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41章
郑千秋提着一大桶水,水面上浮着一个尖嘴木瓢。他现在怀疑,冯睿叫他来,就是为了让他干体力活,当搬运工。
他放下大水桶,看了一眼手表,此时已经是凌晨三点。
神塔前,一个秃顶男和一个刀疤脸踱来踱去,像油锅上的蚂蚁。刀疤脸正是给郑千秋送大刀的那位哥。
“这两人怎么还不来啊。”刀疤脸哈欠连天,上眼皮子和下眼皮子止不住地打架。往常这个时候,换班的两个人已经到岗了。可是现在,这两人还是不见踪影。
“再等等,如果还等不来你就去看看怎么回事。”秃顶男看起来倒是很精神。
“你这老东西,使唤人倒是使唤的挺欢啊,你自己咋不去啊。”刀疤脸斜睨着秃顶男。
“我这会儿要是不跟你说话,你早睡着了吧。走一走就不瞌睡了,我这可是为了你好。”秃顶男说。
“切。”刀疤脸虽然一脸不屑,却没有再反驳。
不远处,躲在草丛后面的郑千秋看到,刀疤脸朝着北面的村落走去,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人已经被支走了,咱们现在立刻行动。”冯睿压低声音。
郑千秋和冯睿猫着腰,快步跑到了神塔前。
秃顶男一见到冯睿,就拦住了他,将他扯到一边,皱着眉头盯着一旁的郑千秋,压低声音说:“你当时没说还有一个人!”
“我同样没说只有我一个人啊!”冯睿懒得跟秃顶男啰嗦,拉着郑千秋,“快走,不然一会儿刀疤脸要回来了。”
“哎!”秃顶男压低声音朝着他们低喝一声,似乎觉得不甘心,但眼见郑千秋和冯睿已经进入了神塔,只能一甩手,骂骂咧咧了几句。
他有点后悔,昨天为什么要冒险答应冯睿。
既然已经把人给放走,一旦出了什么事,他就是同谋之一。
家中的母老虎固然可怖,可是亵渎神塔的罪名他更是担当不起。
可惜,他现在骑虎难下,已经没有后悔的余地了,只能暗自摇头,只能祈祷冯睿不会弄出什么大动静。
这是郑千秋第一次来到神塔内部。
经过昨天的一番整理,神塔恢复了原样,已经看不出来冯睿糟蹋过的痕迹。
郑千秋抬头看了看神塔的挑高穹顶,穹顶的蓝色彩绘,就像密密麻麻的鱼鳞叠在一起,鱼鳞上还长了眼睛。
他又低头看了看地面装饰,纵横交叉的镀金条纹,将地面分成了一个一个格子。
风格不伦不类,丑得别具一格。
见郑千秋在打量四周,冯睿解释道:“冯家祖上历代出武将,搬到这破山坳之前,雕梁画栋这类活都是花大价钱请别人来做的。
搬到这里之后,一群大老粗,哪里懂得什么审美啊。一层还算得上是雅观,勉强可以撑撑门面。二层简直就是老祭司的小白鼠实验室。”
郑千秋想起了那本《消遣一百计》。
“你快看!我果然记得不错!”冯睿已经蹦跶到了神向前,用食指抹了抹神像的嘴唇。
他把手指顺着嘴唇的缝隙塞进去,抹了一圈,伸出手指,给郑千秋看。
铜锈在暗淡火光的照耀下,颜色略微有些发黑。
郑千秋搬来了水桶,把尖嘴木瓢插在姬蓉微微轻启的唇缝边。
冯睿扶着水瓢,郑千秋抬起大水桶,缓缓往水瓢里倒水。水流汩汩流淌,流入了姬蓉的唇缝中。
神像的高度接近一米五,要把沉重的木水桶举这么高,还要保证水不溢出水瓢,连郑千秋都觉得有些吃力,肱二头肌鼓出来,青筋暴起。
郑千秋休息了三四次,终于将一大桶水倒去了大半。
“哎哎哎!不用倒了!那边有动静!”冯睿突然兴奋地高呼。
瓷砖挪开的摩擦声,在神塔一层里回荡。吊索碰撞金属的声音,沉重而浑厚,宛如世界上最动听的奏鸣曲。
郑千秋回头,神塔中央的地面上,原本镀金条纹勾勒出的九个方格沉了下去,露出了一个黑洞洞的正方形洞口,正方形的四面,各悬挂了四个青铜悬梯,洞不太深,悬梯只有四五米高,仿佛在做无声的邀请。
郑千秋和冯睿相互对视了一眼。
郑千秋站在正方形的洞口边,向下凝望:“你说,这像不像地狱的入口。”
“不像。我倒是觉得,更像尿道。想想看啊,水灌进肚子里,通过弯弯曲曲的管道,打开了这扇门。像不像水喝多了想要尿尿?说不定当初设计这个机关的人,灵感正是源于此呢。”
郑千秋:“”
他酝酿的意境全毁了。
“走啊,下尿道。”冯睿招呼他。
“我不是望风吗?”
