这样白的馒头。咬起来可真有筋性，好一会才咽下一口。

    吃了午饭后，找了一个方便的地方休息了一会。

    下午去了人民文化宫，看了看，就是半天。天黑了，四个人才回到北京医学院。晚饭后，四个人又拿起那张北京市交通图，一边看一边商量起来，一致决定明天坐车还去天安门，从天安门沿着西长安街步行，到军事博物馆，看“u2”飞机，还可以欣赏到邮电大楼和广播大厦，那可是首都最高的建筑。

    十一月八日，来京的第七天。成君一行四个人坐车来到了天安门，按照昨天制定的计划，漫步在西长安街北侧的人行道上。走了一段路，可以清楚地看到邮电大楼坐落在街北，广播大厦坐落在街南。这两座建筑高耸入云，巍峨屹立，给京城增添了靓丽。他们一边观赏风景，一边议论纷纷，很快就来到了军事博物院门前。

    军事博物馆坐北朝南，门脸醒目，雄伟壮观。进到展览大厅，几架悄然无息、规规矩矩的u2美制无人驾驶高空侦察机像罪人一样很完整地呆在那里。这是中国人的骄傲和自豪。当时的情景记忆犹新，看到报纸上u2被击落的消息，尹成君和他的同学们既欢欣鼓舞又义愤填膺。他当时就想目睹u2，看其是怎么样的狼狈，看其是怎么样在中国人民面前低头认罪。今天终于看到了，真是大快人心。美国执政当局与中国人民为敌的嘴脸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让中国人民看到了西方的民主、霸道和侵略野心。

    军事博物馆的面积也很大，除了大厅还有小型展室。尹成君一行四人转了一圈，被英雄人物的事迹和使用过的物品所感染，内心受到震撼。大半天很快就过去了，时间走得太快了，真不知道怎样挽留它。

    回来的路上，黄维林问：“你们谁知道这个u2飞机是怎么打下来的吗？”没有人回答他。他自问自答：“说，我们是用竹竿捅下来的。它再来，我们还是用竹竿把它捅下来。其实，不是那么回事，有消息灵通人士说，是一个特殊的部队，叫什么营。这个营是导弹部队，是导弹打下的u2。据说，这个营的营长是一个团长去当的。当时他是团长，是入朝的战斗英雄，很有指挥才能，正准备提拔当师长。降职使用，是降职使用吗？其实是重用。”这个消息，谁也没有听说过，谁也接不上茬，只他振振有词、娓娓道来。

    等回到北京医学院都已经下午三点多了。感觉饿了，还没有吃中午饭。四个人来到饭厅试试，饭厅的门开着，一问，饭菜都有，可以随时用餐。大学的饭厅服务态度可真好，让他们肃然起敬。四个人欢天喜地，端来热气腾腾的饭菜。尹成君真是饿了，三口五口就把一碗饭一碗菜吃到了肚子里。几个人吃完了饭，来到楼上，坐在行李上，谈论着见闻和感受。

    十一月九日，来京的第八天。四个人商量还得去景山公园一趟，真得看看崇祯吊死的那棵树。总觉得不去看看心里像有什么东西缠着，解不开。说去就去，四个人匆匆上路了，很快就来到了景山公园，去那小山顶上去寻觅那棵印证历史的树。找了半天，谁知道哪一棵是啊，凭感觉哪一棵都不是。因为，这么多年啦，那树应该很粗的，可是，这里没有一棵像那个年代的树。有位管理模样的人员，见他们四人徘徊、流连在小山上多时不走，像是在寻找什么，就扬着笑脸走了过来。知道了他们的来意，就告诉他们，那棵树早都死了，在它的旁边又生出来一棵，这一棵就是。

    尹成君仔细端详着这棵树，见物思人，好端端一个皇帝坐不稳江山，农民造反，被逼无策，走投无路而选择自杀，下场够悲惨的！想一想中国几千年的历史，历代帝王都是被农民起义推翻的。农民的力量是最强大的，虽然他们生活在底层，被人瞧不起。兴衰周期笼罩人间，现在用民主摆脱兴衰周期，这是个好办法。应该多几个办法。什么办法？尹成君还真想不出来。兴衰周期遭殃的是人民，但是统治者就好了吗？崇祯就是个例子，也是一面镜子。

