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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十八岁才能说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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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暮色徐徐洒下,火车依然缓缓行驶在田野间。

    安安靠在他肩上,数窗外的电线杆。

    数到第五十六根时,她轻声问:“你妈妈和你……还是没有联系吗?”

    “嗯”,他看了眼窗外。电线杆一根根和他们的视线擦过,奔向后方。

    “你要不要给她打个电话,你上次是不是把话说重了?”

    这好像还是他们第一次坦然地聊起陈雅荣。

    “还是等有机会见面的吧”,他说,“打电话不太知道说什么。”

    见安安没说话,他转头和她说:“以前也时常是大半年见不到他们一次,早都习惯了。不是因为你才这样的。别瞎琢磨,听到没?”

    “嗯”,安安起身点点头。

    “靠过来,继续数”,他酒窝里盛着笑,一下就暖到了她心窝里。

    她乖顺地靠过去:“刚才数到多少了?”

    “五十六。”

    “哦,五十七、五十八、五十九……”

    车窗上渐渐映上两人的轮廓,慢浅的时光一丝丝、一缕缕渗入两人的记忆深处。纵使有些或浓或淡的苦楚缠绕,终是抵不过这细水流年里彼此给予的温暖。

    慢慢地、静静地。

    车程如此,心亦如此。

    火车终于停靠时,安安说:“都不想下车了。”

    他捏她鼻头:“小傻瓜。”

    一个周末仿佛一个世纪那么长,又仿佛一个刹那那么短。篮球赛没有分出胜负,不知还有没有下一次的机会,再赛一场。

    回去后,章家明和张哥之间的事儿,他都没再让她过问,让她专心学习,别的都不用她管。月底便是期中考试,除了宋欣的成绩下滑,大家都保持得不错,陆风还冲破千年老二的魔咒,坐上了年级第一的宝座。

    那天,高一是午饭后出的成绩,比高二早了一些,陆风看了年级榜后一路上楼冲刺到了高二一班的门口,拼命冲安安招手,半天才喊出她名字。

    “怎么了?”安安出了教室,见他一脸激动。

    陆风拉着她就往楼下跑,下楼梯时安安想到了,慢下脚步问:“这次你第一?”

    陆风不说话,一直把她生拉硬拽到高一贴榜的地方,才停下来大口喘气。

    安安扫了一眼榜单,抿着嘴笑:“想吃什么,替陆叔犒劳你。”

    他歪头想了下:“我犒劳你吧,你那秘籍挺管用。”

    安安笑笑:“行,那我不客气了。”

    “客气啥,叫上他们,周六中午。你回吧,我得给我爸打电话去,这会儿能在单位。”

    安安看着他背影笑,都能想到他在电话里会得意成什么样儿。

    突然想起什么,急忙叫住他:“换一天吧,周六不行。”

    “为啥?”陆风剑眉微蹙,“啥事儿都得给哥让路啊,哥扬眉吐气一回容易吗?”

    “周六是……章家明生日。”安安犹豫一下说。

    陆风撇撇嘴:“那正好,一起过,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别总想着二人世界。”

    说完没给安安反驳的机会,一溜烟不见人影。

    周六中午,大家特意没有去学校附近吃饭的地方,离张记近了,都怕触景生情。那副黑炭般的空架子像没了灵魂的躯体,一直死气沉沉,连带周边走过的人都不自觉地绕开,像是怕沾染了什么不好的东西。

    离着学校远了,加上刚刚考试结束,大家都很放松,除了宋欣有点闷闷不乐。古丽敏安慰她:“就只是数学没有以前好,问题不大。”宋欣学习上一直挺努力的,但总是收效甚微,时不时还来个退步,她有些灰心:“别的也不好啊,一直不好而已。”

    安安上午已经在教室和她一起过了一遍所有的卷子,这会儿把水杯递给她:“下周开始帮你把以前的漏洞补一补,别着急。”宋欣一直对安安很信任,抬头问她:“时间还够吗?咱们都快高三了。”安安认真说:“就是高三了,也有时间,何况现在还没到。你别给自己那么大压力。”

    李桑从身后搂住宋欣脖子:“宋欣,高兴点。咱们学霸一出手,保你成绩跟猴子似的,蹭蹭往上蹿。”古丽敏白她一眼:“你什么时候成绩也能蹿一蹿啊,我发现你心是真大。”李桑吊在宋欣脖子上:“心大点有什么不好,我要心不大,怎么跟你们混,一个两个都学习好,就连该死的陆风这次都第一了。”

    “李桑你又在背后骂人啊,离老远就听到你嚷嚷”,陆风拎着蛋糕推门进来,章家明跟在后面。

    李桑难得有点难为情的样子:“你怎么那么会挑时候。”

    “今天心情好,不和你计较。”陆风推着章家明坐到最里面,“来来来,寿星上座啊。”

    章家明从善如流地坐下,伸出手臂冲着坐在门口的安安淡淡招手:“过来。”

    安安起身坐到他身边。

    陆风哼了一声:“安安,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听话呢?”

