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158.想法化雨灰鹰

    今日有雨。

    陆昭昭坐在屋檐下，躺椅上，呆呆地看着眼前的雨幕，第无数次在内心询问自己：

    我干嘛这么手贱呢？？

    很显然，这场雨不是自然落下，而是【神通：唤雨】的功劳。

    新得到了技能，陆昭昭手很难不痒痒。跟茶凉二人稍作了解释，看大家没意见，就浅浅尝试一下。

    万万没想到，或许是环境太合适了，第一次使用这个神通，就瞬间唤来了一场大雨。消耗灵力很少，持续时间很长——一看架势，就知道今天又白费。

    就很恨。

    陆昭昭很忧伤：本来她还想着，屋子建好了，可以出去走走呢……

    结果，半天浪费给万法秘卷，半天浪费给雨。这能怪谁呢？思来想去，得怪万法秘卷，要不是它薅了这么个神通，怎么会这个亚子呢？

    陆昭昭于是戳了戳万法秘卷，恨铁不成钢：

    “你就不能薅点有用的！这里经常下雨就薅下雨神通吗？那这里植物那么多那么壮，你干嘛不薅个园艺精通……”

    万法秘卷：？

    也就是它只是个有灵性的道具，但凡是个高灵智的，早就满脑袋问号：

    又不能薅太好的——会招雷劈；又不能薅太差的——会被念；当个万法秘卷，怎么就这么难？？

    “昭昭。”

    陆昭昭抬起头。苏栗衡正把一盒糕点放在木桌上：“左右闲着无事，不如来吃些点心？”

    忽略这场雨是手贱自己招来的，其实这个午后还是挺美好的。

    在木屋檐下，吃着下午茶，看淅淅沥沥的雨。恍惚有静谧安逸的气氛。或许雨就会给人这样的感觉？小一点的、不是雷暴雨的话，听起来就格外的令人安宁。

    “明天，我们做什么呢？”

    今天估计没戏了，但明天还是可以考虑一下的。陆昭昭来化雨秘境的目的已经达到——虽然这个神通没什么用——她看向其他三人：“你们来这里，都有什么目标呢？”

    三个少年都停下动作，看向她。

    “说的是……来化雨秘境的目标吗？”

    茶凉有些迟疑：“嗯……感觉你们猜得到。对于我们御灵宗来说，除了历练和采集资源，就是想办法契约灵兽了。”

    “不过，”他苦笑一声：“我现在这样肯定是不行了。”

    陆昭昭同情地看他一眼，看向其他人。

    “狩猎，采集，没什么。”

    迟星文缓慢地擦着剑。他的目标很简单：磨砺剑术，搞钱，还有……保护陆昭昭。这三者现在都能达成，实在没什么奢求了：“就这样。”

    于是少女的目光又挪向最后一个少年。

    “我的话，和茶凉道友差不多。”

    苏栗衡温和笑笑：“化雨秘境植被众多，我一路有注意采集各类可入药的灵植……倒是也没有非常必要的目标。”

    他正在沏茶，动作优美而流畅，显然精通茶道。不一会儿，茶香袅袅。

    “化雨秘境湿气过重，我沏了些薏仁茶，可除湿气，来喝一点罢。”

    有点心吃，有茶喝，真好的一个下午啊。陆昭昭托着脸：“你们不想到处走走吗？”

    她看向苏栗衡：“栗子——从实招来。你们谷里有没有让你们找缠心仙霖、雨霖妖土、天凤藤……之类的东西？”

    苏栗衡：“唔……”

    她目光灼灼地看着他，他真是不想撒谎：“……嗯。但只是提了提，毕竟这类珍稀灵植，不是长在险处，便是有守护异兽，再说方位也不确定，并不一定找得到。”

    反倒一些比较常见——但只有化雨秘境才有的灵植，才是他们这次的首要目标。苏栗衡不算撒谎，事实的确如此，只是……他也没说，身为谷主亲传，他最好还是能证明一下自己的实力。