    景山公园内没有另外的游人，冷寂、惋惜、悲哀笼罩在景山公园的上空。心情不愉快，不可久留，四个人商量着，还是到别处看一看吧。

    四个人又到北海公园和天坛公园走了一趟。一天就这样非常痛快地过去了。在回去的车上，黄维林无限感慨地说：“崇祯皇帝据说是一位很有才能的皇帝，就是上代留给他的乱事太多了，百孔千疮、积重难返。历史没有等待他，没有给他充足的时间。”高昌欢说：“皇帝，一国之君主，迫不得已、自寻短见，历史是不是太残忍了点。”“以史为鉴，警戒后人吧！”赵秀才接下话茬说。

    回到楼上，刚刚平稳坐下，就传来鲁老师的通知，十日也就是明天，和十一日两天，再次集体去天安门广场。十日，也就是明天，不许外出，看电视。明天下午四点钟训练队形，集合与训练地点和上次相同。听到了这个消息，整个走廊响起了一片欢呼声，大楼都似乎颤动起来。

    十日的太阳，从东方的云霞中高高兴兴地冉冉升起来了，光芒照耀着北京医学院。早饭过后，霍林三中的师生代表在校长高起南的带领下，来到了一个教室。教室的西南角斜摆着一台十四英寸的黑白电视机，电视正在播放节目。师生们静静地守候在电视机旁，等待那激动人心的一刻。

    十点整，同学们开始集体看电视新闻，由于看电视直播，人们不愿离开电视，训练队形移到晚饭后进行。这次训练队形和前次要求基本一样，很快就结束了。

    霍林三中师生代表在十一日清晨接到通知，坐汽车出发到长安街。尹成君觉得坐在汽车上比上次行走可轻巧多了。汽车可能是为了避开交通要道和繁华市区，绕路而行，来到了荒郊野外。路两边没有房屋，只见树木和农田向后闪去。来到西长安街北侧三十米左右的一个空场下了车，领队的说，回去还是坐这个车，请记住地点和车牌号，千万别忘了。在教官的带领下，尹成君所在的队伍被安排在西长安街的街道南侧。街北面也学生队伍，中间留有行车的地方。他坐下来就想，没有说在什么地方，以什么方式，问领队的只说等待通知，这可是个谜。他开始认真观察周围情况的变化。他发现解放军越来越多，以中间过车留出的道路为标准，车道北侧和南侧，最前面横着的三排都是解放军战士在那坐着。街道房顶上也有解放军战士在向上攀登，上去之后，站在那里很像在站岗放哨。他顿时感到，这是在保护人民群众的安全。他瞪起了眼睛，竖起了耳朵，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全神贯注准备着！

    上午十点，学生们的人群开始骚动。尹成君急忙做好站立的准备，看见有人站了起来，一下子就站了起来。他清楚地看到了想看到的一切，是那么的清晰。

    突然学生人群“轰”的一下，全站立起来，振臂高呼。尹成君有得天独厚的优势，个子高。人们都站立起来，他也能看得见。

    没有看到的，也就是那些没有精神准备的或者是个头矮小的。赵秀才个子才到尹成君的肩膀下，他就没有看着。他站在尹成君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叨咕：“白来了，白来了！”成君安慰他：“下次，我抱着你看，别哭了。”“哪有下次了？这都给两次机会了，下次没有咱们的份了，这辈子希望是没有了！”说着说着，他又大哭起来。尹成君站在他的面前，也很替他惋惜，那又有什么办法哪？时间过去了，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傍晚时分，教官说，可以往家走了，人群才开始活动起来。尹成君拉着还在哽咽的赵秀才，来到停车地点，尹成君上了车，赵秀才眼睛红肿含着泪，随后跟了上来。带队的数了数人数，说声人齐了，可以开车走了。司机启动，加大油门，风驰电掣一般开到了北京医学院。

    若知尹成君等人在京城有何见闻和感受，请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