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对不起
顾惜夕暗暗一惊，萧离尘实在太敏锐了，可眼下……即使是再拙劣的戏码自己也得演下去，“还请殿下慎言，此话要是传了出去，我一介弱质女流将会面临何种境地，殿下可考虑过？”
萧离尘眉头微拧，弱质女流？弱质女流会让一向杀伐决断的他常常感到束手无策？在萧离尘的眼中，眼前这弱质女流可抵千军万马。
“郡主放心，有本殿在，无人敢乱说话，真相是何本殿只需看一眼即可。”语毕萧离尘就更进一步，伸出手来欲撩开纱帐。
“萧离尘，你住手！”顾惜夕急道，现下想让萧离尘离开已是不可能，只好能拖一会是一会了。
萧离尘的手僵在了半空中，心中已笃定帐内必有蹊跷，“郡主如此百般阻扰，岂不是在欲盖弥彰？这塌上的……就是本殿要抓的刺客，对吗？”
顾惜夕嗤笑一声，“殿下的想象力还真是丰富，我既已嫁给王爷，自当是一心侍奉夫君，又怎会再与其他什么人有所往来？”
萧离尘眸光暗了暗，语带寒意，“郡主不要再胡闹了，本殿执意要看，郡主是拦不住的。”
知道硬拦是拦不住的，顾惜夕暗道不好，该怎么办？千钧一发之际，顾惜夕忽感被一股力道强势一带，就落入了一片温热之中，是萧瑾衍的胸膛。还没等反应过来，一瞬天旋地转之后，位置交换，顾惜夕被萧瑾衍压在了身下。
顾惜夕一脸讶异地看向萧瑾衍，见他呼吸平稳，神色已如平常，这是……恢复好了？
萧瑾衍眸中淬光，嘴角扬起一抹温润的笑意，低沉略带磁性的嗓音响起，“让王妃受累了。”夫君？就是这两个字让意识模糊的萧瑾衍陡然转醒，很快明白了当下的状况。
利落地翻坐起身，顺手一把扯过锦被将顾惜夕盖好，再侧过头来，视线投向了萧离尘。此刻，萧瑾衍漆黑如墨的瞳仁里透着些许不悦之色，冷声道：“皇侄好大的阵仗，以往皇兄亲临本王府上亦不会带人随意闯入内室，本王竟不知太子如今之势已凌驾于天子之上了。”
萧离尘一时间脸色难看至极，竟真是皇叔。即使隔着纱帐，萧离尘也能清楚看到里面的人额角、胸膛布满了丑陋异常的纹路，这还是他第一次这么直观地瞧见萧瑾衍身上的疤痕，真正算得上是令人头皮发麻了，而素素却需天天面对这样的景象，如何能不让他揪心？
转而一想，不对，刚才素素分明在遮遮掩掩着什么，“皇叔言重了，皇侄也是捉拿刺客心切，一时考虑不周，确是皇侄失礼了。只是，皇叔方才为何一直不做声？”
萧瑾衍轻咳两声，故作窘迫道：“方才本王正……身体不适，自然……需……缓一缓。”
吞吞吐吐含糊不清的解释，听得在场的其他人无不面红耳赤，纷纷低下头来。萧离尘双手不自觉收紧，身子隐隐有些发抖，心中突现一个念头，一个欲杀人的念头，连眼尾都泛起腥红。
松青见状连忙出声道：“殿下，既然刺客并非在王爷这里，不如微臣再带人往周边搜查一番。微臣是担心，在此耽搁太久，恐就难寻那人的踪影了。”
“既然皇侄还有要务，本王就不多留了。太子不敬长辈是小，若因本王之故耽误了捉拿贼人，那本王可就如何也说不清了。”萧瑾衍说罢，视线又看向了英叔，“英叔，替本王送送太子。”
“是，王爷。”英叔领命，躬身对太子伸手道：“殿下，这边请。”
眼下还不是能动皇叔的时候，况且他这个皇叔绝不像大家表面上看到的那般闲散无害。萧离尘深看了萧瑾衍一眼，艰难开口道：“皇侄就不打扰皇叔……休息了，适才多有冲撞之处还请皇叔海涵。”
萧离尘满脸阴沉地走出王府，刚出府，就有一下属来报，说是有同僚被击晕在王府的一处院墙底下。
“中计了。”声东击西么？萧离尘暗自揣测起来，刚才发生的一切，现在来看更像是素素与皇叔一道在设计拖住自己和御前司，为的是让墨轻寒能伺机逃走。
墨轻寒是要抓，可有些事更需加紧办了。今日之事让萧离尘看清了一点，那就是他再也无法欺骗自己说素素就算是跟别的男子在一起也没关系的，这只是暂时的。不，他不要这样的暂时，他一天、一刻都忍受不了了。
萧离尘的目光看向了皇宫的所在方位，“松青，明熹殿那里准备好了吗？”