    有个厉害师父是好，但享了这个名头，也得担起责任。苏栗衡没有和同门聚首倒还不算什么，但他如果此次没有什么很拿得出手的收获，恐怕还是会招受一些微词的。

    但他并没有说。

    “是——这样吗？”

    陆昭昭歪了歪头，也没多想：“但是——如果能找到的话，是不是也可以试试看？”

    说起来，她这次进化雨秘境，虽然首要目标是让万法秘卷薅羊毛，次要目标也不是没有。化雨秘境中多半的资源对她没用，或有等位替代品，但也有一些，是说不定能用上的，比方说缠心仙霖、天凤藤……此后如果给飞虹重铸，它们会是很好的备选材料。

    本命剑本就需要次次重铸，千锤百炼，才能时时跟得上主人的进步。

    只是，此前因为茶凉，陆昭昭没有考虑外出找寻这些灵物。但现在不一样了，现在——有四个人，如果留下一个，另外两个就算出门几天，也不会有问题。

    当然，倒霉茶凉就不用提了。

    从储物袋拿出地图——一张温影承之前给的，一张这几天迟星文画的附近地图，陆昭昭把它们铺在桌面上。

    “秘境里有两大片雨林区，两条大河，皆穿越雨林，通向入海口。”

    她葱白的指尖落在地图上：“虽然不确定我们在哪一片雨林区，但大同小异。”

    “缠心仙霖、天凤藤、雨霖妖土、虎尾真芝……都出自雨林区。”

    指尖轻点，轻巧地划到一处：“去除其中生长环境要求不严苛的……缠心仙霖，出现在水系灵气极度浓郁的地方，常伴随伴生灵植缠心仙草出现，可能会出现在河中。”

    “雨霖妖土，出现在水系与土系灵气极度浓郁的地方，容易吸引土系异兽在附近栖息生存，特征为其所在之处，不会生长过于高大的植被，如果附近有，我觉得很容易发现。”

    “天凤藤，只生长在天凤树上。天凤树是一种很特别的树，常出现在凤叶梧桐林中，会吸引禽类异兽。我觉得如果往怒睛鸡出现的方向去找，可能会有发现。”

    “考虑到附近的地形……”

    陆昭昭点了几个方向：“……这边，这边，这边，有可能能找到一些东西。只是有可能。”

    一个大概的方向，并不确定。但陆昭昭还是有点自信——有【福星高照】在，即使找不到目标物品，收获也不会太小。

    这就是有保底的好！

    “所以——”

    她期期艾艾地看向三人：“……等雨停了，要不要出去探险？”

    下午，雨停了，但时间已不早。此时陆昭昭已经因犯困栽倒，茶凉撑起拐杖，困难地往营地外移动了一段距离。

    苏栗衡在炮制药材，迟星文外出。茶凉拒绝了苏栗衡的帮助，艰难地找到合适的位置，取出一枚木哨。

    棕黑色的木哨。凸起花纹的表面如焦炭般漆黑，凹陷的部分却像烈火般鲜红，古朴而神秘。少年摩挲了一下哨身，轻轻放在唇边。

    “——”

    清脆的哨声，并不十分响亮，但如鸟鸣般悦耳。少年闭着眼睛，将灵力注入其中：

    “——，————，——”

    有节奏地吹响，在御灵宗秘法的运转下，灵气随着哨音向四周飞射。少年的面色隐约变得苍白，似乎使用这件法器对他来说也有着不小的负担；但他仍坚持吹奏着，直到额头溢出汗珠才将将停止。

    “……呼。”

    抬手擦了下额头的汗，感受着所剩无几的灵力，茶凉只能苦笑：

    以筑基六阶的实力，也只能用这御灵哨两三息的时间么……

    其实，他本没想过要动用这个。身为御灵宗宗主之子，他不缺好东西，但这枚御灵哨不同……这是他身为宗主的母亲，在年轻时使用的法器。

    当然，她的年轻时，指的并不是十几岁的少年时期，而是差不多一两百岁的时候。所以这件法器，也压根不是给筑基期萌新用的，只是一个母亲对孩子的厚望与宠爱，才将自己已经退休的法器赠与了他。

