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魔神。
忽然间, 不知怎的,那遮天蔽日的沉雾突然散了些,就连原本铺天盖地的魔气, 亦衰弱了许多。
众惊喜不已,以是玄清仙尊了手。
玄清仙尊抹不开面否认, 故作高深地道了两句场面话,便随着一众修士,踏入了那毋虚山境内。
江知夏随着师父, 走在群中间, 忍不住悄悄看向玄清仙尊。
像玄清仙尊这般的尊者, 过她只在某些盛典上得以匆匆一瞥过,且都是以一种只可远观不可近亵的崇敬态度。
可这回,她却莫名失了那层尊崇的滤镜。
江知夏捏着衣角, 感受着周遭压迫十足的魔气, 忍不住想, 阿宁姐姐此番会来吗?
若是她来了, 与玄清仙尊相见,又会是怎样的场景?
概不会太好。
想起在回宗后听到的那些旧事, 江知夏轻轻摇,心默默祈祷, 阿宁姐姐……可千万别来啊。
正当她心中默默絮叨之, 一行途径了某处巨雪堆,江知夏见师父停下脚步, 神情微微凝重。
“这地……怎么有幻象阵法……”
说着,他手掌结印,袖袍鼓动,带起一阵疾风。
随着疾风扫过, 那雪堆缓缓消散,『露』个巨的深坑,里是坍塌杂『乱』的颓圮建筑。
望着那显『露』的建筑,玄清仙尊感察到什么,神『色』微变,他掐着手指,念了道法诀。
法诀落下,那杂『乱』石块颤动起来,下一刻,金光乍现,一道影自石堆下腾空而起,落在了众前地面上。
江知夏瞪眼,辨认来,那竟是裴柔。
只见裴柔衣衫褴褛,气息奄奄,在金光下发难耐的闷哼声,随后缓缓睁开了眼。
在看清眼前众,尤其是首位的玄清仙尊后,裴柔面『色』愈发惨白。
玄清仙尊又一扬袖,便有金光裹着另一道身影落下,正是那昏『迷』后、被裴柔带走的裴照。
裴照身上亦有伤,却比裴柔好上许多,他睁开眼,看见玄清仙尊,几乎喜极而泣:“师父,您终于来了……”
见他以如此狼狈模样暴『露』在众面前,玄清仙尊蹙了眉,压下心不悦,径直问:“阿宁呢?”
裴照神情微滞,声音微颤:“她被那妖物带走了……我身上的伤,正是那妖物留下的……”
说到后边,他声音低下,显然是因敌不过慕辞而羞耻。
玄清仙尊眉心跳了跳,没耐心听他再说下,转看向了裴柔:“你说。”
寒凛然的两字,裹着杀。
裴柔哆嗦了一下,原本还想嘴硬,可对上玄清仙尊冷冽的一双眼,下识便软了身子:“别杀我……我知道她在哪……”
后众面面相觑,不知这是在说什么。
还是江知夏师父,明合宗长老,斟酌着开了:“望仙尊知,这破损的结界里恐怕就是灵月族据地,至于这女子的身份……”
他未再说下,可话语思却很清楚——裴柔是灵月族。
可这一点,玄清仙尊早就知晓,却只想着私下将裴柔解决,不想让更多知道此事。
否则,裴柔在乾元宗做过的那些事传,他这掌门的脸也要丢光了。
可明合宗长老直接将裴柔身份公之于众,恰好在场不都是识得裴柔的,他苦心想掩瞒的事,显然是瞒不住了。
玄清仙尊脸『色』有些难看,沉声道:“长老放心,本尊今日正是来清门户的,绝不会包庇这灵月族『奸』细。”
说着,他转看向那深坑,吩咐道:“留下些,将此处其它灵月族遗孽捉了,等候处置。”
众自然没有异议,只是忍不住问:“那降魔之事,又该如何……”
玄清仙尊心中一番挣扎,终是开道:“其余,都随我对付那魔。”
“有本尊在,那邪魔不足惧……”
感受到一众敬仰目光,玄清仙尊心情舒畅了些,他在心里对自己道,等除了那魔,他就立刻找长宁,绝不拖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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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清仙尊留裴柔还有用,将她带上后,率着剩余一行朝着魔气向。
愈往深处走,空气中弥漫的魔气便愈浓郁,直到靠近黑云聚集的某座山峰,周遭魔气已浓郁到骇。
某些修略低的修士,甚至被压得有些喘不过气来。
玄清仙尊亦是心一惊。
只因,此处蔓延的魔气竟和废渊下魔印的气息有几分相近。
他右眼皮跳了跳,想起这两日废渊的异动,忍不住猜测,两者间是否存在某种联系……
此处山峰的确很不一样,相较于周遭坍塌的连绵山峦,它仍很完整,甚至有些过分完好,就连峰顶覆的积雪都半点未损。
在魔雾遮蔽下,山形轮廓隐隐绰绰的。
“那魔只怕就在里面……”
寻常妖魔领地识极强,普通一旦不慎踏入他们领地,便会遭到攻击。
可他们进了这毋虚山好一阵,却还未受到半点攻击……某个修士猜测道,“莫非是那魔还没彻底世?”