    章家明唇角微勾:“风哥,能不能别总这么挤兑我们小姑娘?”

    “行”,陆风拖着长声,“今天你老大,你说了算。”

    那天的氛围特别好,大家都特别高兴,天南海北的聊。陆风讲了一会儿高一的八卦,就开始讲他和安安小时候的趣事。在山上误把狗当成狼,吓得他一路滚下小半个山坡,倒栽葱似的扎进草丛,安安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拉起来;听老人说,七夕的晚上,在黄瓜架下能听见牛郎织女的悄悄话,俩人蹲在里面半小时,悄悄话没听到,身上的蚊子包加一起上百个;小学时有一次两家大人都不在家,安安主动请缨做午饭,豆角没炒熟,不是大人及时回来,估计两人都得进医院……古丽敏说起爷爷眼疾治好以后在家里写自传,几个月过去了,写了三页纸,还等着她回家给他校对;李桑讲了好多她寒假时学主持时候的事,就连宋欣也说了好多话。

    聊到兴起,陆风又开始要酒喝。

    “等会儿再喝,先吃蛋糕吧。不然一会儿你们喝了酒,这事儿就忘了。”古丽敏提议。

    “对、对”,陆风一边拆蛋糕盒子,一边指着安安,“你说你啊,就是从小被两家宠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真真是把你惯坏了,该你想着的事儿你都不想着。”

    安安瞪他一眼,但是没反驳,站起来摆蛋糕,插蜡烛。见她动手,其他人都有眼力的停了手。

    章家明饶有兴致地看她一根根把蜡烛插好,拉她坐下。

    大家唱了生日歌,章家明许愿的时候,安安忍不住偷偷看他。他今天话不多,但是她感觉得到,他挺开心的。少年长睫轻垂,侧脸的线条在他认真许愿的表情里格外干净、清朗。烛光闪跳,忽上忽下,安安的心也跟着不规律地跳上跳下,好像无论看多少眼,都看不够。

    等章家明吹灭蜡烛,给大家分好蛋糕,陆风一边吃着蛋糕一边毫不客气的揶揄安安:“安安,刚才你那花痴犯得有点明显啊。饶是明哥帅了点儿吧,你也不能这么旁若无人的吧。”

    安安被他说红了脸:“要你管,你不是要喝酒吗?”

    陆风笑笑去点酒。

    安安感觉到章家明也淡笑着看她,脸便更红了。

    酒倒满时,章家明先站起来:“风哥,敬你。祝贺啊,考了第一名!”他举举杯子,“还有,小姑娘脸皮薄,别老欺负她。”

    陆风不好意思地笑笑:“行,知道她现在有人护着了,说不得了。”然后突然认真起来,“明哥,和你说,我欺负归欺负,从前可是没少护着她。这从今以后,就正式交给你了啊。我能欺负,你不行。要哪天你让她伤心了,我可是代表两家不答应的啊。跟你说,有一次我把她惹哭了,我爸生生锤了我两天。”

    这话说得像玩笑,实则十足的认真,大家都听得出来。

    章家明一饮而尽:“放心。”

    陆风也学他的样子,喝光了杯子里的酒,喝完顺了半天气。

    大家又开始说了起来,排列组合似得换着人对话,感觉怎么组合都有说不完的话,聊不完的天。

    安安问章家明:“我能喝点儿吗?”

    “我也想喝。”李桑跟在旁边说。

    章家明笑笑:“想喝就喝。”

    距离上一次,他带着这几个女孩喝酒,就快有一年了。那会儿是古丽敏最艰难的时候,也是几个女孩儿都很无措的日子。如今想起,似乎当时的事情好像没有那么艰难了。现在的古丽敏,平和了很多,尽管大家都没再提那些过往,但都觉得她是真的放下了,过去了。这一年,她专注在学习上,成绩在文科班一直在年级前十。想来,真让人开心。如果那个骇人的下午,她真的一去未回,那这几个女孩儿失去的又岂止是一个要好的朋友,或许日后就没有这尚能维持纯粹、美好的日子了吧。

    甜的苦的,全在酒里。章家明都说了,想喝就喝。于是,安安就有点喝醉了。好在大家都不是任性的人,醉意都不浓,于是分三批偷偷摸摸回了宿舍。

    到楼下时,章家明嘱咐安安:“回去睡一觉,喝点水,晚饭时我在楼下等你。”

    点头的动作让安安有点头重脚轻。

    章家明无奈地笑,嘱咐宋欣:“帮她订个闹钟。”

    宋欣真的给安安定了六点钟的闹钟,只不过安安在那之前就醒了。起来洗了脸,感觉酒意散去很多。

    一边下楼一边在心里教训自己:哪根筋没搭对,喝什么酒,今天是你男朋友十八岁生日诶,你还能再不靠谱点吗?