    从收到这件法器，茶凉只用过一次。与其说用，只是因好奇，稍作了尝试。只一次，就差点把体内灵力抽干，从此束之高阁，只当精神象征。

    但是……

    少年叹了口气：如今，是不得不用。

    陆昭昭想出去。是的。他非常能够理解：人家小姑娘本来好好的历练，途中却捡了个麻烦，她心善，愿意关照他，但不代表她只能照顾他，就不做自己要做的事了。

    如果不是断腿，茶凉也非常希望能陪她一起走走，一起探险，一起战斗……一起做什么，都很开心。但事实是……事实是，他知道，他是她的累赘，一直都是。

    他知道。所以他不会阻拦，反而很希望她不要太顾及他，尽可以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但是——

    茶凉知道自己很难陪伴她。

    即使有甜木薯，断腿也还需要休养，想真的在行动力上追上正常人，是不可能的事情。就算赶路没问题，一旦出现什么意外，他会成为她的弱点。

    但他又无法接受，他不能陪伴她。

    不能接受。迟星文也好，苏栗衡也好，显然都对她有心思。无论他们中的哪一个——或者两个——陪伴她出行，茶凉都觉得心中像有小虫密密麻麻地啃噬，咬出细小的空洞。

    他明白那种感情，那是焦虑与嫉妒。

    男女之情，很难说的。像他只认识陆昭昭短短二十天，就已经这样……这样喜欢她了。万一他们途中发生个什么，茶凉觉得自己真的是很难接受；而除去这点，他也会很担心陆昭昭自己的安危，她毕竟只是筑基三阶，才十五岁的小姑娘……

    嗯，这段时间的相处，一些闲谈，已让他知道，她原来才只有十五岁。

    才十五岁的小姑娘，在修士里与小婴儿也没多大差别，比他还小两岁呢。茶凉怎么能放心呢？所以——

    天空传来一声高亢的鹰唳。

    茶凉抬起头，只见一道黑影，遮天蔽日般降临。那是一只巨大的鹰，通体黑灰，身长数米，喙角尖呈弯钩状，一双鹰目目光炯炯，冰冷而锐利。

    这是一只猛禽。

    它自远方来，听到了奇异的召唤。在空中盘旋了一阵，确定了方位，俯冲而下，落在少年身前。

    审视着他。

    审视。虽然异兽不通人言，但茶凉能感受到。他没有试图沟通，也没有动作，只是平静地凝望着它，不傲慢，也不畏缩。

    他似乎能感受到，来自这只异兽的轻蔑。啊，是的，他在过去的人生中，已经无数次感受到了；茶凉也能够理解，这头鹰为何会轻视他。

    修为不如它，又断了条腿，凭什么成为它的契约者——哪怕是临时的契约者？

    有一瞬间，茶凉想起御灵哨的作用。

    御灵哨，是御灵宗常见法器之一，运用秘法，借助哨声，可以达到很多与御兽相关的目的。而茶凉方才所吹奏的简短音节，作用为【呼唤】。

    在哨声所能及的范围——并非只是耳朵能听到的范围，包括法器本身的增幅——之内，唤来一只合适的异兽/灵兽，为哨声主人所驱使。并非强制性，需得双方情愿——通常在这种情况下应召而来的异兽，性格较为温顺，或本身也有事相求。

    眼前的这头鹰，修为高于茶凉，目测也许有筑基八阶，其锋利的喙与爪证明其猎食者的身份。看起来不像是温顺的一挂，那么，也许它有什么心愿吗？

    唤来异兽，不代表达成交易。如果想与它契约，或许可以从这点入手。但这并不是第一要做的事，第一要做的事是——

    茶凉看着巨鹰，清楚地意识到：

    他要得到它的【认可】。

    野外的规矩很简单，适者生存，强者为尊。一只筑基八阶的猎食者，是不会轻易向筑基六阶的弱者屈服的，虽然御灵哨确保了来者不会有太多恶意，但未必没有突然翻脸的可能性。

    换句话说，茶凉做这件事不是没有风险的，但他很平静。

    “需要……看看我的实力吗？”

