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棋局天下
镇国公府，顾惜夕连着两天都没见到林钰，就问起了铜铃，“你兄长呢？我有点事想请教他。”
“惜夕，别提了，我哥他不知是被谁勾去了魂，整日里往外跑，就连晚上也时常不在府中。”铜铃瞪着俩圆溜溜的大眼睛气闷道。
“哦？林钰有心仪的姑娘了，挺好，说不定你很快就会有嫂子了，到时候又多了一个人疼你。”
“要是这样就好了，可我看我哥最近总是愁眉不展，多问几句他也是遮遮掩掩不肯言明。惜夕，他该不会是看上谁家的小媳妇了吧？”
顾惜夕轻笑出声，“别瞎猜了，你哥估计就是面皮薄害羞而已。”
说话间，林钰步入院子，脸色不太好，看向顾惜夕时眼神闪闪躲躲。一个时辰以前，林钰还在跟严紫凝耳鬓厮磨时，忍不住提出想要堂堂正正的在一起，还想劝她离开御前司，实在不行就带她离开盛京远离这是是非非，却被她冰冷拒绝了。
林钰实在有些抓狂，这个女人对自己若即若离到底是什么意思？恩爱时可以热情似火，起身后又翻脸无情，自己与她怎么就演变成了这种关系？自己并不是那种随意之人，真正想要的是……一起共白首。
“林钰，你怎么了？”顾惜夕直觉林钰有心事，还刻意在瞒着自己。
“没……没什么。”林钰自己都一团乱麻理不清楚，与他人就更无法言说了，“顾惜夕，你找我？”
“嗯，你看看这个，可能看出点什么？”顾惜夕将短箭递给了林钰。
林钰拿起短箭仔细瞧起来，看色泽看做工，再用清光剑对着短箭削下一点铁屑，在指尖研磨了几下，而后开口道：“此箭应是青城派之物。”
“什么？青城派？”顾惜夕有些懵了，明明是朝事的暗流涌动，怎牵扯上了一个江湖门派，“你能确定吗？”
“八九不离十，青城派在打造兵刃方面本就不俗，门派因怀利器而立足于江湖。究其原因，只因青城派占据了得天独厚的青城山，山中产一种黑土，以此黑土为原料冶炼出的器物坚硬无比、削铁如泥，我看此箭就应是用那黑土造出的。”
青城派暗杀顾老将军？青城派谋害东宫？当真匪夷所思得很。
就在这时，宫里来人了，来传圣上口谕，说是楚皇贵妃积郁成疾病倒了，请荣华郡主进宫侍疾。顾惜夕隐约觉得此事来的蹊跷，可小棠一口应承下来，大约是觉得能侍奉皇贵妃娘娘也算是为萧逸尽点心意了，再说楚皇贵妃一直待小棠很是亲厚。
小棠被带走的第二天，楚青阳就着急地找来了，一问之下才知道小棠已经入宫了。
“还是晚了一步，不过就算早来又能做得了什么呢？”楚青阳黯然神伤，叹息道。
“到底怎么了？小棠不过是入宫侍疾，青阳兄为何如此慌张？”楚青阳这副样子让顾惜夕也开始跟着心口发紧，莫不是小棠被带进宫有其它目的。
“姑姑在宫中已被禁足多日了，此事只是秘而不宣而已。今日一大早，父亲收到密信，东洲王称帝了，此事必然会触怒陛下，小棠现在处境堪忧。”
“青阳兄，我们先别自乱阵脚。容我想想，我去找一趟墨轻寒，他或许有办法。”顾惜夕这才惊觉，自己不知从何时起遇事第一个想到的竟是他。
楚青阳点点头，他心里已经有了一个主意，只是还需跟父亲商量，父亲大概是不会同意自己这么任性妄为的。
景王府书房，一张黑白子棋盘，萧瑾衍素雅端坐，一手执白子，一手执黑子。一边进行着自己与自己的较量，一边听着英叔呈报消息。
“英叔是说，虽无实证，但狩猎场之事跟御前司有关。”萧瑾衍眼里古井无波，只有欲下子的手顿在了半空中泄露了一丝情绪，“看来萧离尘对我那皇兄的报复已然开始了。”
“王爷，早上收到信，东洲王称帝了。东洲已经几年都不曾纳贡了，咱这位皇上以为有荣华郡主在手就重提纳贡事宜，而且还是狮子大开口，这才逼得东洲王不得不脱离元盛独立出来。”
“只是如此一来，荣华郡主怕是有难了，那丫头该着急了吧！”萧瑾衍将手中白子落下，“不过此事不难解。”
“还有一事，西洲那边怕是要乱了，林家义子野心昭然若揭，连杀了林南天的两个儿子，还掌了都城布防，接下来俨然是要逼宫了。”
“来得这么快，不行，天下不可大乱。是时候将林钰拉向我们这边了，林家之困西洲之危破局就看他了。”萧瑾衍目光沉静如水，又从容落下一黑子。