    楼下等她的人,一如既往的坐在老位置。

    不管什么时候,什么境况下,她每次从他身后看过去,知道他在等她,就会觉得心里特别、特别的安稳。

    他听到脚步声,站起来冲她笑:“小酒鬼。”

    安安没反驳,抿着嘴巴,心里想着,晚上回去要把自己的小字名号统计一下,看看他到底能给自己起多少个名字。

    “对不起,今天不该喝酒。”她柔声道歉。

    “干嘛说对不起,想喝就喝,多大事儿。”已经出了校门一段,他拉过她的手,“不过,只有我在的时候可以喝。”

    “嗯”,安安乖巧点头。

    喝了粥,舒服很多。天色暗了下来,两人沿路溜达。说也奇怪,没有商量过,一切却好像都在延续一年前那个未完的轨迹。他们慢慢走在路上,而路的前方就是他们一年前曾经约了要去看月亮的地方。这会儿的路上依旧如一年前般安静,头顶电线的丝丝声犹在,空气中的紫苏味道虽比那时淡了一些,但还是隐约可闻,清香四溢。好像那场未完成的约会就在昨天,又或者今天就是那次未完成的约会,时间并未过去一年之久。这种恍惚的感觉让安安有点沉迷,又有些错乱,是不是真的喝多了酒?

    她问:“去年我写的那张约会时间的纸条还在吗?”

    他答:“在。”

    她说:“今天算不算兑现了啊?”

    他答:“算。”

    两人相视而笑。

    月亮弯弯地挂在天边,这或许是和那夜唯一的区别。那夜,是轮满月。

    但又怎样呢?浪漫未减,美妙依旧。

    那座小桥依旧静静伫立着,桥下河水潺潺,叮咚作响。微风把远处山林的静谧、近处流水的清脆融在一起,清新的味道充溢在幽蓝的夜空下。一切,都刚刚好。

    “安安”,他在身后拥着她。

    “嗯?”

    “我的礼物呢?”他问。

    中午大家一起吃饭的时候,他们都有生日礼物送他,三个女孩合送了一份,陆风恶作剧般地买了最厚的两本物理化学习题集给他,让他再接再厉。他这次小步慢进,成绩进了前六十。百名以内,大幅度的进步还是挺不容易的。她已经很开心了,这个成绩想保证未来去一个城市,难度就不大了,这应该就是她今天特别高兴的最重要原因,也顺便理解了为什么爸爸在家喝酒时总会说一句:今天高兴,喝点儿。

    只不过在大家都送了礼物后,她却怂了,小声问章家明:“我可不可以晚点单独送你?”

    大家起哄不同意,章家明力排众议:“行,你想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

    这会儿,她慢慢吞吞地把手里的袋子递给他。

    那是他寒假闭关复习期间,除了学习外,干的唯一一件事:和妈妈学着织了一条围巾给他。

    最简单的织法,浅浅的蓝色。

    章家明拿出来时,眼里的喜悦神色如孩子一般:“你织的?”

    她轻轻点头时,他把围巾戴在脖子上:“好看吗?”

    安安笑着往下解:“你不热啊。”

    他不让解:“不热,戴一会儿。”

    俩人都扶着桥栏杆看月亮。天上一个,地下一个。如钩的月影映在河里,被河水一瞬冲开,银色灿灿流淌开,渐行渐远。

    他拉过她的手,再环上她的腰:“清醒了吗?”

    “嗯,很清醒”,安安说,“酒劲儿过了。”

    他弯着眉眼:“安安,我今天十八岁了。”

    “嗯,我知道。”安安看他,月光灿灿入了眼,他眼里闪着柔和又坚定的光。

    “我有很重要的话想和你说。以前不敢说,今天,我觉得可以说了。”他说。

    “什么?”安安问他,眸子里如清泉般透亮,秀气白皙的小脸因为和他距离过近而染上一抹轻巧的红晕。

    他把她抱进怀里说:“安安,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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