    从巨鹰冰冷的目光中，他有所了悟：“好的，那么……来吧。但是，请稍微离远一些。”

    这里离营地太近……

    他垂了垂眼睛：“别……打扰到她休息了。”

    陆昭昭起来时，结结实实被吓了一跳。

    “这……这是……”

    她不太确定，审慎地对比了一下记忆：“……化雨灰鹰？”

    听名字就知道，是化雨秘境特有品种。算是比较珍稀的一类了，体型也很化雨秘境，相当高大，甚至比木屋还高。

    缩着翅膀在一边，跟自闭似的，怪可怜的。难道是错觉？怎么感觉羽毛还秃了那么一块……

    但陆昭昭的第一反应，其实是看了一眼空空的——为甜木薯准备的棚子：“……甜木薯呢？”

    “它没法和灰鹰相处……异兽的压迫力太强了，寻常野兽承受不住。”

    茶凉说：“我让它回家了。它离家出走也很久了，如果想离群，还是和家人说一声更好。”

    “别担心，”他说：“它是野象，有自己生存的能力。”

    “噢……”

    陆昭昭又迟疑地看向他：“你……咦？！你受伤了？！”

    原本就是一条断腿，现在形象还更凄惨一点，脸上多了块纱布。陆昭昭担心地跑过去，被苏栗衡状若无意地中途挡了一下：“……不是重伤，我已帮忙处理过了。”

    “是吗？但是，怎么回——”

    怎么回事……似乎好像能猜得到。陆昭昭又扭头看那只灰鹰，这次带了点敌意：“是不是它？！”

    化雨灰鹰：“……？”

    异兽的智慧不算高，但修为越高，会越聪明。感受到敌意，化雨灰鹰是很想做点什么来证明自己天空霸主的地位的——但看了一眼腼腆笑着的棕发少年，它低下了头。

    好鹰……不跟人斗。虽然很少见这种奇怪的两脚兽，但灰鹰对这种生物的印象还挺深刻的。

    一次，是大约五十年前，它还很小的时候，曾目睹过这种两脚兽绞杀强大的异兽，留下了深刻印象。

    一次，就是这次。应某种奇妙的呼唤而来。那个瘦弱、断腿的雄性两脚兽，它其实一开始真没看在眼里，甚至是很失望的：这么个小东西，难道真能帮上它的忙？

    思想的转变，大概是在它不愿意换地方，当场就要试试这小子成色的时候。鹰的目光很锐利，异兽的记忆力也还不错，所以灰鹰能够胆战心惊地想起，当时少年忽然沉下的面色。

    “我不是说了吗？”他甚至还在笑：“会吵到她的。”

    之后的事……不想回忆。

    鹰的性格很刚强，但野外的异兽该怂会怂的。不管那个人类雄性是否借助了外物的力量，输了就是输了，没什么好说的。愿赌服输，他展现了实力，它认可了，所以现在它在这里，并且忍气吞声。

    当然，忍气吞声的另一个原因，来自于粉发人类雌性肩膀上的小猫。

    虽然很奇怪，但当那只猫随着搭档的敌意开始对它产生敌意的时候，灰鹰感受到了一种莫大的恐惧。野兽的危险雷达嗡嗡作响，于是它缩了缩头。

    “没什么，切磋而已。”

    最后，反而是戴着眼镜、一条断腿的棕发瘦弱人类雄性解救了它。他微微笑着：“想要驯服异兽，总会有些波折的。”

    陆昭昭想想，能够理解，但是：“怎么突然想到要驯服化雨灰鹰……具体是怎么回事呢？”

    对此，茶凉只是腼腆笑着，轻轻拍了拍身侧的位置。

    “到这里来，我慢慢与你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