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真的？”宋清眼睛亮起，闪着热切的光，“三小姐的话可是当真？”
“自然当真。只要答应离开世子哥哥，永远不再纠缠他，我……”
“我答应。”话还没说完，宋清就急不可待地拉着宋知淑的袖子，用力点头，“只要有钱拿，我一定离开世子哥哥。”
这样的宋清，让宋知淑恍惚间以为看错了。一年多来没办法的事，如此轻易就解决了么？宋清就这么爱钱？不过她素来没什么银子，过的十分清苦，爱钱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吧……宋知淑很快道：“你等着，银子明天送到，可记着你答应我的话。”
宋清看着她离去的身影，想到五百两银子，感到美好的生活在向她招手。
她刚才撒了谎。世子是送过原主礼物，可贵重的她都没要，至于所谓的“接济”也被原主拒绝了。这位侯府嫡女，过得清苦，心里却有种奇怪的倔强。在得知赐婚后，她连那些并不贵重的礼物也都还了回去。这绿松石手镯是世子道歉的礼物。他从不服软，却罕见地对她说了抱歉，而她，终是舍不得离开。
都赐婚了，还来撩拨她？脚踏两只船，妥妥的渣男。
宋清伸手到暗格中，拿出那本册子，那是原主留下的一本札记，相当于一本日记，讲的都是些琐碎小事和当时的心情，宋清越看就越替原主不平。
在书里，故事都是第三人称加上帝视角，宋清对原主虽抱有同情，但更多的是觉得此人优柔寡断，无比窝囊。现在，札记里是第一人称，那些原主心里的压抑和痛楚扑面而来，可谓字字泣血，宋清的情绪和记忆也被牵动着，心里觉得沉重。
尤其是原主和渣男的一段感情，本来只是他们两人之间的秘密，除了思思，并无其他人知道。后来被宋知淑发现，她原本就不太平的日子越发酸楚。宋知淑以前对原本只是看不起和卑劣的欺压，后来发现这段感情，才生了恨意，常常折磨她。原主一腔悲愤，没法说与旁人听，只能自己忍着，不得疏解，身体就这么一日日地垮下来。
宋清看了一会儿，心中就烦闷不已。她关上暗格，起身看向铜镜中的自己。
那是一张清瘦而苍白的脸，脸上两道鲜红的五指印，双唇毫无血色，头发散乱地披着。她又摸了摸自己胳臂，几乎都能摸到骨头，这样病态的身体……
就因为一月前知道了渣男和宋知淑被赐婚，所以接受不了这个打击，郁郁寡欢，日渐消瘦？将自己搞成这个样子，不争气。
宋清暗暗咋舌，不就是一个背信弃义的狗男人，有什么好留恋的。
叹息过后，宋清在屋子里转了几圈，一边熟悉环境，一边将方才被打乱的东西整理好。忙活完后，她这才意识到，屋子里居然没有丫鬟……
打开衣柜，宋清再次暗骂几句。衣裳拢共不到十件，除两三件丝绸质地的是穿着进宫见人用之外，其他的料子都不好，摸着很糙。颜色也是满目的白色和青绿，还真是品味单一。首饰更别提了，就一个簪子、两副耳坠、一个镯子。恐怕上京城的高门大户里，没有比这更穷的小姐了吧。
她挑了件青色的纱裙穿好，走到门边，对着阳光眯起眼睛，感受着温暖的光。适应后，院中几个丫鬟小厮纷纷朝她行礼。宋清一打听，才知道丫鬟思思去外面买药了，而小红则不见了人。
小红……宋清听到这个名字，瞬间心情就不那么美妙了。
她记得书里面，原主很宝贝这东西，不让人知道，却被宋知淑发现后强要。原主一直不肯给，惹恼了宋知淑被扇巴掌，结果思思被波及，还受了伤。最后，原主被迫将手镯交了出去，好几个夜里都在哭。后来，虽然手镯又回到了她手里，可到底没有从前的心情了。
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这个名叫小红的丫头，只为了讨宋知淑欢心，将原主有绿松石手镯一事告诉了宋知淑。怪不得方才人不在。身在曹营心在汉，这汉都来逼宫了，这人可不得躲一躲么，万一露馅可怎么办？
“三小姐。”
沉思中，来人已出现在院中，福了个身，眼睛不自然地躲闪，甚至都不敢抬头看她，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正是小红。“奴婢听说二小姐来过了，大小姐还好吗？”
好不好的你自己心里没数么……肚子咕咕叫了起来。宋清又饿又闹心，无比烦躁，正想要赶她出院子，倏然又想起什么，便改了主意，不动声色地挥手打发她去厨房拿午饭。
很快，有人提着食盒进了屋子。宋清心想这也太快了些，抬头一看是思思。看到她的那瞬间，思思微微睁大眼睛，快步走来，连手里的食盒都忘了放下。思思惊慌失措地道：“大小姐，您的脸是怎么回事？”
“被人打了，没事。”宋清淡淡道，说话时不由“嘶”了一声。思思觉得难过，想要安慰她，却想不出应该说些什么，唯有找出药瓶，给宋清擦药。
