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第73章
陈知贤回到推椅上重新坐了下来，他看着横在不远处的两具尸首，突然感受到了许久未曾体会到的快乐，这让他忍不住露出了一个癫狂的笑容。前院的人看到他这个样子，更加鸦雀无声，气氛紧张而压抑。
过了一会，去后院的陈家下人拽着不停挣扎的李姗姗和张芸回到前院，他们把李姗姗和张芸推到陈知贤面前，向他报告道：“孙少爷，我们在后院找了一圈什么都没有找到。结果正好看到这两个女人想要逃跑，我就把她们抓回来了。”
听到下人们说什么都没有找到，陈知贤脸色顿时一沉，骂道：“没用的废物！”下人们低下头不敢说话。然后陈知贤俯下身子看向眼前的人，脸上露出一丝意外：“是你们？你们是什么时候从陈府出来的？”
李姗姗和张芸紧紧地依偎在一起，紧张而畏惧地看着陈知贤，身体轻轻发抖着。见状，陈知贤不满地眯了眯眼睛，有一个下人生怕陈知贤会发怒再次杀人，连忙上前推了李姗姗一把：“孙少爷问你们话呢！哑巴了？”
李姗姗一个激灵，脱口而出道：“我们是昨天被送到这里来的。”
陈知贤闻言目光从李姗姗和张芸身上移开，看向她们的旁边：“你们是被他送过来的吗？”
李姗姗和张芸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陈伯死不瞑目的尸体出现在她们的视野中。刚才陈知贤杀人的那一幕同时在她们脑海中闪过。李姗姗和张芸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寒战，连忙移开视线争先恐后地点了点头。
得到她们肯定的回答，陈知贤的神色顿时充满了探究，他直起身子靠在推椅上问道：“你们到底是谁？陈伯为什么要把你们带到这里？”
李姗姗慌乱地和张芸对视一眼，继续坚持上次的说辞：“我们只是两个普通的青州灾民，我也不知道陈伯为什么要把我们带到这里。”
陈知贤冷冷道：“你骗人。”
李姗姗急忙否认：“我没有骗人，我们真的是青州灾民！”
李姗姗话音未落，陈知贤突然站起来，将匕首伸到了李姗姗和张芸面前。李姗姗和张芸吓得大叫一声，身子一齐向后栽去，恐惧地盯着他。只听陈知贤无情地宣告了她们的命运：“你们不愿意说就算了，不管你们是谁，既然你们看到我杀了人，那我就不能再让你们活着了。”
说着，陈知贤面露凶光，握着匕首向李姗姗捅去。李姗姗张大了嘴，头发瞬间被冷汗浸湿，她看着匕首正飞快地朝自己刺过来，感觉离死亡从来没有像此刻这么近过，她想要尖叫，但是巨大的恐惧却让她手脚发软，说不出话来，她感觉自己像是被包在一层膜中，身边的一切突然变得不真实起来。就在李姗姗以为自己难逃一死的时候，张芸尖利的声音突然穿透了那层膜在她耳边炸开：“你别杀我们，我们知道你想要的的东西在哪里！”
此言一出，陈知贤动作一顿，匕首在堪堪碰到李姗姗胸口的地方停下了。陈知贤的声音不由自主地提高了：“你说什么？”
李姗姗心跳快得仿佛要从胸口里跳出来，瞬间瘫倒在地上，张芸一边往后拉她让她离匕首远一点，一边对陈知贤道：“我们知道刚才那个人把东西藏在了什么地方，只要你答应不杀我们，我们就带你去找它。”
陈知贤狐疑地打量着张芸：“住在这里的人都不知道陈伯把东西藏在了哪里，你们两个又怎么会知道？你该不会是在骗我吧？”
李姗姗还陷入在对死亡的恐惧中没有恢复，然而当听到陈知贤的质疑后，求生的渴望让她立刻抬起头道：“我们没有骗你，我们是偷偷看到他把那个东西藏到哪了，只要你答应不杀我们，我们这就带你们去找它。”
陈知贤闻言沉吟片刻，然后收起匕首，点点头：“好吧，只要你们没有骗我，不跟我作对我，我可以饶你们一命。——说吧，那个东西在什么地方。”