其余修士和他所想一致,眸中情绪愈发凝重。
若真如此,那等这魔彻底世,只怕整个修真界都要迎来一场动『荡』。
江知夏握紧了手中剑——修真界好不容易才从瘴气的阴影中走来,恢复了往日秩序,绝不能再容邪魔践踏……
邪魔彻底世前,正是最不能被打断、最脆弱的候,一定要在此处将它彻底擒获,锁入魔渊中。
否则,定会酿成祸、后患穷。
在众殷切目光中,玄清仙尊手中蓄力,一挥袖袍,释道灵力,直『逼』山峰而。
他难得在众面前一次手,自然用了全力。
只听轰的巨响,碎雪飞溅,山崩地裂,山前巨石炸裂开来,就连缭绕的黑雾都被震散。
散开的黑雾间,缓缓显『露』一道影。
众皆是一惊,而江知夏在看清那的一瞬,心一震,手中剑哐当跌落在地。
只见石台上,长宁盘腿而坐,漆墨长发蔓延垂地,眉心一点浓艳的红,映衬得清冷面容添了些妖异。
她整个像是被光与雾分割成了两半,一半沐浴在璀璨明亮的白光中,另一半却被张牙舞爪的黑雾遮蔽。
邪妄双生,似仙似魔。
如此诡异的一幕,令场上修士仿若失了语,久久不能平静。
玄清仙尊望着这一幕,险些将扳指碾碎,心掀起惊涛骇浪。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堕魔的……怎么可能是阿宁……
玄清仙尊难得生些慌『乱』,低看向裴柔,却见她咯咯笑起来,眉眼间尽是讥诮。
她仿若添了活力,唯恐天下不『乱』一般,模仿着长宁的声调,笑嘻嘻地道:“师尊不是要降魔卫道吗……如今邪魔就在眼前,您还在等什么?”
“怎么?难不成是舍不得……”
玄清仙尊额角青筋跳动,厉声低喝:“住!”
