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出嫁
又过了几日，令顾惜夕意外的是，叶枫找来了，一张脸满是气急败坏，“你……你……真是气死我了，怎么突然就要嫁人了？还随随便便嫁给一个……一个面容已毁的病弱王爷，要是遇到什么事他能护住你吗？你若嫁他还不如……”
顾惜夕给叶枫递了一盏茶，轻笑道：“是仓促了些，但并非随随便便。”
叶枫一愣，看到顾惜夕眼里眸光坚定，这才相信她是真的自己想嫁，心里变得不是滋味，“一入王府是非多，你想清楚了？从此束于方寸天地如困樊笼，这可是你想要的？”
“从前定然是不愿，可比起失去他，失去自由也不过尔尔，是以心甘情愿以他为天地。”
“看来你真的是……陷进去了。原以为你会选择墨轻寒，你若是嫁给那小子我也就认了，可偏偏……”叶枫忽然想到了什么，“咦？墨轻寒呢？他岂会同意你另嫁他人？”
顾惜夕眨眨眼，笑意更深，“嗯，本来我也挺怕他会不同意的，还好，他没有出手阻止我嫁给他。”
“？”叶枫有些傻了，一时没明白此话是何意，突然转过弯来，双眼不禁瞪大，“你是说……原来是这样，你们……”
叶枫一会气恼，一会又觉好笑。如果是这样，他便没什么好说的，对手是墨轻寒，一个要夺取天下、胸怀谋略堪称举世无双的人，他自叹弗如，这一次跟着去了西洲，更是对墨轻寒心生折服，所谓王者当是如此。
只是这么多年的痴念该要放下了，叶枫深吸一口气，“顾惜夕，你要嫁人了，没有娘家人可不行，我叶枫从此便是你的兄长，整个龙湖帮都会为你撑腰，日后若是受委屈了或是那小子又要整事了，招呼一声就行。”
“好……”顾惜夕垂眸，鼻尖泛起酸意，如果说有什么是自己重生前后都未曾改变的，那便是叶枫，他待自己始终如一，自己又何德何能……
八月十五，又是一年中秋佳节，整个盛京城都笼罩在一片节日的喜悦当中。
镇国公府，顾惜夕已穿戴整齐，凤冠霞帔，大红色喜服拖尾在地，精致的装束将本就容颜姣好的顾惜夕更衬得宛如一朵开得极盛的赤色蔷薇。小棠和铜铃在一旁为顾惜夕做最后的妆点，小棠理了理嵌宝腰带上的流苏，铜铃在拨弄发髻上的珠钗步摇。
“没有仪仗也无花轿来迎亲，吉时一到……”该如何出府？铜铃想要问却无法问出口，怕徒惹惜夕姐难过。
“镇国公府离景王府不算远，走过去吧，应该也不会耽搁太久。”当真正穿上嫁衣，顾惜夕开始紧张了，好像连呼吸的节奏都乱了。
“走过去？”铜铃讶异不已，想象着惜夕姐一袭红装走在大街上，如此醒目，那必将引来满大街人的侧目与闲话，想想就够难受的，“要不铜铃去弄辆马车，好歹能避避人。”
“不了，嫁他之路，我想亲自走过去。”自昙花开放的那夜过后，一直未有机会跟他好好见上一面，甚至连一句对不起都不曾说出口，比起见面后的无地自容，顾惜夕觉得走这区区的一段路又算得了什么。
“我陪着你。”小棠伸出手握上顾惜夕的手，想给予她些力量，竟发现她的手很凉，还微微沁出些冷汗，于是握得更紧些。
三人出府，楚青阳早已等在府门外，在知道顾惜夕的想法后，也没说什么，只是默默走到前方引路。没有锣鼓喧天，没有爆竹鸣响，只有清清冷冷的一行四人。
其实这条街上往常人也不多，但赶巧今日是中秋节，来来往往的人便多了，看到顾惜夕一行，往来路人们无不驻足，议论纷纷起来。越往前越发拥挤了，几乎快要走不动道了。
“这是谁家新娘，竟自己下地走？此乃大忌，我看这桩婚事长不了。”
“还想长久？看样子就是进门都困难，怕是夫家不愿娶，这女子是要强嫁啊！”
“难道你们都没听说吗？今日是景王爷大婚，这女子……怕不是晗英郡主？”
“那就难怪了，听闻这郡主名声极差，指不定咱这位王爷有多不想娶呢？看看，连迎亲都不肯。”
引得奚落声哄笑声渐起……
顾惜夕宽大红袖下的纤纤玉指攥紧发白，明知不过是些闲言碎语，入到耳朵却是如此让人难堪，尤其是那句他不想娶。是啊，明知他不愿，自己还这样硬逼他，可是这是自己唯一的机会了。恨就恨吧，总好过再也不见。