李姗姗和张芸对视一眼，然后同时开口道：“在后院的佛堂里。”
陈知贤立刻看向刚才去后院搜查的陈家下人，陈家下人连忙跪下来道：“孙少爷，我们刚才去搜过那个佛堂，那里面只有一些佛像，其它的什么东西都没有啊。”
李姗姗生怕陈知贤以为她们撒谎，连忙道：“那个东西不在外面，那个人把它藏在了佛堂后面的墙里。”
陈知贤于是对李姗姗和那个跪着的下人道：“你们两个去后院把那个东西拿过来。”
李姗姗担心地看向张芸，张芸冲她点点头，意思让她放心，自己没事。李姗姗于是站起来和那个陈府下人一起朝后院走去。过了一会，他们便回来了，陈府下人手里拿着一个桐木盒子，对陈知贤道：“孙少爷，我们在佛堂的墙里面发现了这个。”
陈知贤一听，连忙接过盒子打开，只见里面放着一块圆形的白色玉佩，下面还压着一封信。一看到这个盒子，陈知贤不知为何心里突然怦怦直跳，他把盒子放在腿上，先从里面拿出玉佩吹了吹上面的浮灰，然后举起玉佩仔细观察起来。只见这块玉佩是由上好的玉石雕刻而成，通体温润细腻，洁白无瑕，玉佩两面各雕刻着一条五爪长龙，一条做飞翔状，一条做盘踞状，均是栩栩如生，活灵活现，让人见之仿佛耳边能听到清越的龙吟声。
陈知贤从小在相府和皇宫长大，见过的珍稀宝物数不胜数，他立刻就判断出，这块玉佩并非凡品，全天下也不一定能找出几块来。然而陈知贤之前却从未见陈忠仁佩戴过它，很显然，凭借陈知贤对陈忠仁的了解，这块玉佩的主人并不是他。可是它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陈知贤心里闪过疑问，他把玉佩放回盒子里，转而去研究那封信。那封信上面并没有落款，陈知贤拆开信，从里面抽出了两张信纸，陈知贤展开一看，信纸上的第一行字就让他的心狠狠一跳：“岳父大人亲启，小婿怀安敬上。”
怀安，正是永朝三皇子的名字。
漫长的黑夜在一片寂静中过去了。当晨曦的第一缕稀薄的日光穿过雕花窗棂，照进关着陈忠仁的屋子里时，一直像雕像一样无声无息坐在红木凳子上的陈忠仁突然动了一下，他面无表情地抬起头用布满血丝的眼睛瞥了一眼窗外，然后又面无表情地低下头去，继续像雕像一样木然地坐着。陈忠仁被关在这里已经有三四个时辰，中间没有吃喝过任何东西，体力早已经接近极限。然而他的头脑却保持着前所未有的清醒，陈忠仁心里很清楚，从行刺失败的那一刻开始，他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都关乎着陈家几百口人的生死存亡，所以他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小心应对，才不会落得个满盘皆输的下场。
又过了一会，阳光逐渐变得强烈，陈忠仁在心里默默算了一下时间，往常这个时候朝会已经开始了。昨晚宫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今日上朝时景帝一定会对此事做出处理。然而陈忠仁耐心等了一会，却不见景帝派人来传自己。陈忠仁知道，昨晚景帝一定彻夜审问了黄脸太监，但是此刻他没有收到任何消息，这说明黄脸太监什么都没有招，所以景帝找不到更有力的证据，这才没有传自己去对质。这对陈忠仁来说无疑是一个非常好的消息，他能够想象出景帝一脸暴躁又无计可施的样子。没有证据，景帝就不可能一直关着自己，他在朝堂和民间积攒了几十年的声名，那些人不会眼睁睁地看着景帝一直关着自己的，等这件事情传出去以后，他们一定会迫使景帝同意放了自己。等他出去以后，他就想办法找几个替罪羊，把事情都推到他们身上，再把所有与这件事情有关的人全都除掉，这样他就可以全身而退，清清白白地从新开始了。