望着那奇诡一幕,一众修士迟疑不定,犹豫地看着玄清仙尊,等候他的发令。
在一众灼灼目光下,玄清仙尊嘴唇动了动,望着长宁的眼神流『露』着痛苦与挣扎。
他身正道之尊,自是要以除魔卫道职责,可他……他如何能忍心对阿宁手……
他曾眼睁睁看着她死过一回,怎能令她再死第回。
一瞬间,玄清仙尊的心仿若被攥住,他深吸一气,垂眼不敢看一般,哑声道:“布阵将她拿下……要生擒。”
其实不必他说,弟子们也只能是生擒。
如同修士们殒命后、周身灵气将尽数还于天地间,邪魔陨灭后,一身魔气亦将长留世间,遗害穷。
不能杀,不能留。
最好的解决法,便是将之制服后,封锁入魔渊。
见弟子们持着各式兵刃法器,将废墟中的石台包围住,而石台的长宁双眸紧闭,对外界的杀一所觉。
玄清仙尊手攥成拳,有些不忍。
可还未等他言语,忽然间,一声轻笑响起。
低沉悦耳,仿若弦音切切、玉珠落盘,尾调似带着钩子,勾得神魂一怔。
布阵施法的弟子们心神一曳,下一瞬,便见那缭绕在石台边的黑雾凝聚成了道影。
在那现的一瞬,一众皆有些失神。
只见那姿容昳丽,冷玉似的脖颈间,片的魔痕蔓延而下,似在雪白画卷上开一朵靡艳的花。
即便不笑,亦是勾魂『惑』的妖异。
似那倾倒众生的妖孽。
比起一旁的长宁,他显然更符合众弟子对妖魔的认知。
慕辞踩在『乱』石堆雪间,将石台挡在身后,抬手便撕破了初成雏形的阵法,一双秾丽的眉眼间尽是寒:
“你们的对手,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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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江知夏呆呆地站在群后边,看着前刀光剑影,只觉在看一场荒诞的戏。
怎么会这样啊……
什么他们要捉捕的魔,会是阿宁姐姐?
可阿宁姐姐怎么可能是魔!
江知夏论如何,都法相信。
她想让他们停下来,想让他们等一等,不要再打了,至先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可没有听见她的话。
紫黑的魔气缭绕在上空,刺激着感官,一众仿若杀红了眼,她的呼声淹没在兵刃交击间。
江知夏胡『乱』擦着眼泪,余光望见一旁的玄清仙尊,慌忙恳求道:“仙尊,请您让他们停下来……阿宁姐姐不可能变成邪魔的,这肯定是有什么误会……”
“您不是她师父吗,什么连一点信任都不肯给她……”
闻言,玄清仙尊神情微变,看向江知夏的眼神流『露』着探究,仿若想知道,她是如何知道这些的。
他沉声道:“本尊从未想过放弃长宁,哪怕她真的堕魔,本尊亦会设法将她唤醒……”
说着,他瞥了眼厮杀中的慕辞,声音掺了些寒:
“可他既是妖魔,便该诛之。”
……
慕辞游弋在血雾间,满身是血,有他自己的,可更多是敌的。
他能自魔渊而,从群魔中脱身,心肠早就坚硬如石,此刻,终于毫不保留『露』了嗜血暴戾的一面。
他手狠戾,仿佛感觉不到疼一般,剑气落在身上,宁愿自伤五百,也要损敌一千。
即便是久杀戮的弟子,在这种打法下亦有些胆寒,不自觉生退却之。
而就在此,后石台处光芒盛,直冲天际,驱散了片沉雾。
白光间,长宁缓缓睁开了眼,『露』的一双眼眸,却是璀璨至极的金『色』。
她似乎还有些茫然,眼神没有聚焦,只恍惚地朝前看过。
随着那双金『色』的眼眸望过来,形的威压横扫开来,原本还在厮杀中的一众不自觉停了动作,触到那目光的一瞬,只觉神魂都在战栗。
而几个见识广远的长老,感察到那威压中弥漫的气息,面『色』皆是一白。
这分明已不是普通的魔气。
而是……魔神的气息。
可早在数千年前,魔神便在修真界齐心下,被封印在了废渊下,由乾元宗世镇守。
又如何会再现于世?
还是现在这样一个年岁不的女修身上……
而长宁全未在这些的反应,只是专注地搜寻着要找的。
直至在一众间,望见满身是血的慕辞,她原本平静波的眼眸里,终于有了波澜。
滔天怒泼下,那双金『色』瞳仁里仿若也映上了血『色』。
幻境中所见的那一幕幕往事,再度涌上脑海:被欺辱,被凌虐,被踩入泥里,连最重要的都保护不了,因她而惨死……
“啊——”
长宁抱着,双目蒙上血『色』,可怖的气息轰然震『荡』开来,伴随着铺天盖地的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