楚青阳到前面赶人去了，只是刚散开的人群又在楚青阳的后面重新聚集起来。小棠和铜铃护在顾惜夕两侧，不时地被人群推攘着。场面越来越不受控制，红纱盖头下的顾惜夕忍不住眉头轻蹙，直觉这是有人在故意生乱。
被隔绝开的楚青阳此时无法顾及后方的三人，忍不住大吼，“都让开！”
可现场更加混乱了，几个好事者起哄要撩起新娘子的红盖头看看。顾惜夕周身隐隐有寒气溢出，孑然一身出嫁，除了腕上的红珊瑚手串，唯一带上的就是林钰赠的清光剑了。
还真冒出个大胆之人将手伸到盖头下，欲掀红纱，顾惜夕正要出手格挡，却听到“哎呦”一声惨叫，紧接着是骨裂的咔嚓异响，瞬时让周围众人惊慌失措，纷纷倒吸凉气，也随即散开了一圈。
空出的那一块位置上赫然站立的是当朝太子，跟在他身后的是御前司指挥左右使松青松石，三尊杀神让刚才还乱糟糟的人群这会儿鸦雀无声。
“见过太子殿下。”小棠和铜铃齐齐行礼，身后的人群也当即跪了一大片。楚青阳见状试图靠近，却被松青松石给拦下了。
“这便是你心心念念要嫁的人？不来迎亲，你在此受辱也不闻不问，他是想让你成为这满京城的笑话吗？”萧离尘满眼腥红，竟比眼前人的那身嫁衣还要红，他愤怒至极，他视若珍宝的人竟被那人如此轻贱，“素素，不嫁了好不好？……跟我走。”
红纱盖头下的顾惜夕看不到萧离尘此刻的神情，只知他挡在了自己的身前，“殿下说笑了，今日是臣女的大喜之日，殿下若是来送一程的臣女在此先谢过了，只是吉时已到，臣女还请殿下让开。”
“我不会让的，我现在就送你回府。”
“殿下今日是拦不住我的。”隔着红纱，顾惜夕面沉如水，缓缓抽出清光剑。
松青松石皆是一惊，赶紧护在萧离尘的前方，被萧离尘喝退了。萧离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看向顾惜夕，面色如寒霜，她若嫁人还真不如给他一剑。
“在渝兰，我曾立誓要查真相报血仇。如今我既无力报仇，自当受罚。”
长剑寒光一闪，顾惜夕并没有刺向萧离尘，而是划向自己的左手小臂，‘刺啦’一声，宽大袖袍被划破，雪肤上一道深深的血痕立现，鲜血顷刻间顺着小臂蜿蜒流向手掌，再顺着指尖一滴滴落在地上，开出一朵朵血色梅花。
“你……”萧离尘无法相信眼前所见，她竟自伤来逼迫自己。
“惜夕！”“惜夕姐！”小棠与铜铃吓坏了，直欲上前，也被顾惜夕出声制止了。
“这一剑罚我没保住师门，有负师恩。”顾惜夕白皙额头上冷汗已出，还没等众人有所反应，又是决绝一剑刺向大臂，鲜红血线滴得更急切了，地上很快汇聚了一小滩赤色。
顾惜夕咬着牙忍住痛意，“这一剑……罚我没护住门中弟子，枉为阁主。”
“素素，你当真要如此逼我……”萧离尘满眼伤痛，剑伤在她身上，宛如在剜他的心。
清光剑顺着往上来到脖颈间，顾惜夕再次冷冷开口，“今日殿下执意要拦我，我于这世间便无所留恋，只当一切没有重新来过。”语罢手持长剑更进一寸。
“不要……好！今日……我让你嫁。”萧离尘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才有勇气说出这句话，才有勇气决定放她离开。
萧离尘僵硬侧过身，让出路来，“松青松石，你们……护送郡主直到王府，路上再有人生事，一律拿下。”
在场众人皆是一惊，无不感到背脊发凉，纷纷自发地让出一条路来，再无人敢多言一句，再无人敢靠近一步。
顾惜夕听着动静，知道无人再阻了，遂缓缓收回清光剑。小棠和铜铃赶紧上前扶住顾惜夕，这才看清她左臂的伤势有多骇人，整只衣袖已完全被血渍浸透，一股血腥气扑鼻而来，只是眼下情形也无法为其止血、包扎伤口。
感觉出她们的迟疑，顾惜夕轻声道：“无妨，走吧！”
萧离尘盯着那道渐渐离去的红色背影，“素素，我一定会让你再回到我身边的，这一天不会太久。”
众人散去，从角落里走出一窈窕女子和一中年妇人，是青城派的许妙容和许之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