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手炉
冯凭烟又问:“和那炭炉是异曲同工?”
“没错,”李澄宁站起来,在炭炉周围绕了一圈,又抬起头,“不知太后宫中有没有铜质带盖子的小罐子,若是没有,小瓷瓶也可。”
她用双手比划了下大小,继续道:“对,还有铲炉灰的工具。”
冯凭烟抬手叫来一名宫人,让她将工具拿来,又叫那名唤做红柳的婢女去小库房找符合李澄宁要求的瓶瓶罐罐。
李澄宁从中挑了一个矮胖的铜瓶,将中心有一个圆孔的盖子打开,用小铲子将炭炉中的炉灰铲出一些铺在铜瓶底部,挑选出一两块大小适宜的炭块放在铺好的炉灰上,再铲些炉灰将炭块盖上,扣好盖子。
待铜瓶热起来,李澄宁将铜瓶递给冯凭烟,冯凭烟双手握住,随即露出个笑来:“王妃巧思,这做法虽简单,但确实有效。”
这话说得李澄宁都不好意思了,若是被她工作以后一直带她的老院士知道她就用这种法子忽悠人,说不定胡子都要气得飞到天上去。
想来也是因为这里设定上没有手炉这物,让她钻了空子。只是这物件弄起来着实简单,显得她有些没水平。这时代虽是架空,但已经开始用品质优良的木炭,有人会想到是早晚的事。
李澄宁坐回冯凭烟旁边的位子,又建议道:“若是怕陛下烫手,可以再外裹个罩子,不知太后这里可有笔墨纸砚。”
冯凭烟问:“要做什么?”
这样随便找来的铜瓶终究不如那种带提手的扁圆手炉方便,而且盖子上最好有网筛状的孔洞,李澄宁想着干脆给冯凭烟画一张。
冯凭烟这个太后虽然在政事上无甚实权,但旁的事谢喻倒也没拘着她,叫给宫内做御用器物的司坊做件东西还是可以的。
“我为太后画张图,太后可以命人照着样式做,以后陛下拿起来也方便。”
冯凭烟叫红柳研墨,李澄宁执着笔顿了会儿,才开始画。她对软笔书法并不陌生,少时曾跟家里长辈练过几年,只是当真没画过国画,因此笔触生涩。
但这不是画人画风景,简洁明了能让人看懂就行,最后画完倒也不至太难看,只是风格与这时代格格不入。
李澄宁将记忆中带提手的小手炉形状画出来,又在一旁备注上所用材质,便交给冯凭烟的宫侍。
那宫侍前脚刚走,不久谢喻便牵着小皇帝过来了。
内宫成年男子不宜进入,但目前宫中女眷只有一个太后,小皇帝又拉着谢喻非要他将没陪他吃上的早膳用午膳补上,谢喻要带李澄宁回去,便过来了。
只是他记着这规矩,到凤璋宫大门前便不动了,松开小皇帝的手,叫他自己去殿内找母后。
谢喻一来,李澄宁便知道自己该回去了。她和冯凭烟对视一眼,冯凭烟看出她的想法,牵着小皇帝的手出殿。
小皇帝到了院里又跑去找谢喻,非要他进殿里和他一起用餐。
李澄宁看出冯凭烟的紧张和顾虑,便走上前去宽慰小皇帝:“陛下,既然是早膳,当然要用早膳来补,明日一早王爷再来陪你好吗?”
书里的小皇帝虽粘人了些,但并不骄纵,也比同龄孩子懂事许多,李澄宁便以为这样劝慰他,他便会欣然答应。
谁知她话音刚落,小皇帝转身用力朝她腿上踢了一脚:“坏女人!”
小孩子力气莽,又是正好踢在李澄宁小腿前端中部,她险些跪倒下去,幸好被谢喻拉住,伴随而来的还有后面冯凭烟一句大声的责怪:“阿月,你太失礼了!”
李澄宁站好,赶快摆手:“不碍事,小孩子嘛。”
“阿月,”此时冯凭烟已经到李澄宁身边,想拉着她回殿内看看腿上如何了,“跟王妃婶婶道歉。”
小皇帝躲到谢喻身后,扒着眼皮吐舌头朝李澄宁做了个鬼脸:“我都知道,就是因为你这个坏女人皇叔才不能陪我用膳,我是皇帝,我不道歉!”
冯凭烟气得长舒口气,李澄宁却有些惊讶地看着小皇帝,不是说乖巧懂事的吗?不过这事的确是他们做大人的失约在先。
谢喻蹲下身,将躲在他身后的小皇帝揽到身前,捏捏他的鼻子:“孩子小,不懂事。”
小皇帝听了高兴一乐,又朝李澄宁耀武扬威笑了一下。笑容还没下去,他就发现自己被皇叔抱起趴在膝盖上。
谢喻先是拍了拍小皇帝的后背,随后掌心落在他覆着厚裘衣的屁股上,抬起手就是一下,不重:“不懂事,就得打。”
小皇帝倒是没感觉疼痛,但是这还是第一次被时时宠着他的皇叔打屁股,心中极其委屈,“哇”地一声便哭起来,泪水大颗大颗落下,摔在地面形成一个个小小的圆点。
李澄宁明显感觉到冯凭烟握着她的手攥紧又松开。
谢喻只拍了小皇帝一下就将他放回地上,小皇帝哭得脸都花了,呜呜咽咽地想到母后,却见母后还拉着坏女人的手,便哭着捂脸越过他们三人往殿里跑。
冯凭烟叹了口气,叫红柳去看看小皇帝,又将视线在谢喻和李澄宁间逡巡了一圈,一时间有些摸不清谢喻的态度。
这一次从淮塘郡回来的谢喻,与往常不同。
是在淮塘发生了什么事,亦或是,因为新婚妻子?