“嗨呀,我昨天胡说八道的,只是想忽悠你来帮我提水。外面有秃顶男把守,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真欠揍啊,郑千秋心想。
“其实还有一个原因,”冯睿冲着他眨眨眼,“有你在,我特别有安全感。只要有你在,无论发生了什么我都不会害怕。”
郑千秋的表情纹丝不动,看也不看冯睿一眼:“有你在,我特别没有安全感。”
这是真的,说不定冯睿又会因为什么不可告人的原因,在他背后捅上一刀子。说不定这一切,又是冯睿制造的骗局呢。
“我怎么舍得伤害你?上一次是情非得已,从今往后我若再做出同样的事,你用刀抹了我的脖子,我都没有半分怨言。”
郑千秋只是冷笑一声。冯睿的承诺,只能当做耳边风,听听就算了。谁又知道他信誓旦旦的外表下,隐藏着怎样一颗恶毒的心?
冯睿一言一行落在郑千秋的眼里,都像是表演。他分不清真假,看不透真心。
“快下来啊,你就不好奇火神珠到底长什么样子吗?”冯睿动作利索,转眼间就已经顺着青铜悬梯爬到了坑底。
郑千秋也不再跟他多啰嗦,三下五除二,连爬带跳,进入了这狭小而黑暗的空间。
凝滞的空气中,散发着腐朽的霉味儿。这里虽然潮湿,但却不阴冷,反而有一种温暖的气息。但郑千秋宁可不要这温暖。这种感觉,就像一只黏腻的手,带着些许温度,无处不在地轻抚着你的皮肤。
他向后退了一步,嘎嘣几声,踩到了什么东西。他抬起脚来,借着火折子的微光一看,顿时头皮发麻。一脚的西瓜虫被踩得稀烂。
他和冯睿继续往里走。越往里走,空气就越是稀薄。而前面的冯睿,已经有些喘不过气来。
“把火折子灭了,用手电筒。”郑千秋在后面说。
“嗯。”地下的环境让冯睿感到有些不舒服。
他跟郑千秋说话,以此转移注意力,让自己忽略身体的不适:“神塔表面上其貌不扬,想不到地宫还挺大的。”
两个人继续走在狭小的甬道里。
越往里走,小道越是狭窄,郑千秋原本可以并排和冯睿行走,现在只能走在冯睿的后面。
空荡荡的通道内,回响着二人一前一后的脚步声,郑千秋肩膀偶尔碰到潮湿的石壁,立刻就湿了一块。
郑千秋尽量让自己缩起来,不碰到周围的石壁,他一点也不想和石壁上黑糊糊软糯糯的蠕虫来一个亲密接触。
头顶的拱形石壁有一个一个五寸长的裂口,水珠顺着裂口滴滴答答往下流,砸在了郑千秋的头发上。
越往里走,渗水的地方就越多,高处的水流向着低处汇集起来,日积月累,地面上形成了半米深的积水。
二人只能忍着冰冷刺骨的积水,趟着水前进。这种时候,也顾不上水中会不会有蛇或者是水蛭之类的东西了。
冯睿和他靠得很近,郑千秋一低头就能嗅到冯睿头发上淡淡的清香。冯睿突然停下脚步,郑千秋差点撞到冯睿身上。
郑千秋扶着冯睿的肩膀,站稳了脚步,看向前方。手电筒昏暗的光束被拦腰截断。
眼前是一扇黑色石头拱门,拱门和周围的石壁之间严丝合缝,完美地嵌在拱形通道之内,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石门上雕刻着粗犷却又流畅的花纹,摸起来粗糙无比,冯睿敲了敲门,声音和敲在一块巨石上别无二致。
“石门很厚啊。”郑千秋道。
石门上挂着一把大金锁。
冯睿眼睛放光,掂了掂金锁的重量,眼里的贪婪不加掩饰,兴致勃勃地侧过身,给郑千秋展示这大金坨子:“纯金的!可纯了!外面黄金总不该贬值吧!”
如果不纯,在这种潮湿的环境下放置百年,很容易锈成一摊齑粉。当初采用金锁,恐怕也是因为金子不容易生锈。
“你现在首先应该想一想怎么开门。”郑千秋摇摇头,冯睿简直是掉进了钱眼里。
“借点光。”冯睿道。
郑千秋明白他的意思,把光束打在了金锁上。手电筒的光越来越昏暗,像一个有气无力的老人,拼命吐出最后一丝生命力。手电筒依靠电池放光,即便有充电宝也无能为力。
冯睿半蹲下来,开始仔细研究那把金锁。
“是一把二开锁。”
所谓二开锁,就是有两个钥匙孔的锁。想要打开这种锁,必须拿到两把钥匙。
“我瞧瞧。”郑千秋紧贴着冯睿,侧过身,背靠湿漉漉的墙壁,和他换了一个位置,来到了锁前,细细端详这把精致的金锁。
上下两个钥匙孔的形状,是两个汉字。上面的是“碧”,下面的是“海”。
“碧海?”郑千秋念出声来。转身回头,用眼神询问冯睿
冯睿摇了摇头,他也不知道这两个字有什么特殊含义。