“已经打点妥了，只要全总管能睁只眼闭只眼，就可以行动了。”松青知道殿下此时的心情一定糟糕透了，似乎每每碰上晗英郡主的事，他那一向冷静自持的主子就会情绪失控，接着行事也变得迫切起来。
景王府这边，人皆已散去，唯余了床榻上的俩人，整个房间一时安静如许，只听得到起伏的呼吸声。俩人神色皆显不自然，顾惜夕心有千千语，却不知从何处说起，想着要不道个歉先？
萧瑾衍也是心思辗转，这些天的避而不见，一则是借这股盛传自己冷落新王妃的风声好外出行事；再则是……胆怯，怕她跟自己说对不起，怕她说出那句愿用她自己来补偿她差点杀了自己的过失。与萧瑾衍而言，自是无法拒绝她，但……到底不甘心。
“对不起，我……”一句对不起顾惜夕说得如鲠在喉，因为一句对不起实在太轻了，轻得不足以道出自知晓真相以后自己肝肠寸断般的悔意的万分之一。
萧瑾衍眸光一暗，果然，“好了，你先出去吧！”
顾惜夕有些不确定地看向萧瑾衍，见他神情冷漠而疏离，他竟还是要推开自己？原以为经历了刚才之事，多少能让自己与他的关系缓和些，没想到他一旦斩断情丝便会绝情至此，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再原谅自己了吗？
这一刻的难过连着这段时日独自舔舐伤口带来的委屈一起迸发，顾惜夕一瞬泪目，“萧瑾衍，不，你连这个名字都是冒名的。这些先不谈，我只问你，你到底还要我怎样做，才肯原谅我？”
看着顾惜夕眼里的泪珠像断线般不住地往下落，萧瑾衍立刻慌神了，有些不知所措，忽惊自己到底在纠结什么，不管是何种缘由，只要她选择的是自己，这就够了，这不正是自己一直以来的心之所愿吗？
“不需要……我并没有恨过……”
不需要？他从来没恨过？此话听在顾惜夕耳里却变成了另外的意思，自己无论做什么都没用了，他连恨都不愿恨自己了。顾惜夕心中凄惶，那自己唯一还能为他做的就是不让他见到自己烦心了。
“好，既是如此，便如王爷所愿。王爷以后不必再睡书房了，我会搬离此处，另择厢房住下，无事……不会再打扰王爷了。”
顾惜夕起身就要下榻，手臂却在下一刻被一强有力的大手紧紧钳制住。“你的脑袋里都在想什么？我何时说过要你搬走？让你先出去，是……我要换身干爽的衣物。”
顾惜夕一愣，急忙转头看过去，只见萧瑾衍一副气急反笑的模样，眼里还夹着一丝戏谑，顿时明白自己会错意了，脸上一瞬发窘起来。
“如果王妃实在对本王难分难舍，那本王只好牺牲一下，想想在王妃面前更衣也不是不可以。”萧瑾衍一边轻笑着，一边伸手欲褪去早已浸湿透了的里衣。
他能如此轻松戏言，当真是不恨自己了吗？顾惜夕鼻子泛酸，再也忍不住，扑过去就搂上了萧瑾衍的脖子，将头深深地埋在他的胸口，低声抽泣了起来。萧瑾衍身体一僵，感受着她情绪的释放，是自己不好，这段时间……萧瑾衍略微僵硬地抬起了手，抚上那纤薄的背脊，一下一下地轻拍着。
“为什么？为什么不恨？”
“傻瓜，爱你护你尚且不够，哪还有余力再去恨。”
“可是……我……”
“嗯，当时是挺气的，都快气死了……”
一句“都快气死了”听得顾惜夕心里直抽着疼，遂抬起头来，泪眼模糊中，也分不清哪是脸哪是唇，就这么不管不顾地亲了上去，亲得温柔而缱绻。
顾惜夕的热烈就像是星火燎原，不过几息时间，萧瑾衍眸中渐染赤色，喉头微动，终是不耐，将人儿放低压在了塌上，更为动情地回应着。
冰雪消融，一室春暖。顾惜夕面蒸红霞，忽想起了什么，忙推开萧瑾衍，喘着气道：“你……我到现在都还不知你的名字。”
萧瑾衍先是发怔，转而想明白她在问什么后，哑着嗓子道：“你确定你现在要跟我讨论这个？”
顾惜夕闻言小脸就更红了，只觉方才那道暗哑的嗓音仿佛能蛊惑人心一般，撩拨着自己仅存的一点理智。于是，顾惜夕抵住了萧瑾衍的胸膛，将他推得更开些，“我想知道，之前我就是太少去了解你了，所以……现在，我想知道有关你的一切，我想知道完整的你。”
萧瑾衍定定地看了一会儿顾惜夕，眼底暗潮涌动，郑重道：“北辰渊，我的名字是北辰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