谢喻站起身,远远看了眼小皇帝的背影,朝冯凭烟拱手问安:“一会儿还请太后多哄哄阿月,臣便带王妃先回府了。”
冯凭烟浅浅笑道:“无事,阿月近来的确顽皮不像话,一会儿王妃随我进去涂了药膏再走吧。”
“不必了,”谢喻将李澄宁拉过来,“回去上药便可,臣告退。”
谢喻都将李澄宁拽过去了,冯凭烟也不好再留,便点点头同李澄宁道别。
这里离宫门有些远,天气又冷,冻得李澄宁腿上被踢到的地方更疼,她便走得慢悠悠的。
谢喻走几步就得慢下来等她,几次之后,他直接停下,李澄宁以为谢喻终于耐性耗尽要生气了,却见他转过头时脸上笑得十分开心。
她一下便懂了,谢喻这是故意的!
他上朝后领着小皇帝回来的路上一定同小皇帝说了什么,教训小皇帝看似是为她出头,其实是再次加深小皇帝对她的坏印象。
今日她和谢喻稍稍挑明目的后,谢喻便不再总是假惺惺叫她娘子,亏她还认为谢喻终于转了性,开始将她当作交易对象。
狗谢喻,害她之心不死!
议政殿因着日日都有朝臣来往,向来重兵把守,此时众目睽睽,她不能多说些什么,但谢喻也别想叫她吃瘪。
李澄宁快走两步到了谢喻身边,“哎呦”一声一下扑到谢喻身上,死抓着他不放,仰着头和他对视:“王爷,我的脚好痛啊,王爷抱我回去吧。”
谢喻低着头静静看她表演,不动。
李澄宁朝他笑开:“还是算了,王爷叫人扶着我也好,我知道王爷身体……不行,这等……”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谢喻拦腰抱起。
李澄宁目的达到,眉开眼笑。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新婚小夫妻过得如何蜜里调油,只有他们自己清楚是彼此相看两厌。
出了宫门,来接他们的不是早上送他们出府的马夫,而是八喜。
八喜见李澄宁被谢喻抱着出来,十分惊讶:“王妃受伤了?”
随即他看到谢喻领子上的血,赶忙掀开马车帘子,好让谢喻方便把李澄宁抱进去。
李澄宁知道他一定是误会她伤得很重,她环着谢喻的脖子看了眼他领间的血,心道还是不解释了。
他们坐好后,谢喻吩咐八喜直接去城外军营,八喜疑惑地看了李澄宁一眼,谢喻摆摆手:“她没事,出发。”
李澄宁方才只是想折腾谢喻,并没有想让其他人也跟着担心,便配合地点点头。
马车动起来,谢喻从座位下小柜子里的药箱中取出一瓶化淤的药,扔给李澄宁,别过脸去:“自己擦。”
李澄宁接住,白了他一眼,然后撸起裤腿查看腿上的伤。
她这一身皮肉也算是多灾多难了。
成阳虽是无人在意的公主,但长在宫里,娇贵得很,小腿前侧的皮肉更是薄薄一层白皙娇嫩,这么会儿已经红里透紫。
李澄宁将药水裹在掌心捂热后,在淤青的地方慢慢揉搓。等吸收得差不多,她便将裤腿放下坐好。
这时谢喻没头没脑地说了句:“使臣明日就到。”
李澄宁一开始不明所以,后才想到他指的是宸国来谈和的使者。
谢喻见她无动于衷,又开口道:“即便在故国不受宠,故国来的人,你应当也想见见吧?而且……”
“这次来的是你六皇兄。”
这李澄宁就更不懂了,既不受宠,谁来她都不会在意啊。等一下,成阳的六皇兄?
那不就是和宸国当今皇帝同为嫡出的李明暄嘛,这个李明暄也是后期的重要人物。为什么呢?因为后来他成了宸国的一国之主。
这李澄宁心中便有了计较。
“王爷这是何意,他来了,你便会让我见他吗?细作的事情还未查清楚,王爷莫不是还有别的打算?”
“我能有何打算?”谢喻摊手,“纵使怀疑之前的刺杀和这次的细作,但你六皇兄是谈和使者,两国交战不斩来使,这点肚量大邺还是有的。”
“哦……”李澄宁想到自己睁眼就挂在墙头的惨状,不置可否。
“怎么,你就这么关心他?”
李澄宁越听越觉得不对,谢喻这话怎么酸溜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