冰凉的药膏覆在红肿的地方，那股火辣辣的痛感减轻了不少，她的心情也好了一些。
涂完药后，思思问起地面上毁掉的镯子，宋清几句话带过了。思思看着她无所谓的模样，以为她在故作平静，温声安慰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宋清催着她布菜。
一个煮好的鸡蛋，和一盘鱼肉，这是一个人的分量。记忆中，似乎厨房每日送来的饭菜都是粥、馒头、青菜，很少会有鸡蛋和肉，并不因她是小姐而有所优待，甚至连普通下人的饭菜也不如。
宋清顿时意识到，这是从外面买来的。而且思思胸前本该挂着坠子的地方空空如也……为了给自己买药和食物，思思将父亲留下的坠子给当了？……宋清想到这点，心里涌上来一股难言的情绪。
布好菜后，小红也回来了，从厨房里带回了午饭，依旧是白粥、馒头和青菜，不见一点荤腥，看着就十分没胃口。
原主性孤僻，但骨子里对热闹的人间烟火有深深的向往。三人一起同桌吃饭，这是她从小立下的规矩。小红借口干活先溜走了，留宋清和思思吃饭。思思只是埋头吃馒头和青菜，不肯碰鸡蛋和鱼。
“你若不吃，我也不吃了。”宋清放下筷子，执拗地道。
思思沉默了下，然后伸出筷子夹了一小块鱼肉。宋清满意地笑笑，跟着加了一块。鱼肉刚吃到嘴里，宋清就嘴角的笑容就凝固了。
看着没什么颜色，想着肯定是清淡的，可是这也太清淡了吧……完全尝不出盐的味道，还有一股淡淡的腥味。
思思也微微怔住，然后低低地叹气道：“是奴婢没用。”
“没有，没有，很好吃。”宋清忙点头，象征性地扒拉几口，又喝完了粥。这顿饭算是吃完了。
跟修行似的，心酸。
用过饭后，思思又开始熬药。宋清被迫吸了一个下午的中药味，感觉人都快要晕过去了。药碗送过来时，宋清闻到那十分浓烈的药味，几乎生出拔腿而逃的冲动。但是考虑到自己如今虚弱的身体，宋清还是一脸视死如归地捏着鼻子喝完了。
药里似乎有某种催眠成份。她喝完没多久就觉得困，连晚饭都没吃就睡了过去，一觉就到了第二天早上。
或许是心里不再郁结，或许是药效太好，宋清这次醒来，明显感觉身子比昨日好了许多，恢复了精神，站起来没那么累了。往铜镜中看去，气色好了一些。
还是同昨日一样的好天气。日光温和，玉兰盛开。宋清就端了凳子，在院子的玉兰树下坐着，专心致志地看昨日没看完的话本。
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手中的札记上落下一片阴影。几张黄白纸落下来，一角被风吹着微微打着卷儿。
是银票。
“五张，每张一百两，你点点。”
“三小姐守时，佩服。”宋清笑道，十分谨慎地唤来思思点银票。思思看到五张银票时双目瞪大，不敢相信。她掩住内心的震惊，一张一张地看过去，确认无误，最后交还给宋清。
宋知淑看着宋清让人检查银票的样子，心里冒出来四个字：不上台面，临走时不忘冷哼道：“记得答应我的事。”
“当然，说到做到。”
宋清心情极好，条件反射地想吹个口哨，结果气流送到嘴巴，只发出噗的一声。她表示甚为遗憾，这具身体不会吹口哨。
她抽出两张银票交给思思，定定地道：“把你的坠子赎回来，剩下的留着。”
“这……”思思哑然，忙推拒道：“不，不可，这太多了，那坠子赎回也只要几十两罢了。大小姐不能……”
宋清打断她的话，沉声道：“思思，你若当我是大小姐就听我的，别跟我生分。”
思思动容。半晌，她低低地道：“好，我替大小姐保管着。”
“这就对了。”宋清笑了笑，将银票收好，然后小手一挥，“快，换衣裳，出府去！“
思思“啊”了一声，“去干什么？”
“逛街！”
宋清笑起来，一双眼睛清澈又明亮。
她们从绮兰院出来，一路往后门走，路上碰到丫鬟仆妇，纷纷投来诧异的目光。而宋清恍若没看到一般，拉着思思出了门。二人乘着雇来的马车，在马车的吱呀声中慢慢朝着热闹的街市行去。
一路上，宋清撩起帘子，不住地向外面张望着，兴奋地观光。思思忧心地问道：“大小姐，您没事吧？”
“没事啊。”宋清头也没回，顺口道。
“那……真的不需要戴面纱吗？”
一年多来，原主每次出门见渣男，为了不被旁人认出，总会戴上面纱，成为人群里的透明。
提到面纱，与渣男那些从前相处的情景一幕幕地浮现，宋清心里揪起来，又感受到那丝丝的疼痛。她晃了晃脑袋，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又湿润的风，终于将那情绪赶走，恢复清明。她耸耸肩，轻笑道：“不戴，我又没做错事，没什么羞于见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