“还有，南边起事眼下势如破竹，一切尽如所料，几乎兵不血刃就已夺得三城。”英叔脸上开始有情绪变化，身子也因激动显得有些颤巍巍的，“王爷苦心筹划十余载，终于要到收网的时候了。三十年了，英叔没想到还能等到这一天。”
“攻得一城一池容易，难的是把控全局。如今京城局势越发波云诡谲，就怕错一步落得满盘皆输。”就算步步精准无误，萧瑾衍还是心有千千虑，毕竟自己所谋更多更为苛刻，争天下却不想要一个血染的江山，何其难。
“英叔多说一句，南方六城因着经历过元盛初年的南乱，此后朝廷又吏治混乱，加上流寇土匪轮流占城，其实算起来都算是无主之城。按照王爷的部署，夺取之也不过是两三个月的事，待六城收复后，再往北可就艰难了，王爷还需早做打算尽快脱身，也好早日坐镇军中以策万全。”
萧瑾衍停下手中的棋子，思忖了一会儿，“盛京是满盘棋的关键所在，还有许多未尽之事，留给我的时间确实不多了。”
这诸多未尽之事当中，有一件便是她，她怎么能如此牵动自己的心呢？萧瑾衍自嘲地笑了笑，自己不是有意要欺瞒于她，实在是自己的这重身份按计划本就是要消掉的，原也没想让这个身份跟她有所牵扯，奈何……
彦章走了进来，递上一个纸条，是落香坊急信……
英叔会心一笑，“只怕是顾小姐着急要见王爷，芸娘不敢怠慢吧！”
听尘苑，顾惜夕已经等了足足有一个时辰，耐心濒临崩溃，忍不住腹诽自己定是傻了才会愿意在这里等着见这个混蛋。
空等实在无趣，顾惜夕来到书架，准备寻一册书看看，刚将书翻开就见一封信掉落，赶紧捡起放进去，却瞥见了‘崖山’二字，是舒神医的信？
顾惜夕鬼使神差地打开了信，略略看完，原来是自己中秋那晚内力陡然被封疑是中毒一事有结果了。舒神医信中说，之所以一直查不到这奇毒为何药，是因为从一开始方向就查错了，这根本就不是封人内力的药，而是一种会渐渐让人记忆消失的药。中此药之人会先从最近的事忘起，情绪激烈时就会引起内力被封，此药名为‘离魂散’，是……萧家皇室秘药。
顾惜夕拿信的手指有些不稳，自己当初……是中了“离魂散”，可是这是为什么？有人想抹掉自己的记忆好让自己不寻仇？看这信也有些日子了，墨轻寒……为什么要隐瞒自己？
外间传来了脚步声，顾惜夕连忙将信放回书中，再将书放回原处，转过身来，就看到墨轻寒仿佛是踏着光而来，耀眼夺目，银质面具也染上了一层碎芒。
“召唤得如此急切，可是思念我思念得紧？”墨轻寒一见面就忍不住调笑起来。
光辉碎了一地，刚才定是错觉才会认为这厮也有谪仙之姿，顾惜夕强忍着打人的冲动，耐着性子道：“东洲王称帝，小棠被困在了宫中，我是来找你商量对策的。”
墨轻寒眉眼含笑，一步一步走近，直到与顾惜夕只有半步距离才停下。顾惜夕只觉他迫人的气息迎面扑来，惹得自己心慌异常，正要后退一步就抵在了书架上，退无可退。
墨轻寒笑意更浓，故意压低声音道：“好说，九重楼规矩，天下事皆可交易，不知阿素打算拿什么来交易？”
“你……”顾惜夕心觉真是没法好好跟他说话了，明明是再正常不过的话怎么由他口中说出再听到自己耳中竟会……如此暧昧，“你不帮忙就算了，我自己想办法。”
说罢顾惜夕就要拂袖而走，更像是要落荒而逃。墨轻寒长手一伸抵在了书架上，也挡住了她的去路。
“好啦，不逗你了。此事要说也很简单，让楚青阳娶了司马小棠就可以了。”墨轻寒收起调笑，认真道。
“哪有你说的那么容易？小棠现下可是叛臣嫡女，就算楚青阳愿意，楚相为了楚家荣耀哪里会点头？”就像小棠一直说的，他俩因着家世就像隔了一条天堑一样，是逾越不过的。
“人心会变的，如果是从前的楚相定会趋利避害万般阻挠。可是如今萧逸去了，楚心玥又被软禁，这接连的打击已然让他看清了这条权力之路终是虚无缥缈的，他会想通的。”
“你怎知楚相看清了？他要还是执着于此呢？”顾惜夕一双眸子因疑惑更显莹润透亮，这样近距离的看着直让墨轻寒有些要陷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