想到这里，陈忠仁的心情不由稍微放松了一些。他反正无事可做，又不敢这样睡去，于是便开始在心里构思接下来要除掉的人的名单，首先锦绣是不能再留了的，昨日要不是太后如此不谨慎，居然派锦绣去给李文昊带路，他也不能落得如今这个下场，这简直是计划里最大的一个败笔，为了把他和太后从这件事情里面摘出来，锦绣必须成为替罪羊。
其次就是李姗姗和张芸，他本来是想等行刺的事情成功以后再除去她们两个的，没想到景帝的运气这么好，原本不应该出现在永芳斋的宸妃突然出现在了那里，不仅行刺的事功亏一篑，李文昊甚至还站出来指认了自己。这样一来，陈忠仁就更不能让李姗姗和张芸活着了。昨晚李文昊为了证明他说的都是实话，曾经提出让景帝派人去陈府找李姗姗和张芸。但是李文昊不知道的，在进宫参加新年祭典以前，为以防万一，陈忠仁已经让陈伯把李姗姗和张芸秘密从陈府转移出去了，就算昨日景帝派人去搜查陈府也不会找到她们。陈忠仁暗下决心，等出去以后第一件事就让人去结果了她们。
不过昨晚当李文昊提出请景帝派禁军搜查陈府时，陈忠仁确实有一瞬间手里捏了把汗。他不怕禁军陈府里找到人，却怕他们在陈府找到别的东西。好在行刺的罪名没有落实，他还是大熹朝的丞相，景帝就算再想给他定罪，也不能公然派人去抄他的家。因为一旦禁军在陈府里没有找出什么，等事情传开以后，景帝暴君的名声就会雪上加霜，所有的大臣和百姓都会以为他是在蓄意报复，从而跟他离心离德，景帝在皇位上苦心经营了十年，他绝不会拿这件事情去赌博。
当然，陈忠仁也曾设想过，景帝也许会秘密派人去陈府搜查，不过他对此早已做好准备，他事先就吩咐过陈伯，让他只要发现事情不对劲就立刻把他书房里的东西悄悄转移出去，陈伯跟他了几十年，对他忠心耿耿，绝对不会不听他的命令。自己昨晚被扣在宫里，对陈伯来说就是一个信号，现在一个晚上过去了，想必那个东西已经不在陈府里了，景帝就算派人过去也不会找到什么。
陈忠仁把自己前后做过的所有安排都认真想了一遍，越想越觉得自己的布置已经十分全面，万无一失。接下来他只需要等着被放走就可以了。虽然行刺的事情以失败告终，陈忠仁心里有些遗憾，但是他转念一想，这件事情本来就十分凶险不易成功，就算失败了也没什么可惜的，只要他这次能够成功从这里出去，他就可以继续蛰伏等待时机，大不了再等十年，陈忠仁有信心，终于有一天他的愿望会得到实现，他所有的努力和忍辱负重都会被证明没有白费。
一想到未来会出现的某个场面，陈忠仁心潮澎湃，甚至忘掉了紧张和恐惧。他毕竟是一个七十多岁的老人，强撑一夜不睡实属不易，而他现在的情绪又是那么的昂扬，困意自然而然地就席卷上来。陈忠仁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闭上了眼睛，他头一歪，就这么缩在红木椅子上睡着了。
平静的梦境并没有持续多久，陈忠仁正睡得深沉，突然就被人粗暴地推醒了。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只见在他面前站着两个侍卫。那两个侍卫见他醒了，立刻一边一个驾着他的胳膊朝外走去。陈忠仁何曾这样被对待过，顿时清醒过来，大声呵斥道：“放肆！你们要干什么？”
侍卫冷冰冰地回答道：“陛下有令，要你立刻面圣！”
陈忠仁又惊又怒：“就算是陛下要见我，你们也不能如此对我，刺杀的事情一天没有定论，我就依然还是大熹朝的丞相！”
侍卫听了面露嘲讽，幸灾乐祸道：“右相还不知道吧？您的孙子陈知贤今早调动西郊大营的军队谋反未遂，已经被抓起来了，陛下要见您是为了这件事情。”
“什么？”陈忠仁如遭雷击，头脑顿时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