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亚克波尔
基地三区，第二精神科内，一群好奇的病友正围坐在李察的沙发椅边，惊讶地发现他正盘腿而坐，和他们007寝室第二缺乏存在感的小透明亚克波尔学习冥想打坐。
如果说昨夜睡前的李察神采奕奕，思维活跃，那么从今天早晨广播叫早之后的李察，便如同行尸走肉。
整个早晨，他都目光呆滞，神情懒散，公平而均等地敷衍着每一个室友的社交邀约。每当病友或工作人员和他说话，他都头也不回，只会嗯嗯啊啊几声，然后目空一切。
只有冥想爱好者亚克波尔成为例外。平日他费心向每位病友按头安利冥想，但均遭到了拒绝，因为，这里的精神病人一般不爱坐着不动，精神病人想要释放能量，在这诺大的第二精神科，其实维c那种混乱邪恶分子，才是平庸的大多数。
直到广播响起，通知大家去做仪器治疗，李察和亚克波尔已经面对面静坐了两个小时，亚克波尔的额头渗出一粒汗珠，仿佛在他的整个冥想生涯中第一次瞥见了一生之敌的影子。
如此被众人围拢着打坐，对亚克波尔来说还是第一次，而李察作为初学者却显得更加淡定从容，两人在众人的包围下对坐，有那么一瞬间，亚克波尔觉得他们并不是在冥想，而是在对抗！
明亮的广播声拯救了亚克波尔，他率先站起来，可李察仍然纹丝不动。这时，作为观众，憋了许久，感到有一股邪火上涌的维c终于忍不住上前，一把将李察拉起，搀扶着他，向治疗大厅走去，而李察也一言不发地顺从站立，行走。
此时已经上午十一点，每个人都饿得肝肠寸断。
基地的午餐在仪器治疗后供应，按照病人的治疗积极性分配，先上仪器的人先吃，且吃得更丰盛，排名靠后的就会依序克扣，不治疗的就不吃午饭，直到你饿到不吃就会死，爬着来找仪器。
晚餐只有每人一份按照各自体重分配的最低卡路里标准的减脂餐供应，目的仅仅是保证病人维持“活着”的状态。
至于早餐，基地不提供早餐，只在上午十点开始，到十一点治疗通道开放的一小时之间，在整个科室里释放强化饥饿感的气味信息素。
所有的努力，都是为了保证病人们对仪器治疗的积极主动性！
因为，按照工作人员们的说法，想要仪器治疗的效果越好，病人们就需要越积极主动，这样才能在神经接上电线的时候，最大程度地开放自己的脑域。
用护士苏菲的话说就是：“你们的脑袋就像垃圾场，而且还是格子铺垃圾场，而且还是各家各户上了锁的格子铺，治疗仪就是个环卫工，想要打扫干净，你们必须保证敞开足够多的门。”
然而，即便饿到两眼发白，排座在治疗大厅的病人们，心底里仍然弥漫着对于治疗仪的深深抗拒。
原因也很简单，因为治疗的过程太过痛苦，只要不是快要饿死，没有人会蹦蹦跳跳地开心上仪器。
在众多精神病人的眼中，有一个令人艳羡的存在，这个人就是刚刚那个，整个早晨唯一一个没有被李察拒绝的家伙，007寝，冥想爱好者，饥饿之友，条形人亚克波尔。
这个人物之所以到现在才出场，其一是因为其性格过于内敛沉稳，不爱讲话，本身没有多大存在感，其二也是因为，此人除了睡眠，在一天中几乎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时间里，都在静坐冥想。
而他令人艳羡的原因也很简单，他可以连续好几天，不吃午饭，仅依靠每日一份最低标准的晚餐度日，因此，他可以选择不每天接受治疗。
而一旦亚克波尔选择接受治疗，他的治疗得分通常都会很高。因此，医护人员对亚克波尔这种刻意减少治疗次数的行为采取近似默许的态度。
他可以忍受如此长时间饥饿的原因似乎也很简单，他几乎不动，整个人用尽所有努力，维持着24小时低能耗运转的状态，就连呼吸的次数，都降到了最低。
当然代价也很明显，他瘦地皮包骨，而身高又不幸地超过两米，因此获得外号“条形人”。
“你今天要接受治疗吗？”李谢落满面愁容地询问亚克波尔，“你已经创下你个人的最高纪录，已经连续四天没有接受治疗了。”
“我今天要治疗了。”亚克波尔回答。
“因为你感到饥饿了吗？”
“其实倒也没有那么饿，如果只需要挨饿，我可以创下一个惊人得多的天数记录。”
“那干嘛要提前开始治疗呢？”
“我必须维持一定的身体能量，才能维持在治疗时的良好表现，想要获得一个治疗高分，而又不在治疗中陷入过于煎熬的痛苦状态，我需要极度的专注力。”
是的，亚克波尔不仅治疗次数少，治疗评分高，而且，据大家观察，他在治疗中的痛苦程度，也远比其他人轻微。
有人询问过他治疗的秘诀，他说，只需要在治疗的时候，让自己进入最佳冥想状态，放空大脑，目空一切，对光屏中投射出的任何图像尽可能地视而不见，就不会引发太多妄念，以至于受到刺激，陷入痛苦情境。
不过，亚克波尔的对策显然也不是百分百安全的，他还是会在每次治疗中偶尔几次控制不了联想，进而陷入机器制造的虚假的恐怖幻境，感受痛苦。
所以，即便亚克波尔选择在当天进行治疗，他也会选择最后一个去治疗，除了本能对于治疗的抗拒，还有两个理由：
其一，即便最后一名的午餐，对他来说也足够果腹了；
其二，他说，等待治疗前的那段时间，饥饿和恐惧都会到达峰值，这恰恰是用以修炼定力的最佳时刻。
“我觉得，今天李察也可以选择不去治疗，或者和我一起，等到最后才去治疗。毕竟，我觉得他很有冥想的天分！”亚克波尔点评道，但李察没有回应，只有一脸空漠。
“大家都想最后一个去治疗的。”李谢落说着，眼泪又啪嗒啪嗒地滚了下来，“但是大家都太饿了，真羡慕李察，我也觉得，他今天大概可以撑到最后了。”
大厅里，哨声响起！
“今天，谁要第一个上来治疗？”放下口哨的护工，大声询问众人，脸上带着残忍的微笑。
人群如往常一般鸦雀无声……
然而，两秒后，一个身影站了出来。
李察高高地举起右手，走到护工面前，高声道：“让我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